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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腐朽没落的封建王朝（明）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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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金瓶梅》及其它 在明代，性文艺作品出现之多，是明代性文化的一大特点，其中最突出的是色 情小说和春宫画。 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状况？主要有以下四个原因： 第一是因为这是对封建礼教严酷的束缚的一种反抗。对于人类绝对自然的需求， 如果施以不合情理的压迫，那么其结果只能是加强，而且是病态的加强。 第二是因为明代统治者实行高压统治，对知识分子控制甚严，而且屡兴大狱。 所以有些文人绝意仕途，退居山间林下，在一些放纵人性的问题上舞文弄墨，借以 自娱。 第三是和朝廷风气之糜烂也有关系。明自成化后，皇帝、贵族竞谈“房术”， 有方士献房中术而骤贵，为不少人所羡慕。既然有靠“房术”与“春方”而得富贵 的，这自然就成了社会的时尚；社会上既有这种风气，文学作品里自然会反映出来。 第四是和古代性科学精义失传，而且日益遭受误解有很大关系。到了明朝，汉、 唐时流行的不少房中理论书籍已难觅踪影，传授性教育的“辟雍”只是历史上短暂 的一瞬，宋朝的性科学也没有多大发展，于是到了明朝时，这个领域已大部分荒芜。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的性兴趣和对性知识的需求，只能通过一些易于在民间广为流 传的性文艺作品来得到渲泄、指引和满足。 第五是当时的社会已有资本主义的萌芽，一方面，使社会出现了一个有钱有势 耽于享乐的新兴商人阶层（如西门庆之流），对性享乐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另一 方面，资本主义的思想萌芽又使争取个性自由、追求个性解放的思潮汹涌而起，以 “重人欲”来否定“存天理，灭人欲”。 正是在这种社会背景下，出现了这么多性小说，连《水浒传》也染上了一些颇 为暴露的性描写，甚至戏曲中也往往充满了“不洁”的对话，春宫画则成为空前的 盛况——这一切，使明代的性文化呈现鲜明的色彩，并如在眼前。 一、关于《金瓶梅》 《金瓶梅》是中国古代性文学、特别是性小说的典型与代表作。 在中国的一切旧小说中，《金瓶梅》是一部最能表现时代、最富有社会性的杰 作。它是写一个恶霸土豪一生怎样发迹的过程，写这个阶层荒淫无耻的表现，具有 很大的时代意义。它是一部伟大的写实小说，赤裸裸地毫无忌惮地表现中国社会的 病态，表现出一个最荒唐的堕落社会的景象。这个社会在很长时期内存在于中国， 不少影响至今还常常出现在我们眼前。 《金瓶梅》的作者是谁，至今仍为一个谜。过去因为沈德符《野获编》有“闻 此为嘉靖间大名士手笔”一语，遂定为王世贞作。张竹坡作《第一奇书》批评，曾 冠以《苦孝说》。顾公燮的《消夏间记摘钞》也详记王世贞作此书以毒害严世蕃为 父复仇事。据说，王世贞恨严嵩、严世蕃父子杀死其父亲王抒，作此书以骂严世蕃 的昏庸而多内宠。又知道他好读淫书，而且读时每一页必以指头蘸唾经过，所以于 每页底纸角上染置毒药以谋害之，由其近侍献进。但是因为毒溅得轻，严世蕃性聪 颖，书页翻得很快，所以王世贞未达目的。不过，以上也只是有此一说而已。谢颐 则说此书是王世贞门人所作。宫伟镠又有薛应旗、赵南星所作之说。 本世纪二三十年代发现了万历丁巳（１６１７年）欣欣子序文的《金瓶梅词话》 出现，以上各说都被打破了。欣欣子的序中说：“兰陵笑笑生作《金瓶梅传》，寄 意于时俗，盖有谓也。”兰陵属山东，和书中的使用山东土白一点正相合，而笑笑 生是谁仍难断定，但经多方考证，《金瓶梅》是在明万历年间，而非嘉靖年间所作， 则是可以肯定的。(“金学家”王营、王连洲等经过３０多年的研究，认为《金瓶 梅》的语言是明代临清的语言。《金瓶梅》提到的景点、景观和出事现场，如今临 清有６０处仍同名称呼，至于《明州志》和《清州志》上则可查到８０余处。１９ ８９年夏，全国“金学”专家们云集出东省临清市研讨《金瓶梅》，共同认为，《 金瓶梅》虚写宋代的清河县，实写明代的临清城，作者应为十分熟悉当地风土人情 的人。以上情况详见１９９０年３月１９日《今晚报》。) 《金瓶梅》是以西门庆一生的历史为全书的骨干与脉络的。西门庆“是清河县 一个破落财主，就县门前开着个生药铺。从小儿也是个好浮浪子弟，使得些好拳棒， 又会赌博，双陆象棋，抹牌道字，无不通晓。近来发迹有钱，专在县里管些公事， 与人把揽说事过钱，交通官吏，因此满县人都怕他。”他又和一般帮闲人如应伯爵、 谢希大、花子虚等结为兄弟。一天，偶见潘金莲，即设计与之通奸，鸩杀武大，娶 金莲为妾。后来武松来报仇，误杀他人，西门庆实未死。此后，他越发放肆，家有 数妾，尚到处勾引妇女；又谋杀花子虚，娶他的妻李瓶儿为妾，通婢女春梅，得了 几场横财。不久，李瓶儿生了一子。他先去勾结杨戬；杨戬倒了，他更用金钱勾结 上了蔡京。蔡京为了报答他，竟把这“一介乡民”提拔起来，在那山东提刑所做个 提刑副千户。蔡京生辰到了，他亲自带了厚厚的２０扛金银缎匹去拜寿，拜蔡京做 干爷，不久，便升了正千户提刑官，进京陛见，和朝中执政的官僚们勾结，很说得 来。