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春秋社会的世族
⒊与公室的关系。
季孙氏与鲁国公室的关系实际上也就是与政治的关系,从这种关系中可以见出世族的实力,公族如何渐渐凌驾乃至压倒公室,政权如何由君主转到卿大夫手中,当然从另一方面看,也说明,大夫阶层若不掌握政治权力就难以庇护其家族,仅仅靠经济势力是不足以“保室宜家”的。 在从僖公元年到定公二十七年的191年中,季孙氏在约三分之二的时间里主政,而只有70年未曾主政。即便在这70年中,季氏也是或者名义上主政(如阳虎“执国命”的三年),或者虽非主政,但仍列于执政。 但是,主政并不就是完全掌握政权,主政者上面还有国君。鲁国国君权力的下移和公室的削弱是一个逐渐的过程,这一过程同时也就是三桓,尤其是季孙氏强大的过程。现把鲁公室被削弱过程中的重要事件简列如下∶ 僖公17年∶鲁僖公正在淮地会诸侯,鲁国军队擅自灭了项国,结果齐国人以为这是鲁僖公之命,曾一度不让他回国。 文公18年∶文公死后,襄仲(东门遂)杀死太子恶及其同母弟视,而立庶出之宣公,此举有违齐国之意,季孙行父曾为此往齐国纳贿通殷勤。 宣公18年∶公孙归父因其父襄仲立了宣公,受到宠信,“欲去三桓以张公室”,宣公死后,季孙行父即以追究襄仲杀嫡立庶的名义将东门氏驱逐出国。 襄公7年∶季孙氏在费地筑城。 襄公9年∶季孙宿在卫国为12岁的鲁襄公举行冠礼。 襄公11年∶鲁三桓将公室的军队分为三军而各掌握一个军,季氏尽取了一军的实力和赋税,孟氏也使一军的子弟一半属于自己(就是取了一军的四分之一的所有权),叔氏则使一军的子弟尽属于自己(就是取了一军的一半的所有权)。xxxii 襄公29年∶襄公朝楚,季孙宿以讨“叛”为名,乘机取了卞地作为私邑,使襄公惊恐而不愿回国。是年范献子来聘,行射礼,公臣中已不能凑出善射的三对士,结果不能不从大夫的家臣中补充。 襄公31年∶襄公死,季孙宿先立庶子子野,子野不久即死,改立其母之娣的儿子公子稠,是为昭公。 昭公元年∶季孙宿攻打莒国占据了郓地,破坏了列国间的盟约,使当时正出使在外的叔孙豹几乎被杀。 昭公5年∶废除原一分为三的中军,再把军队一分为四,季孙氏取两军,孟孙氏、叔孙氏各取一军。鲁人都向三家纳征,再由三家转向公室进纳贡赋。 昭公25年∶昭公攻季孙氏,季孙意如得到叔孙氏、孟孙氏的援助,反败为胜,昭公逃亡出国,自此至昭公32年共7年,辗转颠沛于齐晋之间,未再能回到鲁国而客死于国外。其间齐国、晋国虽曾有意送昭公回国,却或因卿大夫受贿,或因本身不肯尽力,均未果。 定公元年∶送昭公灵柩归国,季孙意如想挖沟使昭公墓与其祖莹隔离,又想给其恶谥。 定公12年∶定公命孔子弟子仲由毁掉三桓的城墙,已毁两都,孟孙氏不肯堕毁其城,定公派兵攻打,却因攻不下来而作罢。 哀公27年∶哀公担忧三桓的威胁,想要利用越国攻打三桓,于是流亡到越国。《左传》分年记事于此年终。哀公次年卒,鲁国人立其子宁,是为悼公。据《史记·鲁周公世家》记载∶鲁悼公之时,三桓势力远胜公室,鲁君有如小侯,卑于三桓之家。 清人高士奇总结这一过程是∶“故鲁之削,成于三桓,而季为之魁,宿及意如不容诛,而责备贤者乃在季友、行父,以其为事权所由始也。”xxxiii 顾栋高则将“鲁政下逮”更一般地归咎于“世卿”制,认为∶“国家大患,莫大乎世卿。”“世卿之祸,小者淫侈越法,陨世丧宗,或族大宠多,权逼主上,甚者厚施窃国,陈氏篡齐,三家分晋,故世卿之祸,几与封建等。”xxxiv 其他儒者对此还有比他们更严厉的谴责,然而,当时生活在春秋时代的人们对此似有不同的反应,可以见出战国前后人们心态的差异。 昭公5年,昭公在晋国参加各项活动均不失礼,然而女叔齐讥其只是知“仪”而并不知为国守民之“礼”;25年,宋元公夫人拟把女儿嫁给季孙意如,得知鲁君准备驱逐季孙意如,通过宋元公问乐祁,乐祁说∶“嫁给他,如果真象所说的那样,鲁国国君一定不得不逃往国外了,鲁国国君已经失掉民众很久了,怎么还能逞其志愿?”