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志明文学专辑||荒山月冷
【荒山月冷】小说 黑岩著1994 诗巫中华文艺社出版 拉让盆地丛书 9
红柴港上的黄昏
M说加那逸至如楼通车了,反正我回来后一直闲着无聊,刚好那
天开齐节,一连三天假期,何乐不为,而M的学校却一直放假至下个
周末,原因他执教的那间中学,土著学生占七十巴仙,也顺便趁这假
期给他们回到长屋。
M也顺道回诗巫跟老同学相聚,我们除了到邻近甘榜找M的同事
,吃他们热辣的咖哩,在闷热天气下,的确使我久居国外的肚子受不
了,闹个不停。
『怎么,到加那逸去?』M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扭不过他,只
好顺道作个人情,替他解除长途寂寞。M不知道从那里借来一辆簇新
的「连路□」,也载了他的表妹及表妹的朋友。
M话中带着暗示,要介绍安妮给我,先让大家了解沟通。M就是
这么热忱的人,虽然他身边女朋友一大堆,只是...。
『只是我太专心事业,是吗?...』M一边驾车,随着潘越云
的歌声:
『盼你来,盼到挑花谢又开,任问天,也不会明白呵,你不该人
儿何在昨夜还是空等待...。』
那年我只十五六岁少年,从来不曾出远门,刚好邻居本林伯娶远
在拉让江上游媳妇,我也吵着要跟去凑热闹,母亲却意外的答应了。
母亲与本林伯一家人同是潮州人,他们自甘榜水屋搬来后,大家
也就成了世交。本林伯最小的儿子刚好与我同龄,小叔陪大哥去迎亲
,我也就顺理成章陪伴而去。
第一次出远门,母亲有点不放心,总在旁唠叨。
『要听大人的话,不要随便乱炮,上下码头要格外小心...。
』
『知道了,知道了。』兴奋的心情。在半夜开船,始终不能把眼
廉盖上,索信跑到船头,迎着晚风夜浪。船的尽头漆黑一片。
沿岸而过是一丛丛黑夜森林,只有微弱稀少灯光,一恍而过。突
然,迎面而来却是火花银树的崔(火旁)灿,闪烁在夜光中。
我惊叹而以手指着。
『不许指,那是夜间的HANTU 』。随船而去的伙伴C 君,这么地
喝着我。他是本林伯的远亲,年纪比我小一岁,却像见过世面的老大
。
『你怎么知道那树下有鬼,...。』我有点不服气。
『你不知道,那些深夜鬼怪,总是在夜间出没,在这没有人住的
地方,那些萤光群集便是他们集中的地方...。』
『你在森林深沟中见到那些艳红的花,千万不要采。』有一次我
们划船到「哥乐多」,路经一条叫「穿港」小河,C 君也很内行地指
着岸边红色鲜艳的红花对我说。
经他这么一指,那绿林青葱的沿岸,彷佛随处都有鬼魂深阴的眼
眸,在注视着我们。
「你听你听...」 C君突然细声耳语,朝着咕咕叫响的鸟声。
『那是鬼鸟,人若将死,它总是徘徊在屋外叫个不停...。』
那是一种身着褐色,羽毛细长的鸟,长相有点像农场火鸡那么大。她
从小就听熟它的叫声。说真的,人们一听到这种鸟叫声,总是避而远
之。
『不信你看,拉子从来不射杀这种鸟,一听到它们的叫声,立刻
转回头,不到田园工作』。C 君肯定地说。
又有一次我们站在街上,看到有一个年纪与我们相仿的拉子走过
去,皮哲肤白,连头发眼球也是白色状。
『就是吃了这种鸟的报应...。』C 君当着我们面前说着。
『你怎么知道?』其中一伙伴不服气地问。
『我祖父说过的,从前我祖父常跟拉子到深山打山猪,一遇到这
种鸟,立刻掉头不进森林...。』的确,我从小也知道达雅人善于
听取鸟声的善恶。
『老伯,船开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到?』望着船前漆黑一片,
好似笨重的摩多毫无排水进度。
『还远呢,最快也要清晨五点半才到,现在还没早上两点。』
说真的,缓慢的时速令人感到加那逸好似远在天边...。
突然,M紧急刹车,粉碎了我的回忆世界。车上的录音带继续在
