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让盆地丛书||磐石
十五的月亮
金戈格
7:15P.M.
广播电台
空中飘来熟悉感性而低沉的声音。
“十五的月亮,月圆人团圆”一首我非常喜爱的“十五的月亮”。
曲未成,人已恍恍惚惚跌进了沉思,是那种触景伤情。
每逢佳节思亲,我想起了故乡家里年迈的双亲,那种不在父母亲身
边的痛苦只有离家的游子方能体会。
但我却更想起了一个孤单单的人。
她,是一个拾荒者,只有用“辛酸”两个字来形容才体贴切的女
人。
她,是一个可怜人,时常在我们周围出现,却只能令那么多人投厌
恶的眼神,她总是那么不在乎,也许已经习惯如此的冷漠。
我记得她以前见到我时会侃侃而谈个不休。可我却不曾见她骂过
人,我猜想是没有若她生气的时候吧!其实她给我的印象是蛮好的,她
教过我许多做人的道理,令我印象深刻的是这世界本公平圣洁。没有是
非善恶之分,是因为人性的懦弱与贪念,道德的沉沦与堕落使罪恶愆生
遍地,正义迷失不复,她劝导我做人不可记仇念恨,受人非议是因为自
己的错。
听说她风光过,也曾失恋过,而晚景凄凉,孤苦无依是谁的过错?
自作孽吗?还是命运作弄?还是人性丑陋善恶不分青红皂白伪善的一
面?
不愉快的童年来自唐山。那种旧式家庭封建思想的礼教下,因为重
男轻女使她在五岁那年被卖给人家当丫头。从此受尽主人家百般虐待叱
责,过着非人的生活,那种吃不饱饿不死做牛做马的苦难日子只能将一
把把眼泪往肚子里吞,她坚强地不向命运低头。
后来主人家远渡重洋南来恳荒的时候也跟随着来了,从此在南洋落
地生根。
十六岁那年,主人将她贱卖给一个小伙子做妻房。然后过着割树胶
赚得糊口,蛮以为从此脱离苦难,却万万想不到丈夫染上恶习,嫖赌成
性,不务正业,不但将辛辛苦苦挣来的一块胶园赌光,还久下巨债让她
去偿还,甚至将性病传染给她,使她受尽身心灵的痛苦与折磨。
在一次皂激烈争吵中,她意外的将喝得醉熏熏的丈夫推落窗口横尸
户外,从此她靠着替别人割树胶养大五个儿女。
风光的日子不是没有过,五个儿女中有三个是大学生,目前已成家
立业定居国外。这是她高兴时淘淘不绝透露出来的。
但风光的岁月却不能让她安享晚年,孩子长大先后离家,想必是没
有一个可以谅解身为母亲的那种说不出的苦,是一辈子的苦啊!她用一
生的任劳任怨来换取儿女的成长和他们一生的幸福,好让他们在社会上
立足,作出贡献,而身为子女的却没有一个会承认这么一个伟大的母
亲,即使是为了抢救小女儿的性命清白而身败名裂,忍受千夫所指。
晚景堪怜流落街头的处境也没有让她倒下,想来早已习惯了这种生
活,她靠着检拾垃圾堆里的废物来换取温饱,反正童年过的日子就吃尽
主人丢弃和发霉的饭渣,这一生还不是一样熬过来了。
虽然许多人都认为她神经错乱,但我坚信她也有正常时候,也许她
思念情深,悲伤过度,也许哀叹世态炎凉,心情冷暖。我却不曾听过她
任何怨言,也没有听过她想要解释或澄清这辈子所犯的过错,在她冷静
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人性的光辉,是那么坦然与自在。
每当想起她的一生,我总感觉满腹忧伤,世间所有的对和错在每个
人的心中又成了怎样的句点,而明亮的皎浩的月亮的背后又隐藏了多少
不为人知的黑点,我无言亦无语,“遗憾”两个字在我心中慢慢长芽生
根了。
她是一个拾荒者,正忙着检拾着无情岁月所剩余的“辛酸”。
十五的月亮,月圆人团圆?
她心中的月亮呢?
得奖作品 文学奖1995合集六《拉让盆地丛书15》盘石 第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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