昭公欲讨伐季氏时,曾征询子家懿伯的意见,懿伯认为很难成功;而被许为忠臣的子家子亦曾在季孙意如被围时劝昭公放走他;昭公败而出奔,至死不能归国,鲁国国内7年无君,却一切照常,此最可显示出当时世族在社会上的力量。xxxv 子犹、范献子受贿于季孙,为季孙氏说好话,兹不必论,但是,史墨回答赵简子的一段著名的话确实反映了当时的客观形势。赵简子问∶“季孙氏赶走国君,可是民众顺服他,诸侯亲附他,国君死在外边,也没有人去向他问罪,这是为什么?”史墨的回答是∶“万物生物有两,有三,有五,有辅佐,所以,天有三辰,地有五行,身体有左右,各有配偶。王有公,诸侯有卿,都是有辅佐的,上天生了季氏,以佐鲁侯,时间已经很久了,民众顺服他,不也是应该的吗?鲁国国君世代放纵安逸,季氏世代勤勤恳恳,民众已经忘记他们的国君了,虽然死在外面,有谁同情他?国家没有一定不变的祭祀者,君臣没有固定不变的地位,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所以《诗经》说∶‘高高的堤岸变为深谷,深深的谷地变成山陵。’三王的子孙,在今天也成了庶民,这是主人所知道的。”xxxvi 总之,鲁公室的削弱并不是由于某几个“乱臣贼子”所致,也不是一家一族所为,而是由于一种大势所趋,个人很难能拗得过这“势”,这种大势所趋表现为一种世袭由王公发展到卿大夫的运动。大势所趋之下,人们的心态和观念也就慢慢地发生了改变。原来觉得完全不可接受的事件,慢慢也就变得可以接受了,既使不表赞成者,也还是不能不有一种无奈。 ⒋与其他世族的关系。 季孙氏在季友死后相当一段时间里湮没无闻,国政是由东门氏的襄仲(公子遂)掌握,这大概与季友之子齐仲无佚早逝有关。世族是相当依赖于主人的寿夭乃至于健衰的。文、宣年间,季友之孙季孙行父基本上是顺从东门氏之意,但当宣公一死,季孙行父立即断然驱遂了东门氏。 除去东门氏之后,迄春秋终,鲁国再无能与三桓相提并论的世族,三桓适逢其会,正好处在春秋各国卿大夫纷纷立家的时代,而在这之后,有限的权力与财富资源不能不限制新兴家族的发展,已有的家族对潜在的新家族的产生和发展也会抱有防范之心,至少在客观上会有一种箝制作用,而且,一个家族的势力和声望往往是建立在传统,或者径直说时间的长久之上的。在鲁国,后来的公室也越来越卑弱,不足以形成产生和支持新兴家族的强大力量,加之,三桓同为桓公的后代,鼎足而三,荣辱与共,所以也常常互相援助而对抗其他家族。三桓在对付公室和其他世族时一般是互相联合的,最为生死攸关的一次当然就是当昭公攻季孙氏时,叔孙、孟孙起而相救。然而,在三桓彼此之间也存在着矛盾和争斗。 三桓除了鲁国军政大事的轮流主政或参与执政外,还有某些职务上的分工,昭公四年杜泄说到季氏任司徒、叔孙任司马、孟孙任司空。又《左传·昭公元年》记载叔孙豹在晋国出使时说∶“叔孙出使,季孙守国,从来就是这样的”(“叔出季处,有自来矣。”) 成公16年,叔孙侨如(宣伯)与成公之母穆姜私通,想要除掉季文子和孟献子,占取他们的家财,这年正是晋楚鄢陵之战的时候,叔孙侨如向晋人告季、孟两人宁可事奉齐、楚而不愿服从晋国,要晋国扣留季文子并杀死他,他再回国杀死孟献子而使鲁国事奉晋国,结果晋人拘捕了季文子。子孙声伯被成公派往晋国请求放回季文子,说季、孟是鲁社稷之臣,如果早晨杀了他们,鲁国晚上就要灭亡,范文子与栾武子也说季文子“忠良”,结果晋国放出了季文子,叔孙侨如逃到了齐国,季文子回国后改立了叔孙豹为叔孙氏的继承人。昭公元年,季孙宿不管在外出使的叔孙豹,违反盟约攻占郓地,使叔孙豹几乎被杀,回国后,曾夭为季孙氏驾车去叔孙家,叔孙豹从早晨呆到中午,一直不肯出来见他们,曾夭这时提到“鲁以相忍为国”,最后,叔孙豹在同意出来见面时说的一句话也颇能说明两家的关系,他指着柱子说∶“虽然讨厌这个,难道可以去掉吗?”xxxvii 昭公4至5年,叔孙家发生了叔孙豹私生子竖牛扰乱其家室,有意杀嫡立庶,欲最后攫为己有的事件。