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地重游

晨露

    年初一与二弟陪伴着爸妈到乡下游逛一番。
    花草有情，绽放盈盈笑靥。二舅舅的果园里，串串龙眼，朗刹，垂
悬树梢，微风吹过，香气朴鼻。还有那紫红山竹，鲜艳欲滴，这许多年
来，始终是凝聚在我心上挥抹不去的蜜汁呵！！轻轻一旋，红唇半启，
露出雪白的花瓣，密密相依一个圆。呵，滑在嘴里，那一股香甜，犹胜
多少山珍海味。
    走在似曾相识的洋灰小路上。依稀彷佛，一个短发的小女孩，阳光
下追逐着一只花蝴蝶，月下追那萤火点点；走着走着，耳边传来相熟的
乡音热情呼唤，我遂一步步踩进童年的梦里！－－二弟掏着一罐蚯蚓，
提一根竹竿又逃学的钓鱼去了；－－趁母亲午睡，我们游滑如鱼，在拉
让江的怀抱中嬉戏笑哈，浑忘了昨日挨鞭子淘哭之羞痛！－－而在丰收
季节，我们都是起得最早的一群小鸟，满园飞扑，亦步亦趋的跟着为采
果忙碌辛劳的大人，捡拾着地上跌散的果子。
    啊！那一串串，那数不尽的点点滴滴………
    “就是这一间！”母亲在咕嘀着什么呢？
    “姐，你看！”二弟在叫唤我。
    我定定神，发觉每个人都停驻了脚步，眼光依依的凝聚在一间白色
木屋上。我不自由主的也定睛细看，忽闻“噗”的一声，心扉是一颗曝
裂的橡果，在胸膛中央炸开来。
    那是我们的家！承受我们兄弟姐妹七人的笑声与泪影的老家！当年
啦叭的哒的哒吹，爱脸红的大姐夫就在这里迎娶娇滴滴的大姐。幕天席
地宴开数十来桌，不醉无归！厨房里澈夜不熄的焰焰烈火映红了每一张
喜气洋洋的庞，哔哩叭啦的爆竹，撒开了一地的小红花！啊！，何等热
闹欢腾的时光呀！
    可惜事迁境移，田园数亩，早已转售他人。根扎无土，飘悬在闹市
的高楼中！此刻任心中伤痛，那个“家”已非“家”了！一板一瓦，曾
经拥有，如今早已失去！再也聚守无缘。
    我怏怏然把浮着泪影的目光移开。仓促间，犹见屋前那一株我最锺
爱的白柚树，翠绿茂盛，亭亭如伞。－－那许多枕卧树上，看书吟诗，
看风逐云的时光，柚树可记得？
    最爱在洁白柚花盛开时，夜夜浓浓馥馥馨香中，看满天星斗。呵！
逝去了，那天真浪漫的日子呵！依依回眸，禁不住满腔炽热激情；柚叶
无风自舞，翩翩，若翠绿的一群蝴蝶。灵树情深，可也知旧日主人归
来！ 
    来去匆匆，赶百多哩的路，又兼短程水路。旧地游，故乡呵，山林
众树依旧，人烟稀少。滚滚拉让江，船来船去，淘尽无数青春。一个下
午。探访父辈。尽听老人唏嘘。有谁愿意驻守大地，伴清风明月？年迈
的叹息声中，游子跫音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我呢？我也是一个过客，点水蜻蜓，激不起大江的浪滔。在二舅舅
家喻鸡汤寿面，面对满窗风景，很是依恋。但听二舅舅豪迈的笑声传
来；“年一过，各有各的工作，这个家，就交给你二舅妈呢。”二舅妈
抿着无牙的嘴绽放一朵扁扁的微笑。
    我一侧头，只见厅上外祖父的遗相，双目炯炯有神的正盯住我。江
上一艘快艇呼腾而去，水浪翻滚。溅湿了我的双眸。


得奖作品 文学奖1994合集四《拉让盆地丛书11》水云第二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