播KENNYG的『THEME FROM DYING YOUNG』的尾声。
『一只山猪,横过马路,可惜没有带枪...。』M有点气馁的
说。
『那里?...』坐在车尾的几个小妞在嚷着。我们也趁这个时
刻,下车松松身子,到草丛就地解决『救火』。坐了整个钟头曲折路
途,突然感到点腰酸。
『早知道才不跟你们来,山路这么远,还真吓坏了。』小妞在车
里撤娇。
『来来,吃酸梅解渴,快到渡轮了...。』不知谁这么地嚷着
。
过了渡轮,路更坏了,很曲折,一路上还铺了巨大的石块,使到
车颠 不停,还好M的驾驶技术不错,尚能保持平衡,有惊无险,却〔〔〔
吓得车后几个小妞在惊叫...。
七年不见的加拿逸面貌如何?一场大火劫后建起的店屋又是如何
?我真想像不起。当我睡醒,几时船已靠岸。早晨的码头挤满了人,
大家正在船里更装打扮,我们这些跟班的小孩,在大人眼中,跟本不
放在眼里。
岸上一瞧,站满了人群,指指点点,直望着刚到娶亲挂着红布摩
多。还有刚到的达雅长舟,挤满了大人小孩,舟上的少妇,裸着弹性
的双乳,下边只围着及腰的花沙龙,想是刚从长屋下来。
首先上岸迎亲的乔叔一身毕直,皮鞋擦得晶亮,不幸踏上横跨岸
上只有半尺的木板,摇摇欲堕而失去平衡『噗通』的一声掉下河岸的
泥泞,引起了一阵喔喔的叫喊。
『小地方的人,真像土番那样老土...』不知谁在旁臭骂了一
声,待狼狈不堪的乔叔爬起,满身已是一阵臭泥味儿。
随着铜乐队伍的音乐,劈劈拍拍的鞭炮,正向着迎亲队伍咆哮,
我们跟班的小孩,则到处乱跑,当时C 君在婀娜相馆买了一架柯达方
匣相机,当了我们游玩的摄影师。
当黑白照片冲出时,画面上尽是整排建于江边简陋临时木屋,这
些相片我一直保存着,至到中学几次搬家才遗失。当加那逸面临一场
大火的时刻,正是我进入市区中学就读第一年,来到班上,唯一女性
新生正是来自大火劫后加那逸的爱丽。
爱丽人长得黝黑可爱,美丽大方,留着细长黑发。一摇头,一回
眸,她总是充满了少女成熟的气息。她一到班上,便立刻引起众多男
生热忱的注视。有人说她是当地加必丹的掌上明珠,家中富有,这次
大火劫对她家中跟本没有什么重大的影响。
那是五十年代初期,当东方巨龙翻身的时刻。年轻人的心早已涌
向街头,跳着来自黄土高原陕北秧歌舞。学校早已流行学习小组活动
,同学们除了自发替班上功课底子较差的同学补习外,还到一些贫穷
的同学家中,参加劳动工作,发挥友爱精神。在替爱丽补习及参与课
外劳动中,我心中默默地对她产生爱慕之情,只是始终没有胆量向她
表示。
过后我随着家人搬到外地,便与班上的同学逐渐失去了连络。一
年后当我重返故土,来到本林伯家拜访的时刻,听到那次我们同赴加
那逸游玩的C 君,于年初不幸溺毙于对面江哥乐多沙滩。
『当时他与一班朋友到哥乐多沙滩游水,不幸脚抽筋而沉了下去
...。』本林伯家人这么说。
『当日还是本林伯生日,在家宴客,大家一听到了这不幸消息,
都咽不下,匆匆地走了。』
C 君的爸爸,是有钱有脸的潮州头家,听到儿子不幸,破口大骂
。『叫他来这里喝寿酒,他偏跑到哥乐多...。』激动情绪骚乱了
宴客的场面,其实孩子的不幸大大伤了慈父心。
听了,我整个心情冷了半截。那次加拿逸之游,成了我们的永诀
。那柯达方盒相机拍下的当日笑颜使我永远难忘,还有加那逸的亚答
街景,却成了我们心中诀别的永恒。
C 君的鬼怪故事特别多,听来生动异常,似幻似真,想不到随着
哥乐多潮水,永葬河下。
在加帛的摩多船上,忽然与爱丽相逢,看她身穿一副孕服打扮,
仍然掩不住那突出隆起的肚子。
『你好,爱丽...』我有点失落的感受。
『志伟,好久不见...』她先是有点意外,深深地凝视着我。
突然的相见,使我一时找不到适当的话题。这时船上挤满了回家过“
佳威”节的达雅人,使我容身不下,谁知她却热忱地挪向一旁,叫我
坐在她身边。
随着摩多缓缓开行,也找不到适当的话题,良久,良久...