季氏家臣南遗对季孙宿说∶“叔孙氏势力强大季氏势力就削弱了,你不要管他家的家乱。”昭公21年,音国士鞅来聘时,叔孙昭子为政,季孙宿为了让叔孙昭子得罪晋国,有意使有司以小国之礼接待士鞅而使之大怒。 但是,总的说,鲁国世族间的争斗,乃至于对公室的侵逼,还是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的。鲁国作为一个并非强大之国,处在大国之间,不能不以“相忍”为国,不炫武功而修文德。在外交上如此,在国内亦然,鲁人又素重“亲亲”,所以虽互相抑制,却很少直接兼并,且常常行“存亡继绝”之事,不仅对三桓中有罪之叔牙、庆父、叔孙侨如如此,对他族亦然。宣公18年季氏驱遂东门氏,不久即以仲婴齐绍其后;对其他负罪出奔者如叔仲氏也是如此。在对公室的关系上,昭公最后7年虽然不能回国,但叔孙昭子为此而求速死,季孙意如也几次表示出诚惶诚恐,请求国君回来的姿态,虽然前者真心而后者假意,但还是可以见出当时鲁人的气氛和心态。 ⒌内部家臣的反叛 家臣、家宰一般是不世袭的,但在有些强有力的家宰那里,也有世袭或至少终身制的倾向,例如襄公7年,南遗为费宰,到昭公年间,则是其子南蒯为费宰。昭公12年,季平子立,对南蒯不够礼遇,南蒯就对子仲说∶“我要赶走季氏,把他的家产归于公室,你来取代他的地位,我带着费邑作为公臣。”南蒯又联络了叔仲穆子等人准备起事,但后来担心打不过季平子,就带着费邑叛变到了齐国。13年春,季平子在攻费失败后采取了怀柔的政策,使费地人背叛了南氏,14年,南蒯被迫逃亡到了齐国,在侍奉齐景公喝酒时,齐景公说他“叛夫!”,他说“臣下是想加强公室”,齐国大夫子韩皙说“家臣而想要加强公室,没有比这个罪过更大的了”(“家臣而欲张公室,罪莫大焉”。) 季孙氏陪臣据邑以叛,见于春秋经传所载者,还有定公12年公山不狃、叔孙辄反对堕费,帅费人以袭鲁,另外在叔孙氏那里也有侯犯、孟孙氏那里也有公孙宿据邑以叛。这些叛乱都还是依靠城池,基于边境,不足以撼动鲁国中枢。而阳虎则不然,是典型的据鲁中都的“陪臣执国命”。 定公5年,季平子死,阳虎囚禁了季桓子等人,并驱逐和杀死了一些大夫,然后又与季桓子及众人盟誓,在以后的三年多里,实际上是由阳虎主持鲁国国政。定公6年,他强使季桓子、孟懿子向卫侯挑衅,又派孟懿子前去晋国向晋侯夫人回送财礼,和定公与三桓在周社盟誓,和国人在亳社盟誓,在五父之衢诅咒。定公7年,齐国归还郓地、阳关给鲁国,阳虎就住在那里主持政事。但在当年齐国进攻时,阳虎尚为季桓子驾御战车,并对孟氏家臣公敛处父、大夫苫夷等有所忌惮。定公8年,鲁国侵袭齐国,攻打阳州,廪丘等地,虽未胜而有获。当年秋天,阳虎想采取行动除掉三桓,用季寤取代季孙氏,用叔孙辄取代叔孙氏,自己取代孟孙氏,xxxviii十月初三,阳虎率兵车押送季桓子去蒲圃,准备在那里杀死他。行至路上,季桓子请求给他驾车的林楚把他改送到孟氏那里去,进入孟氏家以后,双方交战,阳虎之弟阳越被射死。阳虎劫持了定公而攻打孟氏,孟氏一个也是极强横的家臣公敛处父早就告诉了孟氏做准备,这时又率领成地人加入了战斗,结果打败了阳氏。阳虎脱掉皮甲进到公宫,拿了宝玉大弓出来,到了五父之衢,不慌不忙地自己睡下让别人做饭。公敛处父请求追赶阳虎,孟孙不同意,公敛处父又想杀掉季桓子,孟孙害怕,就把桓子送回家去。阳虎随后进入阳关而正式叛乱。 定公9年6月,鲁军进攻阳关,阳虎突围而出,逃往齐国,想请求齐军攻鲁,齐侯欲答应,鲍文子劝谏说阳虎有宠于季氏而却要杀季孙,亲近富有而不亲近仁爱,因此不能够用他。结果齐侯反将阳虎囚禁起来。阳虎两次被抓,又两次逃脱,先逃到宋国,又逃到晋国,最后到了赵简子那里。 