砂拉越文学丛书
向 太 阳 望 去

婆罗洲文化局第十五届征文比赛优胜作品 (一九七四年)


作者: 黎文


                         
步出那堵隔开两个天地的监狱的大门, 墙外的事物虽然没有多大的改变, 但是, 两年来未见过它们的面目, 因而, 仍有一种新鲜的感觉. 两年的监狱生涯, 滋味如何? 在我内心的感受, 有无限的痛苦, 就这堵灰 色的高墙, 限制了我的自由, 不过, 那却是我罪行应得的惩罚. 回忆两年多以前, `独行盗`郑克敏所干下的偷窃案, 不下十宗之多, 而使 警方到处注意我的行动, 并布下天罗地网来逮捕我归案; 终於, 法网难逃, 在 一次作案时, 遭警方人员捕获. 本来法官判我监禁两年半的, 今天才是两年零三天, 监狱官一大早就通知 我可以出狱了, 原来其馀的刑期被赦免了. 听了这个好消息, 我不知是高兴还 是纤悔, 尤其是监狱官祝福我时, 眼泪竟不禁流下来. 当我踏出狱卒为我而打开的大门时, 竟自然而然地回过头望望我生活过两 年的地方, 虽然那地方是没有人喜欢居住的, 但我对它仍有留恋, 因为它洗清 了我身上的一切罪行. 我一踏出门槛, 门就碰地一声关上了, 要想再望一下监狱内的情形也不可 能了. 我在墙外踌躇片刻, 就往前走, 当我抬起头向太阳望去时, 一道无比刺眼 的阳光, 照射得我的眼睛非常难受, 但我没理这些, 而不停地大步向前走. 回想起在法庭受审,我对警方所控诉我过去的罪行, 没有提出抗辩, 而向 官认罪. 当法官判我监禁二年半时,我听后呆呆地站在被告栏内, 因为我的名誉与 前途已完全被自己毁灭了. 直到警员把我押离法庭时, 我才注意到坐在傍听席 上的父母亲, 他们已哭得一大把眼泪, 这时我已知道后悔, 可是为时已晚. `敏儿, 你怎么一直瞒着我们而去做强盗呢?` 母亲见警员押我上警车时, 便冲上前来拉我, 呼唤我, 但我没有理母亲, 怕惹得母亲更加伤心. 但是, 我却担心父母亲今后的生活怎样过呢? 是的, 我干了近半年的偷窃, 不要说别人不知道, 即使父母亲也被我瞒 着. 我是一个独行盗, 独来独往, 没有谁知道我的行为. 自从我出来社会工作起, 父母亲一直对我的工作都很关心, 常常劝我要勤 奋工作, 不要与同事闹意见, 即使同事不对, 也要大量点, 以`大事化小, 小事 化无`为原则. 在我变成独行盗之前, 连我自己也没想到会堕落成为强盗的. 因为我受过 高等教育, 懂得偷窃是犯法的行为, 自己怎么会傻到这种地步呢? 但, 我失业 了一年, 一直找不到工作, 生活与环境迫得我走投无路; 同时, 我又是父母亲 的独生子, 不能眼看着父亲在病危之时, 因无医药费而不能进入医院治疗, 因 而, 我只好把心一横, 而去干犯法的事. 说到失业, 我最憎恨那位一手造成我失业的黄启禄. 他是我的顶头上司, 他嫉妒我与同事海伦来往很密; 也可以说由於我的存在, 而使海伦不理他. 於 是, 他将我看成是他的眼中钉, 非除去不可. 可是, 他又没有藉口向老板报告 我的错处, 因而他开头对我无可耐何. 我自问进入公司任职以来, 都克尽职守的工作, 尤其是我的职位是负责公 司的出纳, 稍微不慎, 就很容易出乱子的. 工作两年多, 一直都没有事情发生, 所以, 老板很满意我的工作能力. 公司规定一切支出都须凭单付出, 否则, 公司将不承认所付出的款项. 可 是, 我却因而被黄启禄布下了陷井. 一次, 他没有单据而向我支了一千元, 事 后反而向总经理告密, 指控我盗用公款, 而使我遭到公司革职. 我记得非常清楚, 事发前的那天早上, 当我到达办工室时, 黄启禄吩咐我 拿了一千元现款给他, 以便去清还公司的一笔欠款. 