这时，他一帆风顺到了顶点。后来李瓶儿所生的儿子，为金莲设计致惊风死了， 瓶儿不久也死了，西门庆又于某夜以淫欲过度暴卒。金莲与婿通奸，被正室月娘逐 出居王婆家，仍被武松所杀。春梅被卖为周守备妾。后来金兵南下，月娘带遗腹子 孝哥避乱奔济南，梦见西门庆一生因果，知孝哥即西门庆托生，因使孝哥出家为和 尚，以赎前愆而修后缘。 《金瓶梅》通过西门庆这户人家的兴盛、衰微与没落，揭露了当时腐朽的明代 封建社会。书中的人物，据朱一玄编的《金瓶梅词话人物表》统计，前后出场的人 物竟有８５３人之多。这些人物中，除了西门庆的一妻数妾外，其他各种人物上至 皇帝，下至贩夫皂隶，几乎无所不有。其中有皇亲、太监、文武百官、城乡居民、 工商业者、男女奴仆、医生、三姑六婆、球技、优伶、娼妓、和尚、道士、尼姑、 命相、法术、山林强寇等，还有经商买卖的，其中包括卖馉飿的、卖时新果品的、 贩绸绢的、贩盐的、开解当铺的等等，洋洋洒洒浑然是一幅明代都城的《清明上河 图》。其中丰富的史料与对当时社会生活翔实而生动的描绘，至今仍具有很大的历 史价值与社会意义，同时也有很大的艺术特色。 作者能够成功地通过对于一个综合几种身分的人物和行动的刻画，揭露了当时 封建统治阶级的压榨和剥削人民的罪行，通过对于一个巧取豪夺以发家致富、因而 肆求声色犬马之娱的典型人物的家庭丑史的暴露，揭穿了当时封建统治阶级的腐朽 龌龊的一面，这就启示了读者：这种社会必然要走向灭亡。作者还通过其他各种人 物的刻画和描写，揭露了那些只是建筑在金钱的势力上的人与人的畸形的甚至是血 淋淋的人际关系，把放纵情欲、追逐淫乐、道德极端败环、堕落的现象赤裸裸地描 绘出来，而这样的无所顾虑和毫不隐晦的记录又都集中于暴露那个特定时代的封建 制度和封建统治阶级的罪恶，在相当程度上接触到社会的一些本质问题。 作者在塑造具体的人物形象上，也成功地创造出来一些有血有肉的典型性格， 对西门庆、潘金莲、陈经济和应伯爵来说，他们的形象都很鲜明而有个性。关于生 活细节的描写也是《金瓶梅》在创作上所取得的突出的成绩之一，作者致力于生活 细节的描写，并且能够尽量利用这种手法来把人物的性格和形象塑造得生动而真实， 把事件的发展和变化刻画得细腻而具体，这对于在它之后产生的章回小说起着很大 的影响。 这本书的主要情节是围绕西门庆的私生活而展开的。这是明代中叶资本主义萌 芽时期新兴商人的代表，在商业资本的积累过程中，由于受到封建自然经济与强权 政治的制约，不得不勾结官僚，投靠官府，同时生活十分腐朽。西门庆拥有妻妾六 人，日夜纵欲无度，还要奸污使女，霸占仆妇，嫖玩妓女，私通上等人家的太太。 正如潘金莲说他是“属皮匠的，缝着的就上”，“若是信着你意儿，把天下老婆都 要耍遍了罢！” 可见，作者在《金瓶梅》书中比较自觉地将整部作品的构思立足在暴露人性的 弱点——对“酒色财气”的贪婪上。他在书的开头引用一组《四贪词》作为批判这 种人性弱点的咏叹。如咏“色”云： 休爱绿鬓朱颜，少贪红粉翠花钿。损身害命多娇态，倾国倾城色更鲜。莫恋此， 养丹田。人能寡欲寿长年，从今罢却闲风云，纸帐梅花独自眠。 当然，我们在批判纵欲淫乐时，也不能走向另一个极端——禁欲主义。但是这 种批判与揭露总还是有一定的社会进步意义。 《金瓶梅》一书在思想内容方面也有严重缺点。尽管作者对于当时的社会做了 无情而大胆的暴露，但是他并不完全是抱着批判的态度去向荒淫无耻的黑暗氛围进 行冲击，在整个作品中对现实生活中先进的、健康的一面反映非常不足，对于糜烂 而腐朽的生活和丑恶而肮脏的人物有时采取了欣赏的态度。作者的笔力是健旺而强 悍的，然而那些汪洋放肆、无所遮拦的叙述和描写，特别是那些淫秽的性描写则有 不少是会引导读者走向邪恶道路去的东西。因此，此书从它产生以后，就被列为“ 淫书”、禁书，直到今天其全本仍不能公开发行。当然，如果删节其不洁的描写， 这部书还是很有研究与欣赏价值的。 相传作者又曾作续编，名《玉娇李》，今已不传。今所传的《续金瓶梅》，共 六十四回，叙《金瓶梅》中的一些人物又投身人世，以了前世的因果报应。文笔比 《金瓶梅》琐屑，而也相当放恣，仍杂以猥亵的描写，作者为丁耀亢，字西生，号 野鹤，山东诸城人。是明读生，清初入京，充镶白旗教习，后为容城教谕。他所著 还有诗集十余卷，《天史》十卷，《传奇》四种。又有《隔帘花影》四十八回，一 名《三世报》，是改易《续金瓶梅》中人名及回目，并删去絮说因果之语而成，书 尚未完；由于《续金瓶梅》中的猥亵描写并未删除，所以也被列为禁书。 二、被查禁的“淫书” 除了《金瓶梅》外，被认为是“淫书”而被查禁的明代性小说主要还有： １．《剪灯新话》 是明瞿佑所作的文言短篇小说，共四卷，每卷五篇，附录一卷，含一篇。瞿佑 少有诗名，家庭富有文学气氛，到了明朝时，他被荐出仕，后以作诗获罪，经历坎 坷。明统治者对江浙实行高压统治，文网高张，赋税苛重，适于文学艺术发展的环 境已不复存在，瞿佑深以为憾而作此书。明代禁书不若清代之多，明人所作的许多 性小说都在清代才被禁，而此书在明代已被列为禁书。 此书题材丰富，其中有不少地方描写了男女之间的性爱，对许多违背封建礼教 的行为，作者也予以赞美和肯定。例如根据吴中传闻所写的《联房楼记》，描写薛 姓富室之女兰英、蕙英与“兴贩于郡”的郑生恋爱。兰英姐妹“皆聪明秀丽，能为 诗赋”，郑生“夏月于船首澡浴，二女于窗隙窥之，以荔枝一双投下。”夜，“二 女以秋千绒索，垂一竹兜，坠于其前，生乃乘之而上。既见，喜极不能言，相携入 寝，尽缱绻之意焉。”当夜二女以诗赠生，次女云，“宝篆烟消烛影低，枕屏摇动 镇帏犀。风流好似鱼游水，才过东来又向西。”