阳虎勇猛、果决而又从容不迫,有野心也有干才,在其执政期间,鲁国在政治、军事上一时颇为活跃,改变了一向“相忍”的国策,甚至对齐国还采取攻势,给一直相当儒雅、文质彬彬的鲁国带来了虎虎生气,这大概就是阳虎在一段时间里有宠于季氏,在软禁季孙之后也颇能服众的原因。xxxix 但是,这种改变能否成功,甚至能否持久自然都是相当成疑问的。若不能成功,那也就是徒添内乱。而即便成功,也可能只是如高士奇所言∶“则去一三桓,而得一三桓”而已,xl 并且,这一新“三桓”显然也是很难持久的,世袭制到了春秋晚期,实际上已经进入了“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局面。 阳虎得政后,却仍在战事中为季桓子驾御战车,说明身份的限制在当时还是严格的,不容易逾越。但阳虎以一介家臣,并无强大的宗族势力,却能问鼎鲁政,在鲁国纵横驰骋三年之久,又说明当时大夫世族的力量已经相当削弱了。在这些世族的背后,已经站着不少胸怀大志而又心存不满的士人,他们虎视眈眈于其后,一有机会就想显示自己的身手。社会发展正逼近一个结构上的大变动。 当时占优势的观念还是家臣须绝对忠于自己的主人。南蒯欲造反时,其乡人批评他的“家臣而君图”,其造反失败后,齐大夫直接了当地对他说∶“家臣而欲张公室,罪莫大焉”。昭公攻季孙氏时,叔孙氏家臣征询众人意见时也说∶“我家臣也,不敢知国”,xli 他最后的决定亦是根据叔孙家族的利益而非国家的利益做出的。然而,叛乱的家臣南蒯、阳虎又都以“张公室”为号召,虽然这可能只是一个幌子,我们却还是可以从中看到向未来君主集权下的官僚制演变的一些雏形∶主人将由复数变为一个至高无上的单数,中间也再没有什么过渡环节,处在世袭的君主与非世袭的官吏之间的世族,将不断淡化而退出历史舞台。 季氏专鲁,而阳虎又专季氏。但是,大大小小的“阳虎”们实际再也不可能持久地建立自己以家族为基础的权力。社会将不得不寻求一种新的稳定和发展形式,而这种寻求过程将是漫长的。 ⒍结局 季孙氏的最盛期在季文子、季武子两代,季平子虽然得到叔孙、孟孙两家的援助,击退昭公的进攻而幸免覆没,但季孙氏己有衰颓之象。这时的敌人主要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内部,不是来自名义上的上层,而是来自掌握实权的下层。定公5年,季平子一死,就有阳虎之乱,季桓子有三年多形同软禁。因此,在阳虎之乱平息后,季桓子害怕自己的采邑再被家臣据以叛乱,甚至一度同意毁去费地的城墙。 孔子有一段著名的话,说礼乐征伐若是“从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xlii 验之于鲁国,则“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xliii 季孙氏至哀公时已经相当衰微,盛世难再,虽然还有外伐颛臾之事,但正如孔子所言∶“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xliv 随着《左传》纪年结束,季孙氏世系的明确记载也就中断了。战国时期的活跃人物大都是个人,而不再见有如春秋时期那样绵延的家族。 春秋之后,季孙氏传人有“季昭子”,xlv 童书业推测∶“春秋以上‘昭’非善谥,以‘昭’为谥者多不得令终,季昭子盖为季氏亡时之主,非被杀即被逐。”其时间大概在鲁元公时期(前429-前408年)。xlvi 三、非公族的世袭∶以晋国赵氏为例 ⒈赵氏之立 赵氏的世系是∶xlvii 赵夙——赵衰——赵盾——赵朔——赵武——赵获 ……赵罗 据《史记·赵世家》,赵氏的先世,与嬴秦同一个始祖。周缪王时,把赵城赐给造父,从此造父的子孙就姓赵氏了。周幽王时赵氏传到叔带,叔带离开了周而来到晋国,叔带五世孙为赵夙。 