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应该是我上小学六年级的事了。 记得很清楚的是,我家有两个哥哥在国外念书。一个是在台湾念医 学学位的五哥,及另一个在澳洲念机械课程的六哥。而幼小的我们个个 不是念小学,那就是在中学就读了。我们每个月的生活费及学费,都是 父亲辛辛苦苦种胡椒及请人割树胶卖胶片而得来的。然后非常小心地一 一分配的。 话说正当五哥念最后一年的医学士时,家乡的椒价及胶价落了。而 六哥则刚好念完他的课,留在当地找工作做。虽然说费用是少了,可是 五哥在台湾的费用,顿时也成了父亲几晚以来失眠的负担!在父亲精打 细算之下,认为用低价把几十包存放已久的白椒卖出去,是一件他极不 甘心去做的事。 后来,是大我只三岁的姐姐想出一个法子。 “我们把我们全部私房钱拿出来给父亲。让他拿去寄给我们的哥哥 念书,好不好?”姐姐询问道。 起初,我们都没有什么表示。 我们的私房钱,说起来毕竟是我们一年年一月月一日日一元一角地 慢慢存起来的。家境并不怎样富有的我们,要存钱是极不容易。常常是 过华人新年时,父亲及大哥和大姐姐们十元五元地给我们作红包送的。 不然就是帮四哥种黄瓜、拔草、施肥料、浇水及摘瓜拿去卖后,四哥分 我们几元几角作分工钱来的。除了这些方法存钱外,还有一项最使我们 六姐弟高兴的就是,每当我们手边留有七、八角的铜板时,父亲就会让 我们跟让我们跟他交换一元的纸币。父亲一向以来有每天都上街一次的 习惯。当他上街塔巴士及跟他的几个朋友在大哥咖啡店喝茶聊天时,都 会用到铜板的。所以,我也乐得跟他换那种非常合算的交易。 (今日再回想时,知道也明白,其实父亲的用意是希望我们养成储 蓄金钱的好习惯。) 因为这样,所以私房钱对我们几个小孩子来讲,是一种非常宝贵的 东西。是平常都不舍得拿来用的。如今,姐姐却提议说要拿出来“送” 给五哥,那毕竟是一件很接受不来的事实! 父亲见我们都没有什么行动。他也很为难似的劝我们说:“这样 吧!你们把自己拥有的数目抄下来,记在一张白纸上,然后交给你们的 姐姐保管。等以后你们的哥哥念完书,出来找工作时再还给你们!” 父亲讲完,就退出房间,让我们自己再决定如何去做。 这个方法可行得通。想到这些辛辛苦存起来不久的将来还会回到我 们的手里时,我们都立刻有了行动。随着,各人就拿了自己的钱袋(只 是一个布车成的小袋子而已。)走去房间的一个角落,又存存细细地再 算一次。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把钱交给姐姐。姐姐一包包地把钱接在手 里,嘴里不时地会听到她似在安慰我们一样的话:“钱还会回来的,不 用担心!” 正当姐姐要把我们六个数目加起时,她突然停下手说:“唉啊!这 样是很麻烦的啦!我还去收集这个纸!我看不用记啦!五哥一向是很爱 我们的。他以后回来时,一定也会像以前一样很疼我们的。我们不要叫 他还钱了!” (是手足情深的) 听了,我们个个都点点头,表示很同意姐姐的一番话。老实说,五 哥的确是很疼我们的。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就一直很保护节们。他教我 们念书认字。有时,还帮我们拍生活照片作纪念等等。因此,我们六姐 弟都很喜欢这个脾气好的哥哥。 “对对!那我就把这张写有数的纸丢掉了。妹妹弟弟们帮哥哥是我 们现在应该做的事情。这样一来,父亲就不用烦恼了,因为我们解决了 他的问题。我们也会帮到爸爸,那太好了,是不是?”说完,姐姐就把 纸丢在地板上的垃圾桶里。 接着,我们就把全部铜板比纸币多的钱交给父亲。父亲很高兴地拥 住我们说:“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听得我们乐极了。 记忆中,小弟跟小妹的私房钱算是最多,有一千五佰多的。大妹跟 二妹排第二,有一千多元。姐姐则是第三,有九佰多块。而我是最少 的,只有八佰多块。原因吆,是因为我小时候很喜欢看各种各样的儿童 故事书,常常在上街时把自己的私房钱“偷”了去买这些香港出版的故 事书看。 隔年,即是五哥毕业要回国的那一年,父亲因心脏病复发,突然问 去世。 日子就那地一天天溜走了。 事隔二十多年,我们六姐弟都已长大成人。 好像已经没有人再提起我们当年的私房钱了。也可能是我们要它深 藏在心中,当成是一秘密了。 然而,我却一直没有忘记我当年是如何的不舍的……… 有时,偶而会想起时,很想问一问事业有成的五哥,当年父亲寄给 他一笔生活费用时,究竟父亲有没有在信里提起那是我们六姐弟多年私 房钱来的?同时,也很想知道,他当时收到家书时,他有没有感动得滴 下任何感激的泪?! 但我始终没问过他。因为深怕哥哥嫂嫂们误会要如数地还给我们, 那才是一件最伤感情的事。 毕竟,那已是一件很逸远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