自此无夕不会，后一夕枕上，蕙英 又云，“他时泄漏春消息，不悔今宵一念差。”最后，郑生终于赘以为婿。 看来，这种事是在封建礼教束缚下的一种性反抗。作者视这种行为为韵事，而 寓赞赏之意。在小说中说由于她们的才华而“名播远迩，咸以为班姬、蔡女复出， 易安、淑真而下不论也。”对他们由偷情而结合也未谴责，还说“吴下人多知之， 或传之为掌记云”。 ２．《剪灯余话》 是明李昌祺仿《剪灯新话》所作的文言短篇小说。李昌祺是明朝的一个高级官 吏，永乐二年进士。他预修《永乐大典》，由翰林院庶吉士擢礼部郎中，迁广西左 布政使，后又任河南左布政使。 《剪灯余话》反映出当时一些社会现状，不少篇章写了战乱造成的死难，和豪 势者对人民的凌辱。该书对男女爱情也有所描写，所谓“粉饰闺情，拈掇艳语”在 书中占有很大比重，其中不少是写人鬼恋爱的。 李昌祺富于才华，为人正直，为官有声，刚严方直。《明史》记载他致仕后“ 家居二十余年，屏迹不入公府。故庐裁蔽风雨，伏腊不充。”但就是因为写了这本 《剪灯余话》，引起了很多人的非议，都穆《都公谈纂》云：“景泰间，韩都宪雍 巡抚江西，以庐陵乡贤祀学宫。昌祺独以作《余话》不得入”。其实，这本书并没 有什么“淫秽”之处，为什么不少官吏、乡绅如此反对呢？明人王圻《稗史汇编》 云： 李布政昌祺，为人正直不阿，于才学亦赡淡少双，其作《剪灯余话》虽寓言小 说，然多讥失节，有为而作也。同时诸老，多面交而心恶之。该书“多讥失节，有 为而作”，讥讽了当时的一些官吏乡绅的腐朽，这就是它被否定的主要原因。 ３．《欢喜冤家》 这也是一本白话短篇小说集，为西湖渔隐著，作者的真实姓名和简历都不可考。 此书是明崇祯十三年所作，分正、续二集，每集各十二回，每回演述一个故事，多 为男女之情。 这本小说集也是在明代晚期出现的重人欲、轻礼教的潮流影响下的产物。如第 一回《花二娘巧智认情郎》，叙述花二娘因丈夫花林成日在外游荡，不但不照顾家 庭，反而滥用妻子财物，气死了自己的父母，夫妻之间无感情。后来，她和丈夫的 结拜兄弟任龙私通。任龙的未过门的妻子也有外遇，并怀了孕，此事如被任龙或女 父知道，她就有生命危险。花二娘得悉后，就帮助那女子打胎，救了她的命。她和 她的母亲对花二娘都很感谢。花林还有一个结拜兄弟李二白，也曾调戏花二娘，被 她拒绝，因而怀恨在心，当知道花二娘和任龙有私情后，便串通花家的邻居周裁缝， 将此事向花林揭发，并为花林定下计谋，要将花二娘和任龙杀死。但周裁缝无意间 将此事泄露给了任龙的岳母，她立刻将此事告诉了花二娘。花二娘设下巧计，使花 林误认为李二白在强奸她，遂把李二白杀死；而周裁缝又被官府误认为是杀害李二 白的凶手，判处了死刑。 在这故事中，作者显然同情花二娘和任龙的私情，憎恶陷害他们的李二白与周 裁缝，并赞扬了花二娘在保护自己、打击李二白这一事件中的机智勇敢；这实际上 也就意味着：当女子在受到丈夫不公正对待时，她有权从别的男人身上去获得应有 的安慰与性爱的满足；对此加以破坏和陷害的，都是邪恶小人，应该死于非命。这 种道德观念具有反抗封建礼教的进步意义，是晚明进步思潮的一个组成部分。 不过，此书对性有不少露骨的描写，在清代康熙以后一再发布禁止淫词小说命 令的情况下，自然属于查禁之列。但它在读者中很受欢迎，书坊仍屡次翻印，但为 了逃避官府的查禁，在翻印时常改换书名。所以，它又有《贪欢报》、《欢喜奇观》 、《艳镜》等异名。在清道光、咸丰时期的江浙禁书单上，用的都是《贪欢报》的 名称，下注：即《欢喜冤家》。 ４．《弁而钗》 此书共四集，分别以《情贞纪》、《情侠纪》、《情烈纪》、《情奇纪》为题， 每集五回，演一故事，全书共二十回，题“醉西湖心月主人著”、“奈何天呵呵道 人评”，今存笔耕山房刊本，刊于崇祯年间。这是一本宣扬同性恋的书。 《情贞纪》叙江都县书生赵王孙，年方１５，被２０岁翰林风翔看中。风化名 涂遇之，与赵同学，百计挑之，两相成奸。风声渐透，赵被迫回家，风也离走。后 赵在风的暗助下高中二甲，官至吏科给事中。后风以忤中贵坐斩，举朝缩舌，赵不 避权势，批鳞拽裾痛哭流涕，立白其冤而使其得免。二人遂弃官，世世相好。 《情侠记》叙天津张机，文武双全，为抚台所重。王飞豹及其两女女英、女杰 都武艺高强，然比武时都败于张机手下。由抚台说合，张机与两女成婚。天津另有 才子钟图南，好男色，慕张生，引以成奸，两相情重。钟先赴京考试得中，赴陕西 征贼有功。张后亦中探花，并屡建武功。张、钟两人都封伯封侯，但在相见之时， 犹就榻了相思之债。两人后都退隐，子女联姻，世代相好。 《情烈纪》和《情奇纪》内容也大致相仿。此书和许多描述“男女之情”的书 不同，当时的文人敢于尊重“男女之情”，一方面固然由于尊重人性，加一方面也 由于有儒家经典可考，如“《易》尊夫妇，《诗》有《关睢》，《书》序嫔、虞之 文，《礼》谨聘、奔之别，《春秋》于姬、姜之际详然言之。”，而《弁而钗》不 是描写正常的男女之情，而是在总体上肯定与赞美同性恋。虽然作者对“南风”也 和微词，但以欣赏的笔触具体描写同性性行为，并认为贞、侠、烈、奇等一切美德 都由此生发，一些嗜好“南风”的主人公都得到了美好的结局，所以后人评论说此 书刻意描写同性恋者“始以情合，终以情全”，意在“为南风增色”。因此，此书 过去被视为淫书而遭到焚毁。 ５．《宜春香质》 此书四集，分别以风、花、雪、月为集名，每集演一故事，五回，全书共二十 一回，题“醉西湖心月主人著”、“且笑广芙蓉癖者评”、“般若天不不山人参”。 今存笔耕山房刊本，刊于崇祯年间。此书与《弁而钗》出于同一作者之手与同一书 肆。 此书主要内容与《弁而钗》相同，也是叙述同性恋故事。《风集》开头就表明 了作者的创作主旨。即为了儆戒“荡情”者，使其“悔祸而改过”。