《左传》记载,鲁闵公元年(晋献公16年,公元前661年),晋献公扩充军队为二军,自将上军,太子申生将下军,由赵夙御公车,毕万为右乘,前往攻伐邻国,灭了耿、霍、魏三个小国,回来时,将耿赐给赵夙,魏赐给毕万,以为大夫,此即为春秋时赵氏之始立。 ⒉赵氏之嗣世 6年之后,鲁僖公5年(晋献公22年),晋献公派人进攻公子重耳,重耳逃往国外,开始了他长达19年的流亡生涯。这时,跟随重耳的“五贤”中有赵夙的弟弟赵衰。xlviii36 流亡中,翟君把战争中俘获的两姐妹小的嫁给重耳做妻子,大的嫁给赵衰做妻子,由此生下了赵盾。 僖公24年,赵衰随回国即位的重耳回到晋国,是为晋文公元年。晋文公把自己的女儿赵姬嫁给赵衰,先后生下赵同、赵括、赵婴三个儿子,赵姬请求丈夫将赵盾母子从翟国接回来,赵衰不肯,赵姬说∶“执政者得新宠而忘旧爱,怎能使人信服呢?一定要将他们接回来!”赵衰答应了。赵盾来晋国后,赵姬见他很有才,就再三请求将赵盾立为赵衰的嫡子,让自己生的三个儿子居于赵盾之下。xlix 赵衰于鲁僖公27年为原守,31年为卿,文公2年佐中军,5年卒。赵盾继之于文公6年代狐射姑将中军,始主国政。后于晋襄公、灵公、成公年间长期为晋国执政,在晋景公的时候去世,谥号为“宣孟”,其子赵朔嗣位,鲁宣公12年(晋景公3年)曾将下军与楚王战。赵朔娶了晋成公的女儿为夫人,即赵庄姬。据《左传》记载,鲁成公4年,赵庄姬与其叔父赵婴私通,成公5年春天,赵同、赵括为此把赵婴放逐到齐国,赵婴说∶“有我在,栾氏不敢兴起祸害,放逐我,两位兄长恐怕就要有忧患了!且人各有所能,各有所不能,赦免我有什么不好?”赵同、赵括不听,他还是被放逐了。 鲁成公8年(晋景公17年,前583年),赵庄姬由于赵婴被驱逐的缘故,向晋景公诬告赵同、赵括将要作乱,说栾氏、氏可以作证,于是晋侯讨伐赵同、赵括,杀死了他们,赵朔之子赵武(赵文子)由于跟着庄姬养在景公的宫里,所以没有被害,但属于他的土地则赏给了祁奚。后来韩厥对晋侯说∶“赵衰的功勋、赵盾的忠诚,如果竟没有后代来继承,做善事的人恐怕就要害怕了。三代的贤明帝王,都能数百年保持上天给的禄位,难道中间就没有邪僻的君王?只是靠他贤明的祖先得以免祸而已。《周书》说‘不敢侮鳏寡’,这是为了弘扬道德。”于是就立赵武为赵氏的继承人,并归还了属他的土地。这次赵氏几乎覆灭,幸赖韩厥才渡过了这一危机。《史记·赵世家》中的记载更富于戏剧性,说诛讨赵氏在晋景公3年,原因是屠岸贾要作乱,故先铲除赵氏,而当时刚生下不久的赵武赖赵氏门人公孙杵臼、程婴保护方免遭杀害,15岁时由于韩厥向景公建言而得重立。l 赵武于鲁成公18年(晋悼公元年)为卿,襄公9年将新军,13年将上军,25年为执政,7年后,于昭公元年卒。其子赵成(赵景子)继立,昭公7年杜预注说他曾为晋中军佐。其后则是赵成之子赵鞅(赵简子)立,此时晋公室已经削弱,六大卿族之间开始了激烈的争斗,在赵鞅在世期间,他联合知氏、韩氏、魏氏消灭了范氏和中行氏,拥有晋阳、邯郸等强城大邑 。赵鞅有一子叫赵无恤,是出身卑微的翟婢女所生,但赵无恤最有才,据说有一次赵鞅叫他的儿子们去常山寻找他藏的宝物,其他儿子都没找到什么,唯无恤回来说找到了,说从常山上逼临代国,可以占领代。赵鞅结果废了太子伯鲁,另立赵无恤为太子。哀公二十年(晋定公37年)赵鞅死,赵无恤继立,是为赵襄子。赵襄子灭代国。后来在晋出公22年(前453年)又联合韩、魏灭知氏,至此,三家分晋之势已成。 赵氏嗣世中甚可注意的几点是∶赵氏中的甚有才能者赵盾、赵无恤均有母系 方面的夷狄血统;赵朔娶成公之女赵庄姬几导致赵氏覆灭,赵庄姬的特殊身份使其难于约束而又能向国君进谗言,但为赵氏日后复兴存一血脉(赵武)又亦是赖此;赵盾的继立人赵朔早死,可能也是上述赵氏之难的一个重要原因,这再次显示血统世袭对于人身的依赖性,一族的生死存亡常常系于一身。 ⒊与公室的关系 赵氏在晋是异姓异氏。