因为他是我的顶头上司, 我不疑有他, 遂没有单据我也照样给了他一千元. `等还了该笔欠款后才把收据给你,` 当我将现款交给他时, 他还若无其事 指指他桌面说. 我将现款放在他桌面, 便离去. 下午, 黄启禄没有上班, 我有点急, 因为那一千元的收据他还没有给我. 第二天早上, 我特别早上班, 以便能向他拿收据, 谁知, 他却将近九时才 上班, 他一坐下, 我就走过去问他昨日一千元的收据. `什么收据?` 他似乎很惊奇我所说的收据的事. `昨日你叫我拿一千元给你的收据.` 我说. `昨日? 我那有拿钱?` 他不承认, 反而指责我说: `一定是你自己盗用了公 款, 而来赖在我的头上.` 我一听他这一句话, 无名怒火起三千丈, 便与他争吵来起来, 刚好总经理 上班, 黄启禄竟恶人先告状, 向总经理说我盗用了一千元现款, 而诬告他拿来 还公司的帐单. 於是, 总经理即刻派人查我的账目, 结果发现短缺了一千元, 我无法拿出 证据证明那笔钱的去向, 於是, 总经理遂相信黄启禄的话, 认为我用了公款,而 将我革职. 失业将近一年, 开始的几个月, 生活尚能维持, 但时间越久, 储蓄的钱已 用完, 生活已成问题, 同时, 年迈的父母又需我供养. 因为, 自从我在公司任 职后, 父母亲在也没有在胶园工作, 因胶园工作实在不适合老人去做的. 虽然, 我在失业的一段期间, 曾经些过无数次的申请信, 向聘1请职员的公 司应徵, 但由於没有人事关系, 在人浮於世的社会里, 要获得一分职业是何等 的困难. 结果, 所寄出的申请信, 不是如同石沉大海, 便是会信说已请到人,以 后有机会将优先聘用. 似此种回信, 形同打官腔而已. 工作无着落, 我的心情受了很大的打击, 失业之苦, 影响了我的情绪, 谁知, 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一个晚上, 正当我躺在床上沉思时, 乡间的邻 居杜伯伯突然在我的房内出现, 他告诉我父亲患了急病, 邻居们已将父亲送往 医院, 要我立刻往医院去. 去到医院, 据医生检验结果, 父亲的病需住院及动手术, 而需一笔钱. `到那里去找医药费呢?` 我自己问自己. 但是, 为了父亲的病, 没钱也得想办法, 因而, 我毅然答应院 方, 我会付钱为父亲诊治. 那晚, 回到住处, 我整夜都在为医药费之事而伤脑筋. `去偷!` 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自己突然会有这种念头出现, 但是, 除此之外, 我能 有什么办法立刻筹到那笔医药费呢? 要偷, 也得有个被偷的对象, 脑海里一直在找着. 忽然, 我想起了陷害我 的黄启禄, 我之所以落魄到这种地步, 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在万籁寂静的午夜, 当我从窗口爬入黄启禄的住家时, 他睡得像猪一样,被 我在他的房内翻箱倒匮的搜去他所有的八百元现款, 他还睡得很甜, 完全不知 道他家已失窃. 我第一次偷窃, 怕得很厉害, 但却很顺利得手. 这笔偷来的钱, 不但足够付清父亲的医药费, 而且还有馀钱付还所欠房东 太太两个月的租金. 一次的堕落, 却使我不能自拔, 反而越陷越深, 在半年内, 竟然连续的作 了十多宗偷窃案. 终於, 法网难逃, 我在一次犯案时被警方逮捕归案. 两年的监狱生活, 使我反省过去所干下的罪行, 而有自新之日. 现在, 当我抬头向太阳望去, 那道刺眼的阳光照着我, 好难受; 我自忖: 这是我走向光明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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