作者在《花集》 开头也有这样的议论：“后庭一路，原非有阴阳之情，男女之趣。无欲海中觅姻缘， 般若池内开情窦，夫岂真若男女之间有大欲存焉者乎！或屈于爱，或屈于势，或利 其有，或利其才，勉为应承耳。……此道初交，指天示日，意气过乎才子佳人；久 之按剑切齿，恨不手刃为快者，比比然也。乃有市井小子，借此为骗钱营生，利生 活计，以皮肉为招牌，以色笑为媒妁，卖弄风骚，勾引情窍，坑了多少才人，陷了 无数浪子！”总观全书，作者对“南风”持批判态度，字里行间也有不少贬词，可 是由于在具体叙述同性性行为时，津津乐道，大肆渲染，反而产生不少消极的副作 用。 ６．《如意君传》 此书一名《阃娱情传》，署“吴门徐昌龄著”，但此名疑是作者的化名。据考 证，此书写于嘉靖后期或万历前期。 《如意君传》的大致情节是：武则天做了皇帝后，找下到合意的男宠，后来找 到了薛敖曹，对薛十分满意。经过一段时间，薛对武也产生了感情，但始终不想凭 这种关系而发迹，拒绝接受武想给他的高官厚禄。武则天本想传位于侄子武三思， 但薛却极力保护武则天的儿子（即后来的中宗皇帝），终于使武则天回心转意。后 来，武则天因淫乐过度，身体日益衰弱，她担心自己去世后，薛可能因和她有这种 不正当的关系而被杀，所以叫他先住到侄子武承嗣家中去，如果听到武则天去世的 消息，就马上变换姓名逃走，于是两人悲伤泣别。但武休养了一个时期后，健康逐 渐恢复，因思念薛，就写了一封信和一首诗命人送去，并要把他接回皇宫。薛看了 信和诗，虽然很感动，但考虑到如果再入皇宫就不可能再活着出来了，所以就在当 夜偷偷逃走。武逝世后，其他男宠都被杀死，薛因帮过中宗皇帝的大忙，中宗很感 激他，派人四出寻访，但未能找到他。又过了几十年，有人在成都遇到他，看起来 还只是像２０岁左右的人，大家都说他已得道成仙了。 《如意君传》在不少地方露骨地描写了武则天和薛敖曹的性生活，可说是我国 现存的最早的一部有淫秽描写的小说。 这部小说有不少方面值得注意：一是它把人的道德评价与历史评价分开了，例 如薛敖曹在性问题上显然是不好的，但在历史上有功，保护过中宗皇帝；二是在道 德评价中，把性问题与道德的其他方面分开了，如叙述薛在其他方面还是忠厚而善 良的。这些描写都摆脱了旧有的封建道德观念的羁绊。此书对晚明文学的发展起着 重大影响，在性小说中，《金瓶梅》无疑是它的后继者。汤显祖的《牡丹亭》显然 也从此书汲取了养料，如《如意君传》中的武则天看到鸟儿在花园中成双结对，感 叹地说：“幽禽尚知相偶之乐，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而《牡丹亭》中的杜丽娘也 发出了“睢鸠尚有洲渚之兴，可以人而不如鸟乎”的感叹。这不仅是文字上的抄袭 或借鉴问题，而是作者对人生有共识：人作为高等动物，应比其它动物更能满足自 然要求而得到更多的快乐。这也是晚明进步文学的共识。 ７．《浪史》 又名《浪史奇观》、《巧姻缘》、《梅梦缘》。四十回，不分卷。正文前题“ 风月轩入（一本作“又”）玄子著”。卷首有作者自叙一篇，《凡例》四则。据分 析，作者大致与冯梦龙生活在同时。 故事叙元朝至治年间钱塘小秀才梅素先，年方十八，风流无检，人称浪子。父 曾官谏议大夫，因得罪权臣，被罢官归里。不几年，夫妇双亡。他们在世时曾领养 侄女王俊卿作继女，已１６岁，和浪子如嫡亲兄妹，在家度日。这年清明，浪子游 春时路遇王监生妻李文妃，惊其美艳，设计通情；李也有意，遂相约成奸。后来， 浪子又与李家后门的赵大娘、娘母女、文妃婢春娇、文妃义姊潘素秋等交好。而其 妹也和梅之跟随及同性恋者陆姝（一本作陆妹）有私，后嫁出。王监生死，梅正式 娶李为妻。梅、李、陆及众婢相互乱交无度。故事至第三十回，突然写梅幼年好友、 现为司农丞的铁木朵鲁来信相请，梅即离家去濠州。在铁木家，梅以貌美，先后使 樱桃、文如二妾及夫人安哥动情相就。而铁木早就决意抛弃富贵，入山修道，乃将 所有家财及妻子安哥等一并交付浪子而去。浪子将家财尽数收拾回家，与文妃、安 哥两个夫人快乐度日。过二年，浪子登黄甲，赐进士出身，但不听选，告病在家受 用：“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无日不饮，无日不乐。又娶着七个美人，共两个夫人 与十一个侍妾，共二十个房头，每房俱有假山花台，房中琴棋诗画，终日赋诗饮酒， 快活过日，人都称他为地仙。”然而，有一天浪子忽思归隐，望湖中去择深山藏迹 之所，路遇成仙的铁木朵鲁。铁木对他说：“你原名登仙籍，这些夫人侍妾都是天 上仙姬，共是一会。你在这里可以避祸乱，出死生矣。”浪子即居是山，自号石湖 山主，称两夫人为石湖山君，遂与尘凡相隔，后亦成仙。 这部书的中心思想就是“青春错过，诚难再得”，“人非草木，岂独无情”。 这里所说的情，实际上指情欲、性欲。其《叙》也云： 天下惟闺房儿女之事叙之简策，人争传诵，千载不灭。何为乎？情也。盖世界 以有情而合，以无情而离。……盖忠臣孝子未必尽是真情，而儿女切切，十无一假。 则《浪史》风月正使无情者见之还为有情。情先笃于闺房。扩而充之，为真忠臣， 为真孝子，未始不在是。 正因为作者把“情”看得高于一切，所以全书写淫人淫事，未有一言贬词，甚 至对公认的乱伦灭理之事视若等闲，完全不亚于目前西方社会倡导的“性自由”思 潮。例如，作为丈夫的梅秀才撮合妻子李文妃与宠奴陆姝滥交，妻子道：“今教我 如何做人？……这不是妇人家规矩，你恁地却不怪我？”丈夫却回答说：“三人俱 是骨肉，有甚做人不起？……你便恁地容我放这个小老婆？我怎不容你寻一个小老 公？”而寡妇赵大娘竟劝亲生女儿妙娘与自己的姘夫相交云：“你两个年纪又相仿， 容貌又相配”，“有甚羞处？