曲沃代晋以后,晋献公剿灭“亲以宠逼”的桓叔、庄伯之族后,解除了来自父、祖辈公族的威胁,又迫使太子申生自杀,公子重耳、夷吾出逃,并发誓不再畜养群公子,公族衰微,这就为异姓的发展提供了机会。赵夙先以御公车得立,赵衰又以跟随重耳而受赐,皆是以亲近国君而得重用。尤其是赵衰在颠沛流离中长期跟随重耳,更可视为是一种长期的,虽然冒险,但一旦成功也获利最大的政治投资(赵衰在决定是跟随重耳,还是其他公子或晋献公时曾卜过一卦)。在春秋早、中期,君侯还是权力与财富的主要来源,晋国又尤甚。 公子重耳出逃时,跟随他的有狐偃(子犯、舅犯)、赵衰、颠颉、魏武子、司空季子。狐偃是重耳的舅舅,最受宠信,是重耳的主要谋士,次之则是赵衰。翟人以二女一嫁重耳、一嫁赵衰亦可显示出赵衰的地位。宋国司马公孙固评论说,晋公子“父事狐偃、师事赵衰”狐偃“惠以有谋”,赵衰“文以忠贞”,li 重耳及其随从在翟国等待机会,呆的时间最久,住了12年之后,经卫国往齐国,后又历经曹、宋、郑、楚到达秦国。鲁僖公23年,有一次秦穆公请重耳赴宴,狐偃对重耳说∶“我比不上赵衰那样善于文辞,让赵衰陪你去吧。”在宴会上,秦穆公先诵咏《采菽》一诗,赵衰立即使重耳“降拜”,说∶“君以天子之命服命重耳,重耳有安志,敢不降拜?”赵衰又让公子诵咏《黍苗》,表示欲归及仰赖秦君之意,令秦穆公感叹不已,秦伯诵《鸠飞》,重耳又诵咏了《河水》,表示回晋后要服从秦国,秦穆公再朗诵了《六月》一诗,含有希望重耳将来统治晋国之意,赵衰立即高声赞礼道∶“重耳拜谢秦伯的恩惠!”使公子再次下到台阶上,行“稽首”的大礼,秦穆公表示不敢当,赵衰说∶“你提出将辅佐周天子的使命要重耳担当,重耳怎敢不拜谢你的厚意啊!” 正是由于赵衰能“文”,故负责外交,而这次外交可以说是大获成功,不久秦穆公就派军队护送重耳回国即位为晋文公,重耳驱杀了怀公,后又赖秦国之力平定了吕甥等人的叛乱。文公以“诸姬之良,掌其中官,异姓之能,掌其远官。”lii 任命赵衰在新得自周天子的原城做原大夫。与狐偃在回国时似有争功之意而与公子重耳盟誓不同,赵衰作为异姓,回国后表现得相当谦让,他在鲁僖公27年晋“作三军”,“谋元帅”时推举了,当文公要使赵衰为卿将下军时,他又推让给栾枝、先轸,当将上军的狐毛死之后,文公要让赵衰代替他,他又让给了先且居。结果文公“以赵衰之故”,在僖公31年改“作五军,使赵衰将新上军”,liii 晋文公死后又佐中军。 赵衰于鲁文公5年去世,赵盾很快就继承乃父,进入了晋国的权力中心。文公6年春天,晋国在夷地阅兵,撤消两个军,让狐射姑统帅中军,赵盾辅佐他,不久又调换中军主帅,赵盾父亲原属下阳处父认为赵盾有才能,支持赵盾做了中军主帅,自此开始,赵盾掌握国政二十余年之久,历经晋襄公、晋灵公、晋成公三世。 鲁文公6年,晋襄公死,太子夷皋(即后来的晋灵公)年幼,晋人怕发生祸乱,想改立年长的国君,即改为“兄终弟及”,赵盾主张立文公子,襄公弟,正在秦国为亚卿的公子雍为君,而狐射姑(贾季)主张立文公另一子,正在陈国的公子乐为君,并各自派人去迎接。赵盾派人去杀死了公子乐,而这一段时间太子夷皋之母穆嬴天天抱着太子在朝廷上哭泣,说∶“舍嫡子不立而到外边去求国君,你们何以处太子?”又抱着太子到赵盾家向他叩头,说∶“如果这孩子成材,我是受你之赐,如不成材,我就唯你是怨!”赵盾和大夫们受其逼,就改变了主意,立太子为晋灵公,反而发兵抵御正送公子雍回晋的秦国军队,赵盾将中军,结果打败了秦军。 穆嬴仅以一妇人而迫使赵盾等大夫改变了主意,主要还不是靠她 自己的力量,而是有赖先君之余威和“立子立嫡”的传统,这些说明当时晋公室力量还很强大。而赵盾以一异姓之卿而握有废立之权,也说明卿大夫地位正在上升。文公14年,赵盾与鲁、宋、郑、卫等国君主一同在新城会盟,又亲率诸侯之师欲护送捷缁回邾国为君;以后赵盾亦多次率军和会盟。但是,晋灵公逐渐长大以后,表现得相当残暴,不听赵盾劝谏,并派武士去暗杀赵盾。