『你快做妈妈了,恭喜你』我心不在焉。
『是啦,我是到诗巫看医生,下个月就要生产了。』我心中感到
无奈,为什么将要出世的孩子,爸爸不是我。我仍然口不对心。
『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多么陈旧的话题!
『男女都一样,只要是自己的亲骨肉...』她幽幽地说,这时
我才发现眼前的爱丽,已不再是当年少女时代的爱丽,而是一个受尽
沧桑的小妇人。
『你不知道,在你搬到外地的第二个月,她爸爸便叫她回去,说
是母亲病重,家里没有帮手,她回去后便被迫订婚,谁知一直没有下
来...。』槐花有次提及爱丽。
『后来她藉着来诗巫电头发,跟着素珍到了古晋,几个月后盘川
花尽,又找不到工作,还欠了人家一身债。而素珍最后也遗弃了她,
跑回中国大陆。还是她的三姑从古晋把她带回来的...』
一想到爱丽上演逃婚的一幕,最后还是向现实低头。可惜当时我
身处外地,忙着会考,再说就是知道,也无从帮忙。唉!
『我到了,加那逸码头已在望。』在旁的爱丽提醒我,拉回了现
实。
『改天有空,到加那逸玩...。』最后一次见到爱丽大腹便便
笨拙的行动。
两年后,我在报上的讣文,看到了爱丽的相片,微微浅笑小酒窝
,与我夹于笔记薄上的相同底片印出。
她死于癌症,听说在等待申请赴中国就医的签证就死了。
昔日的人,得了绝症,中国大陆则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但它给
予爱丽的却是绝望。爱丽逝世多年,她那旧黄的倩影依旧留在我心怀
。心中初恋情怀变成泡沫,只有在寂寞中才能尝试。
『哎呀,前边的木桥断了。』M突然叫喊:『下车,下车...
。』
大家下车一望,相信昨夜一场狂风豪雨,把眼前殷红河水涨得满
满,而冲断临时过江的木桥。
『怎样,加那逸去不去?』M跨过欲断的横木,到了对岸与迎面
而来的达雅人比手划脚的。
廿分钟过后,他爬了过来告诉大家,对面的黄土路经过了几天的
大雨,泥泞一片,完全不能行走。
『步行最快也要三个钟头。』对岸的伊班小孩在嚷着。
他们说的三个钟头,是以他们深山林中的时速,若是要我们这些
来自巴刹的城市人,不超过五个镜头才怪。
『不要紧,今晚回诗巫叫MICHAEL 请客全餐好了。』
『可是我现在肚子都饿扁了,哎呀...。』
桥断的红柴港,一片荒凉野林,还是不曾开发的森林地带,只是
内陆干路通过港尾。『据说这里从前盛产红柴,这条公路还没有通车
的时候,那些砍柴拉子便是从港口进入这里。』
M熟习地说,我才恍然大悟。那不是从前M的家乡吗?那年他才
十六岁,只身到市区念中学,还是寄宿于亲戚家中。只知港口那几间
半砖半木的店屋,M的父亲便是在那里做港内伊班人生意。
『那时候,港尾深藏了一批身带武器的人,这下子可害苦我们,
港口驻扎了大批古加兵,整天往港内船只进进出出,忙个不了。上空
时不时来了大型直升机。...隔壁的陈老头被带到加拿逸,说在他
店里搜出大批红布。』M轻视地笑着。
『那是售给拉子当西拉用的...。』
这年头,红布成了邪,原来后山山顶挂了横江的红布条。
『唉,生活挨不住了,前阵子来了一批人刚走,后阵子又来了一
批人,指着陈老头女儿花布不可穿就当场撕了,然后摇着身子而去.