做了女子，便有这节。你娘先与他干了，……叫你却 不爱这标致书生，却不错过？”这样的观点，这样的语言，这样全然不顾传统道德 的描写，在中国其它性小说中都是十分少见的。 ８．《痴婆子》 又名《痴妇说情传》，二卷三十三则，题“芙蓉主人辑”，“情痴子批校”。 三馀堂覆明本《东西晋演义》无名氏序引及此书，故疑为明人作品。此书系用浅显 文言写成，在艺术表现上颇有特色，即全书基本上用第一人称倒叙写成，因此在表 白主人公的性心理时颇为细腻。小说开头称有筇客者访问一发白齿落而却丰韵潇洒 的七十老媪，媪即将“一生佳事”汩汩而谈。 小说主人公回忆一生说，父母生她与妹娴娟两人。十二三岁时，情窦初开，“ 每揽镜徘徊，顾影自怜”；又将被父母斥为“淫风不使诵”的《诗经》“窃熟读而 默诵之，颇于男女相悦之辞疑焉。始而疑，既而悟曰：“若父与母耳，彼私而此公， 但不知所悦者作何状？”于是她乘间以夫妇男女之事问北邻少妇，少妇向她介绍了 男女之别及相悦之情状。听后，“欲得一人以少试”。适表弟慧敏来，两人共寝， 始尝禁果，接连旬日，后被母发觉，乃罢。不久慧敏归父母家，她终夜思之，泪湿 枕函。十四五岁，益艳美。见家奴子俊色丽善歌而挑之，于夜暮曲廊中成事。是岁 嫁栾家。翁名饶；长子名克奢，监生；次子名克佣，业儒，为其夫；幼子名克饕， 武庠。夫尚信她为处子，赞曰：“今得窃窕淑女，定能宜室宜家。”岁余，夫游学 他郡，她苦闲寂，偷奴盈郎，又被奴大徒、伯克奢奸。一日，见翁奸嫂沙氏，也被 迫就范。从此，两媳更番侍翁。时姑病，去城西空寺求卜，被寺僧如海及其师共污 之。回家又与叔克饕、妹婿费姓、戏旦香蟾偷情。最后因热恋塾师谷德音，大肆淫 亵，而不复顾其他，遂犯众怒而事败，遭夫毒打后遣归母家，时年三十有九。人皆 指之曰：“此栾家败节妇！” 小说对女主人公的败检淫行及心理体验一一作了细致的描写，行文中也无多贬 词。特别是开头少妇所论男女一段，似把人欲看成是一种自然之性，是延续后代的 大事和相互愉悦的乐事。少妇说： 当上古鸿曶之世，虽男女两分，而并生营窟巢穴之间，木叶为衣而蔽严寒，然 炎暑料亦并木叶而去之，裸体往来，恬无愧怍，见此凹而彼凸，宛然异形，……相 值而凸投其凹，彼实讶此之独无凸。而不知此一投也，实开万古生生不息之门，无 边造化，情欲之根，恩爱之萌也。夫既投也，……实为大乐，而喜不能已矣。用是 以人传人，日复一日，而男女之相悦，所从来矣。 以上观点，也可能是作者自身的思想，借书中女主人公之口而抒发。此书中描 写少女怀春及性堕落的心理颇为真实与深刻。怀春心理、性压抑、初次性交对心理 的影响、尝试性性行为、青春期性教育的重要性等问题，当前值得参考和借鉴。 ９．《肉蒲团》 又名《循环报》，题情痴反正道人编。作者生平事迹不详，当为明末清初人。 小说写未央生自恃相貌才情，定要“做天下第一才子”，“娶天下第一位佳人” 。布袋和尚劝他若定娶天下第一佳人，必然导致风流罪孽；又以淫人妻者，妻必为 人所淫循环报应相告戒，未央生不听。于是回乡，娶道学先生外号铁扉道人之女玉 香为妻，自以为岳父闺门严正，万无一失。娶妻不久，便借出门游学为名，出外寻 访佳人。 一日未央生在荒郊茅店中遇一侠盗，名赛昆仑，二人结拜。生遂托请赛昆仑为 之寻访标致妇人，要在妻子之外另寻几十换换眼色。后在赛昆仑的帮助下，搭上权 老实之妻艳芳。权老实得知，因惧怕赛昆仑，将艳芳卖与他。赛昆仑为未央生、艳 芳寻下房屋，使二人共同生活。未央生住宅隔壁住的是曾在庙中看见、久久思念的 四个女子之一，名叫香云。未央生于是越墙勾上香云，继又因香云而与瑞香、瑞玉、 花晨相识，一男四女，肆意宣淫。 权老实得知占有他妻子的是未央生，决心复仇。于是来到未央生岳父家，以为 之做工为名，勾引上未央生之妻玉香，玉香怀孕，恐被父知，权老实就带玉香和丫 环私奔，至京，将二女卖进妓院。卖后权老实又受到良心谴责，遂出家，拜布袋和 尚为师。 玉香进妓院，被老鸨训以接客特技，于是进京预备科考的香云、瑞香、瑞玉的 丈夫三人同狎玉香。后三人回乡，将京中所遇告诉夫人，三位夫人又告诉未央生。 未央生得知京中那个妓女有性交奇技，专程进京造访。玉香认出嫖客就是自己的丈 夫，就悬梁自尽。未央生又被众人痛打一顿。于是醒悟，出家找布袋和尚拜为师傅。 小说的作者在开篇第一回就宣称，写这部小说的宗旨在于“劝人息欲”、“劝 人秘淫”，但实际上充斥全书的大量对性的细节描写，是在劝人纵欲，劝人宣淫。 作品的艺术水平不高。作者所谓“一片婆心”地为世人说的法，也不过是循环报应。 所以此书无论是内容、主题思想等方面都是不可取的。 １０．《情史》 全称《情史类略》，又名《情天宝鉴》，明代笔记小说集，全书二十四卷，八 百八十余篇。题詹詹外史编，实为冯梦龙辑。冯是明代著名的通俗文学家，他除编 纂《情史》外，还编经过《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三部著名的 短篇小说集，改编、刊行过许多长篇小说、戏曲和民歌。 《情史》在小说史上是一部具有重要参考价值的书籍，它广采历代笔记小说、 历史文献及街谈巷议有关爱情故事加工而成。作者认为，情是世界万物的主宰，《 情史叙》明确指出，“天地若无情，不生一切物，一切物无情，不能环相生。生生 而不灭，由情不灭故”，“万物如散线，一情为线索”，“有情疏者亲，无情亲者 疏”。 作者还认为，“情始于男女”，然后“疏注于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之间”， “六经皆以情教也”。所以《情史》大胆地、热情地歌颂了男女之情，特别是那些 敢于冲破封建礼教的束缚、敢于反抗封建婚姻制度的青年男女忠贞的爱情。 