鲁宣公2年,晋灵公请赵盾进宫饮酒,又暗伏武士准备在宴席上杀死他。当赵盾及时告退时,灵公唤猛犬追咬赵盾,赵盾在其车右提弥明和倒戈的灵公武士灵辄护卫下脱险之后,正往国外避难却尚未走出国境时,赵盾的同族赵穿杀死了灵公,赵盾于是就返回来了。太史董狐书曰∶“赵盾弑其君”,说“赵盾身为正卿,“亡不越境,反不逃贼”。这之后,赵盾派赵穿往周迎公子黑臀,立以为君,是为晋成公。赵盾以后的事迹不显,但赵氏无疑仍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在晋卿族中握有大权。鲁宣公8年,晋废胥克,使赵朔佐下军,15年,晋侯使赵同献俘于周,赵同甚傲而不敬,刘康叔预言∶“不到十年,赵同将有大难。”成公3年,晋作六军,赵括,赵旃皆为卿。 成公8年赵氏遭难,赵朔子赵武因其母为晋成公之女而幸免于难,但赵氏家族甚伤元气。自此有一段时间赵氏不处于晋国权力中心。直到襄公25年,赵武于范宣子死后才主持国政,此时晋国仍为各国盟主,赵武命令减轻诸侯的贡物而尊崇礼仪,诸侯或有相侵者,则讨伐而使侵夺者归还其所掠地,所以诸侯皆与晋和好。襄公27年又在宋地举行“弭兵”大会,叔向劝赵武让楚国先盟誓,期间宋公设享礼招待晋、楚大夫,以赵武为主宾,郑伯亦设享礼招待赵武,赵武听郑七位大夫赋诗而观其志,此时殆是赵武事业、也是晋国霸业的顶点,此时也是春秋文雅之风最盛的时候,用祁午的话说∶赵武在辅佐晋侯做盟主的七年间,两次会合诸侯,三次会合大夫,使齐国、狄人归服,东方国家安宁,平定秦乱、国不疲乏,民无谤言,只是惧其不能令终而已。昭公元年,赵武死,谥曰“文子”,这是一个准确的谥号,这也不仅是一个人的死,而是一个时代的结束。晋国渐失诸侯,公室开始卑微,政权渐渐落到了强宗大姓手中,就谈不上称霸治理诸侯了。昭公3年,叔向告诉晏婴说,晋之公室,已到季世,“民闻公命,如避寇仇”,公族已尽,“政在家门”,此语虽更象是预告,但确实描绘出了一种不可避免的趋势。 当赵鞅(赵简子)代表赵氏在晋国重新活跃的时候,晋国俨然已开始步入一个新的时代,在外交上,兵甲之声已越来越盖过弦竹之音,在国内,则各卿族越来越不把君主放在眼里,忙着互相争夺和兼并。定公13年,赵鞅先是在本族内讧,后又与范氏、中行氏相攻伐,三家一起违反了晋国“始祸者死”的君命,后来赵鞅只是被迫杀其家臣董安于了事。到赵鞅联合他族消灭范氏、中行氏时,其实力、财富实际已凌驾于晋侯,无诸侯之名而有诸侯之实。晋国在其国内已率先进入自身的战国时代。 总之,赵氏与公室的关系大致是早期赵夙、赵衰以异姓初立,几完全依赖于公室,通过亲近和忠勤而得重用和受赐;中期赵盾虽忠于公室,但由于其家族势力渐趋稳固,赵盾又素以才能著称,所以已经能够参与废立、执掌国命。赵武的才能和功勋却主要是在外交方面,借助于晋国的国力和公室的权威,他成就了春秋时期最为文雅的一段霸业。后来的公室就日渐衰弱了,对赵氏等世族的坐大已难以制约。大致说来,赵衰似“仁者”,赵盾、赵武似“智者”,赵鞅则似“勇者”,时至以力相拼的季世,则自然不是“仁者”而是“勇者”为胜了。 4.与其他世族的关系 晋国之重要世族有赵、、范、先、栾、中行、知、魏、韩、狐、胥、程、祁、羊舌、籍等。其中栾氏、狐氏是出自晋国旧宗的公族,韩氏、氏、祁氏、羊舌氏是出自曲沃、桓叔一支的新公族;中行、知、程都是从荀氏分出,荀、魏、籍是与晋公室同姓异氏,完全是异姓异氏的有赵氏、范氏(士氏)、先氏、胥氏等。liv 以上诸氏之兴立,可分四期,以栾、韩二氏兴立最早,鲁桓公2年,栾宾为封曲沃桓叔之傅,桓公3年,韩万御戎,此为第一期;赵、魏、范、、狐、羊舌氏之立则都在晋献公年间,此为第二期;晋文公期间则有中行、先、胥氏之立,而赵、狐二氏力量也在此时迅速壮大,此为第三期;最后,鲁宣公至成公年间,则有知氏、祁氏之立,是为第四期。 