..。』
红柴港,不是人住的地方,只是六间横排店屋逐渐人去楼空。M
就读的小学,学生只剩下小猫两三只,校长兼校丁的黄先生也只好卷
起被盖回老家。
『还有...』M有点不平衡的回忆,车也驾得差点弯入路旁草
丛。
『那些山里人于红柴港上游水中布好鱼网陷阱,埋伏岸边,拉杂
队伍趁绿色长舟驶过,困于那里,然后开枪射击,听说死伤不少..
.。』
我想及红柴港内山明水秀,我们中学时代曾于假期与M到了那里
。由M驾舷外摩多抵达那里,泡水半天,喜喜哈哈地渡过阳光普照的
时光。想不到半年后血染红了内陆山水。M与我在路途中陷入红柴港
的回忆。
爱丽,那个来自红柴港不及廿分钟水路的加那逸女孩,也是在那
时来到了诗巫,寄宿于长桥姐夫的家,与我们刚好面对面。由于同班
关系几何代数做来不及,彼此抄来杪去是家常便饭,因此爱丽也常到
我家借笔记,她在数学上总是赶不上而愁眉苦脸。我想那是地方的教
育程度的问题。
『爱丽姐姐的家翁,早年就迷过黑蛇白蛇...』祖母又开始了
她的白蛇传说。我们兄弟姐妹也不知听了多少遍,只是故事情节片片
断断,总是接不上来。
『那年唐山来了一批闽南戏子,白蛇的确是迷死人,不知疯魔了
多少人心,连上港加帛,桑,加那逸的人,整船整船的下来看...
。』
白蛇传是家喻户晓的中国民间故事,从小不知听过多少遍,白蛇
,青蛇与许仙书生的故事。想及了白蛇,不禁使人忆起西湖倾斜雷峰
塔及可恨的法海和尚。前一阵子来自西马的陈清水舞蹈团也以舞蹈言
语把这陈旧故事搬上舞台,看到那些舞蹈员的落力演出,法海和尚与
白蛇娘娘在争夺许仙追逐的时刻,台下年轻观众回响知多少?谈及白
蛇许仙升天互相拥吻于青云漫舞的天空,还有那个只会睁大眼睛,表
情夸大早已作古的林黛也演过类似角色,心中就不怎么欣赏。就是不
知怎样,当年的丽都戏院门口人山人海,还有好多人买黄牛票...
。
『就是那姓张的家族...。』祖母又在旁唠叨她的故事。
『那姓张的大少爷,迷上了白蛇,而他的好朋友也迷上了青蛇.
..。』祖母也不知道当年饰演白蛇与青蛇的小女子名叫什么,也只
好以剧中角色来各别称呼。
『当年剧班飘过七洲洋来到这里落户,也是不容易。班里生活清
苦,也非外人所知,据悉那些长得飘致貌美的女孩,都是穷人家女儿
,家里实在活不下,就由父母忍心卖给戏班学唱戏,不但一日三餐不
温饱。散戏之后大夥也挤舞台上,别看她们在台上穿得晶亮丽服,散
戏之后也穿回陈旧破烂之衣,蹲在那儿吃凉粥,这跟乞丐叫化子也没
有什么两样。』
当年祖母也跟其他无知少女一样,迷上了舞台上烟云浓雾,闲暇
也跟大夥挤上后台。因此多少也知道了这些艺人的清苦生涯。
『在诗巫足足演了三个月,迷醉了多少少年哥儿,不久又赴加那
逸演出,那里闽南人多,在大家盛情邀请之下,班主笑到见牙不见眼
。』
『张大少,凭着家里阔有,占了天时地利的条件,迷上了白蛇,
又有谁能跟他争呢?』
『于是在戏班移师加那逸的时刻,他也顺理成章挤在里面。当然
戏班有张大少这样富家子弟撑腰,到那里大家都给面子,同时班主在
得不少甜头后,也就默许白蛇与张大少相处,其实白蛇芳心早已为张
大少所占有,无奈班规严格,而白蛇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到张大少身上
。只是白蛇是班里的摇钱树,若是班主一放手,整团人就喝西北风,
戏班不就跨了。』
『于是张大少一黟人想了一项私奔计划,就是在加那逸演完返回
的时刻,吩咐白蛇在港转弯处伪装不留心堕江,他们便划船去搭救,
以便双燕纷飞,以筑爱巢之愿。』
『当天,摩多船离开加那逸码头时,来了许多送行的戏迷,送金
送银的不用说,还有暗暗伤心流泪,闹得一场纷乱。白蛇虽然暗中答
应了与张大少在港转弯虚势堕江之约,无奈看到拉让江水滚滚,想及
前途茫茫一片,顿时征住了,待她从迷惑中清醒过来的时刻,船已过
了转弯处...。』
再想,现在年少貌美漂致,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又是那么痴情,
若是再犹疑不决,呆在戏班里,除了替班主赚几个钱外,将来年纪大
,还不是给班主收为小妄,任他蹂□,想及小女子的苦命生涯,眼泪
不禁似水般流,也顾不了眼前的一切,便往船舷滚滚浪水一跳...