例如《卷三·情私类》的“阮华”，故事中的阮华与陈太常之女陈玉兰皆因善 于吹箫，互相倾慕，但在高宅大院、重门深锁下，双方无法进一步表达感情，致使 二人积思成疾。后在尼姑的帮助下，以观赏大士宝象为名，二人终于在庙庵中如意 成欢，正在花好月圆时，阮华“因思久病之躯”，经不住如此狂欢，竟寂然而死。 陈玉兰身怀有孕，两家只好承认他们的婚事，补办婚礼仪式。以后玉兰生一子，取 名孛龙，１６岁登第，官至州牧，玉兰因受旌表。 这个结局，不落俗套，既不是悲剧，也不是喜剧，而是喜中有悲、悲中有喜的 悲喜剧兼杂。这对封建礼教和封建婚姻制度具有较强的讽刺性。 《情史》有许多内容揭露历代统治者荒淫无道的罪恶行径；还有许多篇幅歌颂 妓女的坚贞爱情。历史上许多散佚的作品和故事赖之得以保存，书中许多故事为后 来的小说和戏曲所采录。 １１．《隋炀帝艳史》 全名《新绣全像通俗演义隋炀帝艳史》，八卷四十回，三十余万言，明代长篇 白话小说，题齐东野人编演，不原先生批评；卷首笑痴子序，序署“笑痴子书于咄 咄屈”；次野史主人序，序署“崇祯辛未岁清和月野史主人漫书于虚白堂；次尾蛇 居士题辞，署“崇祯辛未朱明既望携李友人委蛇居士于陶陶馆中”。关于作者的真 实姓名，鲁迅认为齐东野人即明代著名的文学家冯梦龙，但有些学者认为其论据不 足。 《隋炀帝艳史》叙述隋炀帝弑君篡位、淫乱亡国的故事。除了描写他的淫乱生 活外，对当时黑暗残暴的统治也有相当深刻的揭露。此书在艺术上较为突出的特点 是铺张。铺张手法本为汉赋的艺术特色，而此书袭用这一手法描写隋炀帝的荒淫无 道，真是曲尽其妙，淋漓尽致。例如第三十一回和第三十二回，竭尽笔墨，大写特 写炀帝与众美女交欢之景，先写炀帝与幼女月宾情挑，继写炀帝借用转关车、任意 车与迷楼中众幼女行幸；接着又写他在精疲神敝时，便借助男女交欢的春图和“乌 铜屏”，激发性欲，继续狂欢；最后借助丹药，百般逞狂，三千个幼女、十六院夫 人及数十个宠爱的美人，俱皆幸遍，“奇情艳态勃勃如生”。 此书对后世白话小说有较大影响，其题材被清初褚人获《隋唐演义》所汲取， 其中炀帝故事基本上采自《隋炀帝艳史》；艺术上关于风光景色的描写，对曹雪芹 《红楼梦》的写作也具有一定的影响。 １２．《绣榻野史》 共四卷，现存明万历刊本，卷首题“情颠主人著”、“小隐斋居士校正”，别 题“录隐道人编绎”。王伯良《曲律》卷四《杂论》云：“郁蓝生吕姓，讳天成， 字勤之，别号棘津，亦余姚人”，“制作甚富，至摹写丽情亵语，尤称绝技，世所 传《绣榻野史》、《闲情别致》皆其少年游戏之笔。” 此书的大意是：扬州秀才姚同心因妻亡故后无聊，遂宠娈少年赵大里。姚２８ 岁时续娶１９岁的金氏为妻，但仍和赵有同性性关系。后来忽发奇想，唆使金氏与 赵通奸，事后又悔恨不已，就设计骗奸赵母麻氏作为报复。金氏、麻氏在姚同心的 教唆、勾引下，淫乐无度，以至葬身“色海”，后赵也患瘟疫死亡。姚又悔恨不已， 终于看破红尘，削发为僧。 全书有许多露骨的性描写。虽然卷末以佛家的“色空”观念为戒世人“回头是 岸”，但劝一纵百，效果恰恰相反。憨憨子为此书写的序文中说，他为此书作评点 时，“有客过我曰：‘先生不几诲淫乎？’余曰：‘非也，余为世虑深远也。’曰： ‘云何？’曰：‘余将止天下之淫，而天下已趋矣，人必不受，余以诲之者止之， 因其势而利导焉，人不必不变也。’”这种为《绣榻野史》的辩解似无说服力，这 种“因势利导”无异于火上加油。 此书的价值最主要的是它运用的口语及生活化。这些口语、俗语完全是当时那 个社会和历史环境所有的，其生活化及性生活方式也反映了当时的社会实际，在今 天有较大的研究价值。 这本书每一章节后面都有一首词，这是晚明时期非常流行的色情词的代表，而 这些词又影响了当时制作的春宫图。例如当时在三本最好的春宫图册《风流绝畅》、 《花营锦阵》和《鸳鸯秘谱》中，每一幅图都附有一段以词的形式出现的解释，这 些词的很多词牌竟与《绣榻野史》的词有很多类同之处，甚至一模一样，从出现的 时间来分析，应为春宫图册的词受《绣榻野史》的影响。 １３．《昭阳趣史》 刊印于１６２１年，即明代覆亡前的２０多年，由有况居出版，作者是杭州的 艳艳生。 这书分为两个部分，没有严格划分。每一章没有写明数目，但却附有和《绣榻 野史》风格相类似的色情词。书的情节主要是道教的吸精补精术。它叙述一只雌狐 住于洞穴，修习道术，但因缺纯阳，不能成正果，于是变为一美丽女子下凡寻找男 伴，以吸收纯阳，遇到一个年轻男子，是燕子精变的，因缺纯阴而不能达到修道的 正果。两人各有目的，进行交合，但燕子的功力不如狐狸，被狐狸吸去了它部分的 “精”，于是双方大闹起来，召来众燕子和众狐火战，破坏了世界。玉帝大怒，罚 他们下凡尘为人，两人以孪生姐妹诞生人间，长大后进汉宫为妃嫔，灾际上就是汉 代的赵飞燕和合德，以后的情节就明显地取材自唐朝的性小说《赵飞燕外传》。此 书在描述这两姐妹的淫行时文字颇多污秽，书中的因果轮回思想和道家的采补思想 也是糟粕，只是有些色情诗尚有一定的文学价值。 三、才子佳人小说 《金瓶梅》对以后的小说创作有相当大的影响，《金瓶梅》写一个家庭由衰而 盛，而复衰，中间杂以许多美人，而以悲剧告终，这类似题材，以后有不少人模仿。 后来仿作的人，却专写才子佳人的离合悲欢，而都以团圆为终局；且才子无一非状 元，佳人无一非淑女，千篇一律。有人认为，这种才子佳人的模式，似可“统一” 如下： 某公子年少才美，七步成诗，以择配过苛，二十未娶。某日出游，忽于某园百 花深处遇一女郎，惊为天人。与之语，娇羞不能自仰，惟脉脉含情，以诗挑之，不 拒，遂订白首。女郎盖某显宦女，年方二八，秀丽颖慧，并擅诗词，以宇内才难， 犹深闺待字，见生风流隽逸，方自庆得人。