以上诸氏之废亦可分为四期,第一期是鲁文公6年狐射姑因与赵盾冲突而奔狄,宣公13年,先氏以战败被废;第二期是鲁成公17年晋厉公用胥童杀三而被弑,而胥童亦随之被杀,、胥二氏均灭,而栾氏也在襄23年被废;第三期是昭公28年羊舌氏与祁氏被废;第四期是范氏、中行氏于哀公5年奔齐而被废。至春秋左传纪年终(前468年),晋国只剩下赵、韩、魏、知四大卿族(知氏后被三家灭于前453年)。 赵氏与晋国其他世族的关系则颇有一张一弛、一逼一让之势。赵衰甚让,赵盾则已有逼人之势,至赵同等则已相当倨傲,赵氏不久亦罹祸;至赵武则又颇温良恭俭让,赵鞅却咄咄逼人,赵无恤外柔而实刚,颇能“忍耻”,故最后反联合韩、魏而灭了知氏。 赵盾于赵衰死后即与狐偃之子狐射姑(贾季)产生矛盾,狐、赵同为文公旧勋,赵盾得阳处父支持而取代狐射姑为中军,两人又在立君问题上发生冲突,狐射姑杀阳处父而后奔狄,狐氏遂废,但赵盾还是派人把狐射姑的妻室送去,以示礼貌,当文公13年中行桓子建议请复狐射姑时,赵盾却没有同意。狐射姑对赵衰、赵盾父子的评价是∶赵衰是“冬日之日”,赵盾是“夏日之日”,杜预注曰∶“冬日可爱,夏日可畏。”lv 鲁成公8年赵庄姬之难时,庄姬谮告晋侯赵氏将为乱,栾氏和氏做了不利于赵氏的假证词,使赵氏几乎覆灭,幸赖韩厥得以渡过危机。韩厥小时为赵盾所待养,故此有这份情谊。lvi 后来,赵、韩两家的关系一直相当不错。后来定公13年赵鞅与范氏、中行氏均违君命而行火并,结果范氏、中行氏被逐,赵氏却赖韩魏两家向晋侯请求而得无事。 世族之延,固然首先在继承者得人,同时也靠时运。一起一伏常常反而胜过直线上升。“族大多怨”,常成“怨府”,族大逼君,易为“君仇”,一族发展过速反易招致君主猜疑和他族忌恨,昭子“富半公室”,“家半三军”,氏一氏曾有三卿五大夫,却一朝覆亡;栾怀子好施,“士多归之”,不久却亦及难;范宣子在其盛时畅谈本氏的“死而不朽”,然而范氏隔世亦亡。赵氏的绵延壮大有起有伏,有进有退,结果反而避开了一些最容易招致祸难的时期和事件。赵氏的两次危机都是由内部而起,一次因赵庄姬之谗,一次因邯郸午不肯允诺,而其家臣却甚忠,与季氏家臣颇不同,董安于告赵鞅先备难,后又为防知氏发难、安定赵氏而自尽。各大家族又常联合起来对付公室,晋厉公欲尽去群大夫,而立其左右亲信,结果自己反而被弑;后晋六卿为削弱公室,又尽灭晋之宗家祁氏、羊舌氏,把它们的采邑分为十县,各令其子为大夫。在公室大大削弱之后,六大卿族之间的兼并转趋激烈。赵氏以晋阳为后盾,终立于不败之地。赵氏的结局则已为所知,赵转成诸侯后亦是三晋中的最强者,在战国时与强秦抗衡最久最力。 总观春秋列国,非公族的发展看来超过公族,随着公族的普遍积弱,非公族却有几家脱颖而出,呈现出趋强之势。公族占优势的鲁、郑、卫、宋到战国时代均已成蕞尔小邦。而瓜分强晋的三家中,赵、魏二氏均非公族,韩氏也只是桓庄之族的劫余,与异姓的赵氏关系最好,齐国则是由外来的陈氏夺国,这几个由世家转变成的国家还要在战国时代上演二百多年轰轰烈烈的戏剧再告消亡。要未上升为诸侯,要未解体为个人,这就是春秋世族的命运。春秋末年已不存在一定数量的世族和平共处,共同发展的形势。任何一个再高贵的家族,任何一种再优越的血统,也不可能永久占有世间的荣华富贵。毋庸下溯很远,迄至春秋之末,无论公族还是非公族,绝大部分显见已脱不了烟消云散的命运,覆灭之劫,百难逃一,正印证了帕累托(Pareto)“历史是贵族的坟场”的名言。lvii世家大族最大的敌人不是别的,而正是时间,是它们本身的延续。即便它们不面临整个世袭社会的覆灭,它们也会被另一些新兴的世家大族所代替或凌驾。然而,在历史上,又确实有一些时代,这些时代由于各种机缘使贵族得以产生或异常活跃,春秋就是这样的一个时代。对这样一些时代,我们又可以说:“历史是贵族的摇篮”或者“时代是贵族的舞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