』
『当年白蛇跃江之处,正是如今红柴港转弯处,经这么一闹,戏
班没有了当红大牌,也就解散,余下那些丫环婢女的二流角色,也随
之嫁人,有的也随班主黯然回唐山去。』
『据悉白蛇跳江之后,下了三天大雨,雷电交加,白蛇的阴魂也
在加拿逸的戏台显灵...。』祖母说到这里,彷佛使人置于现场中
。
『在她过世七天之后,附近人家在三更半夜,还听到锣鼓声响,
白蛇还穿着戏服在那里登场演戏。』
『后来呢?』
『后来听说张大少感到内疚,请了法师到那里作法,请她早日回
唐山...。』
红柴港的一段昔日的爱情悲剧,也为那里添了一份传奇。
至于后来白蛇的尸体在那里浮起,葬于何处,问及祖母,她总是
这么认真的说:『小孩子,故事听过了就算了,别多嘴少管闲事..
.。』故事终于结束,它总是给我留下一个迷惑的结尾。
其实我在爱丽姐姐家中,见过张大少,当年的张大少,我见到他
时已是满头苍白,但仍然保持着当年大家族阔少的风采。
有一次我到爱丽家中拿笔记,感到屋内满是异味,问及爱丽,她
闭着嘴巴一笑,不说什么,待会儿就看到张大少翻着门廉从后房出来
,匆忙的,满身烟味。
想不到风度翩翩的少年哥儿,老了却抽起大烟。不过以他目前的
财势却顶得住,见到张大少匆匆地走过,我想及白蛇和红柴港上的黄
昏,尤其是白蛇阴魂不散的情节。
『想什么?看你忽然发呆...。』爱丽在旁以手动着我问,我
才如梦初醒,忙着表示没有什么。
那也是我与爱丽的最后相处。过两天后,她便不告而别。据悉她
母亲突然病重,要她回去,谁知她却一去不复还。
那年为了公干,我前往加帛途中,路经红柴港,我想及了白蛇的
一段传奇,我想及爱丽。彷佛她仍穿着孕服装大腹便便,看到她那笨
重的体形,一切已成为定局。我们唯有默默相对。离开了那么久,心
中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永远记住她那哀怨的眼神,彷佛千言万语不知
从何说起,待我们四目相视的时刻,她又即快的回避。
我脑海中在重覆,她藉着来诗巫烫发私逃到古晋,在那里生活过
一段空虚的日子,靠着借贷渡日,在山穷水尽的时刻,终于向现实低
头而结束了逃婚的一幕。
『船快到了,我得上去...。』彷佛爱丽在我身边。
『有空到我家坐...。』爱丽的背影在我脑海中消失,使我想
及那段相处的快乐时光,爱丽情款眼眸。我错失了这段纯洁的感情。
『船到加那逸了...』不知谁在旁开玩笑地一喊,在恍惚中,
我如梦初醒。这那里是船,而是不知几时在M的连罗□睡着了,到诗
巫已是昏暗的时刻。
据悉爱丽婚后生了一个女儿,生活过得不错。夫妻倒也是恩爱,
只是孩子两周岁那年得了急性子宫癌症,就年纪轻轻结束了生命。多
可惜的生命旅程,她才廿出头的年龄,就走尽了人生的尽头。而我当
年廿一,刚出校门,才开始找到工作。唉!红柴港上的黄昏就这么快
接近了。
26.8.92 重抄整理
《拉让盆地丛书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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