——会某奸臣闻女艳名，百计求为子妇， 构陷多端；有情人因之备经艰苦。后生忽中状元，奸人伏诛，生乃奉旨与女成婚。 生三子，兰桂腾芳，夫妇寿登九十，无疾而逝。 这一类才子佳人小说最盛行于晚明与明、清之际。今确知为明人所作而且刊行 在明时的，只有《吴江雪》一种。全书共二十四回，顾石城著，书中男主人为江潮， 女为吴媛，而又间以侠义可风的撮合山雪婆，描写琐细故，时亦逼真可喜，而且不 落俗套。 此外，刊登于明、清之际的，有《玉娇梨》二十回，一名《双美奇缘》，题第 荻山人或荻岸散人编，叙才子苏友白与才女白红玉及卢梦梨的结合故事。 《平山冷燕》二十回，亦题荻岸散人编，叙才子平如衡与燕白颔和才女山黛与 冷淡雪的遇合故事。 又有《平山冷燕二集》，本名《两交婚》，共十八回，题步月主人订，与前书 并不相接，惟结构颇相似，叙甘颐、甘梦是兄妹二人，及辛发、辛古钗兄妹二人， 彼此互订为婚，中间也经历了不少艰苦。 《飞花咏》十六回，一名《玉双鱼》，不知作者，叙述昌谷与女子端容姑情好 事，二人辗转流离，各易姓两次，而后归宗团圆。 《金元翘传》四卷二十回，一名《双奇梦》，题青心才人编，叙述翠翘与所眷 书生金重复合事。 《麟儿报》四卷十六回，不知作者，所叙亦不详。 《玉支矶小传》四卷二十回，题烟水山人编，叙述才子长孙无忝与佳人管彤秀 之婚姻事，文字简洁，描写世情亦真切。 《赛红丝》十六回，不知作者，主人翁为才子佳人小说中别开生面之作。 《幻中真》四卷十回，一本作十二回，题烟霞散人编，写吉梦龙一家分散，而 以祖孙父子会面，夫妻团圆作结。 《画图缘》四卷十六回，不知作者，叙述秀才花栋游天台，遇老人授以画图， 借以得与柳蓝玉成婚事，中又插叙蓝玉弟路与赵红瑞的结合经过。 《定情人》十六回，作者不知，所叙亦不详。 《人间乐》四卷十八回，题天花藏主人著，所叙亦不详。上列十二种，都有天 花藏主人序，主人不知何人。观《玉娇梨》序，似乎就是《玉娇梨》的作者。其中 烟水散人则为徐震，霸字秋涛，浙江嘉兴人，所作尚有《合浦珠》十六回，叙苏州 钱兰与范太守女珠娘及妓女赵素馨、白瑶枝的婚姻故事。《赛花铃》十六回，叙述 苏州红文畹与方素云等三女团圆事。 其它还有《好逑传》四卷十八回，一名《侠义风月传》，题名教中人编，叙述 铁中玉与水冰心二人不仅有才，而且有智有勇，能以计自脱于奸人，而终得团圆事。 《醒世流奇传》共二十回，题鹤市散人编，叙述梅干与冯闺英的结合；二人因 受奸人诬毁，所以结婚后仍不同居，直待“钦赐团圆”，再度花烛，全书才告终， 则又似《风月传》。 《凤箫媒》四卷十六回，亦题鹤市散人编，内容不详。 《铁花仙史》二十六回，题云封山人编，于才子佳人故事中又插入仙妖怪异之 事，文墨也平常。 《玉楼春》四卷二十回，题白云道人编，叙述邵十州和佳人黄玉娘与霍春晖的 结合，结构颇似《幻中真》，可能就是《幻中真》的改作。 《飞花艳想》十八回，题樵云山人编，叙述才子柳友梅与佳人梅如玉、雪瑞云 结合事。 《快心编》三集共三十二回，题天花才子编，叙述凌驾山与李丽娟。 《蝴蝶媒》四卷十六回，题南岳道人编，叙述蒋岩与华柔玉、袁秋蟾的结合故 事。 《五凤吟》四卷二十回，题嗤嗤道人编，叙述才子祝琼与二女三婢相恋，始离 终合的事。《引凤箫》四卷十六回，题半云友辑，叙述宋时白引与金凤娘结合故事。 此外有《春柳莺》四卷十回，题鹖冠史者编。 《凤凰池》十六回，题烟霞散人编。 《终须梦》四卷十八回，题弥坚堂主人编。 《幻中游》十八回，题步月斋主人编。 《宫花报》，回数及作者均不详。 这些才子佳人小说虽然有些模式化，但都歌颂自由恋爱，自觅佳偶，寄托了人 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在晚明开始大量出现这一类小说，不能不说是对明代大肆提 倡节烈观与性束缚的一种反抗。但是，这类小说又几乎无不宣传因果报应的宿命论 与跳龙门、入仕途的追求，无疑，封建思想的烙印也是很明显的。 四、杂剧 明代的文学作品，除了白话小说以外，还有一些杂剧和传奇，也有一些性爱的 内容。 明朝初期的杂剧，从总的看来，虽然数量不少，但其思想内容和艺术成就不仅 远远赶不上元代杂剧，而且发展了由元末已经形成的脱离现实生活而走向宣传封建 道德和消极避世的创作倾向。其主要原因是统治阶级对杂剧的控制和利用的加强。 这种情况延续了一个相当长的时期。 例如，《大明律》“禁止搬做杂剧律令”条：“凡乐人搬做杂剧戏文，不许妆 扮历代帝王后妃、忠臣节烈、先圣先贤像，违者杖一百。官民之家容扮者与同罪。 其神仙道扮及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劝人为善者不在禁限。”这种政策实际上规定 了杂剧只能演合乎统治阶级所需要的内容。 在明初，藩王朱权、朱有燉和一批围绕着他们的文人也影响了剧作，他们把杂 剧作为歌功颂德和消遣享乐的工具，又用它大事宣扬封建道德，这也影响了杂剧的 创作倾向。例如，朱有燉写过三十一种杂剧，其中除“歌功颂德”剧、“超凡出世” 剧以外，也有不少宣扬封建道德的“节义剧”。“节义剧”中有描写妓女的和描写 一般妇女的，前者如《兰红叶从良烟花梦》等六种，后者如《清河县继母大贤》和 《赵贞姬身后团圆梦》等。其中虽有个别剧本如《刘盼春守志香囊怨》对妓女生活 的困苦、屈辱和受折磨的描写还相当深刻，但大多数剧本是借歌颂妇女的坚贞不屈 的爱情和母亲高贵品德的幌子，来大力宣扬封建伦理观念的。 到了万历时期，戏剧创作繁荣过一个时期，在这个高潮中的代表人物是列入文 学史上杰出作家队伍的汤显祖，其代表作品是《牡丹亭》（全名《牡丹亭还魂记》） ，这是中国古代戏剧杰作之一，全五十五出，它的梗概是： 诗圣杜甫的后裔有个人叫杜宝的，有令德，为南安府太守，夫人甄氏，生一女 名丽娘。丽娘天生丽质，且富有情趣，所以父母十分钟爱她，并且于她二八妙龄时 聘一叫陈最良的老儒生教学，庭训很严。丽娘于花笑鸟语的春日，由侍婢春香伴游 于荒芜的后花园，不知不觉地产生了一种凄凉的情感，倦而归于香闺中，昏沉地假 寐一下，遂以入梦：梦中有一年轻男子，折青绿的柳枝以诱丽娘，二人执手再游后 园，至牡丹亭下正在交欢的时候，梦就醒了。从此丽娘想念梦中的秀才，遂以得病， 日益消瘦，郁抑悲叹而无可告语，不得已为欲纪念于世而自描一春容，并题“他年 得伴蟾宫客，不是梅边是柳边”的诗句于其上，置之牡丹亭下就去世了。这时，正 值金兵南下，淮上告警，杜公荣转安抚使，要去扬州赴任，在悲痛爱女的心情支配 下，就按丽娘遗言，把她葬在后园的梅树下，为立梅花观，以石道姑与陈最良为看 守人，就离了南安。 那时，有柳宗元第２８代的元孙名柳春卿的，生长于南海，好学，２０余岁就 在乡试及第，但不逢时，在郁郁过生活的时候，有一天梦见在香艳的梅花之下见一 美人立着，就以为姻缘有分，发迹有期，就改名为梦梅。由于贫困，有个老仆郭驼 子（即柳宗元文章中郭橐驼的后代）以卖果为生，时常周旋柳生，当然不能长久这 样下去，所以决意发愤图立功名，且谋于郭驼，要上临安去应试，途中至南安，遇 风雪而投宿于梅花观。那时丽娘已去世三年，柳生游于后园，不意拾得丽娘的自画 像，赞美，欣赏、礼拜无所不至，遂至于深深与画中美人默契。先是丽娘死时，至 闫王殿前，以其与柳生有姻缘之分，允许他日再生。于是丽娘之魂游至梅花观，遇 柳生，每夜得续幽欢。后见柳生诚意，就把从前的事都一一对他说了。柳生惊喜交 集，谋之于石道姑，依小姐所教发其墓，丽娘的芳姿犹如生前，注以预先备置的药， 丽娘忽然复生了。两人欢然携手赴临安，柳生应试上了一篇关于和战的论文，然而 因为金兵急逼淮上，丽娘担心父母的安全，遣柳生去探望。这时杜夫人已经从春香 逃难于临安，不意投于丽娘的寓所，见女儿再生，又惊又喜。柳生至扬州访杜公之 幕，致丽娘之意，杜公以为妖，痛加掠治以辱之。在其间榜下，柳生中了状元，名 声大显；同时，金兵也平，杜公凯旋而归再会夫人、丽娘，一家得庆团圆。 《牡丹亭》这个主题有其强烈的时代意义。 明代统治阶级大力推崇程朱理学，皇帝和皇后亲自编写《女戒》之类的书来提 倡“女德”，极力表彰妇女贞节。据《明史·列女传序》记载，当时妇女因节烈殉 死“著于实录及郡邑志者，不下万余人”，可见这种从肉体到精神的摧残是如何严 重。在这种情况下，《牡丹亭》提出背叛封建礼教，无疑地有着重要的积极的社会 意义。 由于作者有进步的思想指导，有明确的反礼教的创作动机，剧本的思想内容更 显得精湛。作者有意识他用“情”与“理”的冲突来贯穿全剧。“情”，就是人们 真正的感情，在《牡丹亭》里它表现为青年男女对自由的爱情生活的追求。“理”， 是指以程朱理学为基础的封建道德观念。在《牡丹亭》里它表现为封建教义和家长 的专横对青年人身心的束缚。这种冲突既表现为杜丽娘、柳梦梅和封建家长杜宝之 间公开的斗争，也反映青年男女为摆脱封建传统势力的影响而作出的努力。这种从 爱情的角度表现的“情”与“理”的冲突，与明朝中叶的进步思想家反对程朱理学 以摆脱礼教束缚的思想解放运动是一脉相通、遥相呼应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 牡丹亭》在思想上比同时代的爱情剧概括得更高，有着更进步、更深远的意义。 《牡丹亭》表现出来的进步的光辉思想，具体体现在一系列生动而鲜明的艺术 形象的创造上。它所描写的爱情，有着和其它爱情剧不同的特色。作者让一对陌中 的青年男女在梦中相会，由梦生情，由情而病，由病而死，死而复生。这种异乎寻 常、出死入生的爱情，使全剧从主题情节到人物塑造都富于浪漫主义的色彩，在爱 情剧方面形成了新的独特的风格。这种特色之所以产生，一方面是作者善于继承前 代戏曲遗产，采取了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和表现技巧；另一方面也正是由于作者有 进步的理想，是这种理想激烈迸发的结果。 《牡丹亭》的艺术特色还表现在作者独特的艺术构思、文采和抒情手法方面。 例如“惊梦”一出显示了作者惊人的艺术才能和技巧，创造了一个迷人的戏剧场面。 明媚的春天，多情而又年轻美貌的少女，构成了一幅美丽动人的图画。作者在这里 极其生动地写出了这个少女的伤春之情。一向脍炙人口的《步步娇》和《皂罗袍》 两支曲子刻画这种感情最为传神： 《步步娇》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响，整花钿，没揣菱花， 偷人半面。拖逗的彩云遍，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皂罗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画家 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前一支曲子非常细致而生动地描绘了一个年轻美貌、含情脉脉、顾影自怜的少 女的微妙心情，后一支曲子则通过女主人公对春光的欣赏和叹惜，透露了她爱情上 的苦闷。对性心理描绘之生动与深刻，是一般作品中所少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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