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善作品集
【一辈子过不了街的狗】
作者:杨善
少女失恋般的丝雨刚止哭不久,天就亮了。阿狗在一场大荒原迷路的恶
梦中惊醒过来,惺忪的情绪还在五脚基荡漾着馀温。急促的, 散的,游荡
的,徘徊的脚步,在阿狗的身旁来来往往。百货商店,药剂行,大布庄,咖
啡店的启门声,纷纷在长长的五脚基 荡着。市场如雨后春笋般,不一会儿
工夫就活跃繁忙起来了。
讲究卫生的药剂行老板连连送出了三脚,把阿狗赶出了他的地盘。尽管
一大早就捱打会有些不忿,但阿狗已习惯并宿命式的全盘接受这种“礼遇”
了。阿狗似 也懂“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句座右铭,并且
坐言立行了。
阿狗的忍耐修养是足以叫人类汗颜的。快步避过了脚车,阿狗来到了南
兰律双程大道旁。因为昨天听癞痢狗说,对面有间面包店,好心的老板娘每
两天就会把不新鲜的面包丢在垃圾桶里,所以可以大快朵颐一番。
因为有了目标,所以阿狗顿然有了生活意义。想像着自己啃着咖喱包和
咖椰包的满足吃相,阿狗嘴角勾起了微笑。
07:45AM 正当阿狗准备过街时,有一只肥老鼠先行一步,企图
以速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过街去,却不幸成了一辆黑色 HONDA的轮下魂。看着
黑毛皮和红内脏纠缠在一起的惨况,阿狗禁不住 心及毛骨栗然起来。按照
天色与太阳高度及车流情况来看,阿狗肯定这是人们赶着上班的时间。那只
老鼠真是个鲁 行事的冲动派家伙。阿狗也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08:05AM有些昨晚喝了太多酒或舞跳得太晚或稿写得太慢或心谈
得太夜或眠睡得太迟而导致晚起床的迟到一族,正加快速度往市中心冲去。
在这段车速最疯狂的时间过街, 肯定是死无全尸, 所以阿狗选择了等
待。
09:15AM连最慢做工的银行人员也投入职场后,车流穿梭的速度
有些缓和了下来。
此时阿狗突尿急了起来,找到了电橙柱“放了水”,它看到了一只化身
灰褐色的变色龙爬在柱上。阿狗用嘲讽的囗吻问道:「见风转舵,随时变脸
的两头蛇技能,不是很吃得开吗?你爬在柱上图的是什么?」
变色龙道:「我在等今晚华灯绽放后的绕灯蚊虫。
阿狗“哈”的一声道:「等待机会是庸者。你受得住中午三十五度的太
阳曝晒?我看你会壮志未酬身先死呀。」
变色龙吐了一囗囗水,爬到背光的另一面去。
09:30AM 阿狗开始有点饥肠了,无论如何,这次得加把劲冲过
街了。
谁知此时一阵奏乐声响亮的呜起,一支长龙似的送殡队伍正为一名寿终
正寝的老翁,做最后一程的热闹游街。
这虽已是阿狗第三次见到的景像,但藏在心中的疑问却未解开过。
阿狗在想:「为什么送殡场面的热闹与否,总是与名利成正比?难怪连
街头那只失宠的狼狗也说,人类是最现实的动物,就连出席亲人的最后一程
也要查清一下对方身家, 看能不能捞到什么好处。 其实生老病死是生态定
律。饱读诗书者应能看透。搞不懂为什么他们仍然歇斯底里的当街嚎哭呢?
不羞人吗?花开自会花谢,人去自会楼空,人类的眼泪总是捉紧分寸的在应
该哭的时候流出来。真厉害!对比之下,畜牲似 坚强许多,也率真许多。
但人类总爱以无情无义来反驳畜牲的看破与舍得。」
长龙似的殡仪队阻碍火车般的整条街轿车,大家都很识趣,虽然塞车有
些火滚但不呜笛,因为谁都不敢得罪死人。这种修养全归功于香港的鬼戏导
演。
阿狗因为沉思在生与死的思维中,所以没有空过街。
10:37AM 太阳已经爬上四竿, 相当灼人。阿狗怕一身黄毛晒
黑,就一个箭步冲过街去。「 !」的一声巨响,阿狗 吓得又跑回原地。
原来是一辆大罗 把一辆电单车撞得飞出丈馀外,机车与人在柏油路上连连
翻滚数十圈。车毁人亡,一片血泊。
如找到甜头的蚁群一样,人群围拢了过来,议论纷纷。BOMBA, 警察在
15分钟后鬼叫抵达,车祸死人真是一件大事。瞧,有警察在录司机囗供,
估量现场状况,有记者在拍照速记,有救护人员将死者抬上救护车,现场一
片混乱......
阿狗於是想起早上的那只老鼠,为什么同样是丧失生命,处理的手法及
引起的震撼分野却如此大呢?
可见人类有种族歧视是不争的事实!12:01PM放工时间,车流如
电。
阿狗因过了半个早上仍过不了街,身心疲累之下,就折返五脚基睡了下
去。
那个下午,阿狗不省人事的作了三个大梦:第一场梦是作它被唐季礼选
中,去HOLLYWOOD拍了一部叫“MR. MAGOO”的喜剧电影。之后,改写了它一
生的待遇。
第二场梦是作它因一根骨头,而与一只毛茸茸的迷人贵妇狗结下姻缘。
从此公狗与母狗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第三场梦是作它因吃了太多咸鱼,而最后导致它脱尽了毛而成了人人唾
弃的癞痢狗。阿狗在这场梦中 醒过来,心情有种从凡间爬上天堂再摔下地
狱的残酷失落。
待阿狗抖擞起精神睁开 散的双眼时,夕阳已化身血红的空中大球,打
算落入拉让江的水平线了。
正当馀晖还能看清丈外情景的时候,阿狗看见了令它毕生心碎了无痕的
伤心事。
嘟嘟跟了一只比它丑三倍的臭野狗跑过了街,消失在一个转折处。
阿狗晴天霹雳的想起昨晚与嘟嘟在阳光巷的激情,彷佛身体还处在巅峰
桃源处,此刻心已重重捱了一拳。
想不到嘟嘟是这么随便且善变的母狗,亏阿狗还想过跟它一生一世呢。
哎,算了吧!不能在 的世事一箩筐呢,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吧。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阿狗看一眼驻守在电灯柱上, 不停吐舌吃蚊虫的变色龙, 心情五味渗
杂。
此时对面面包店老板正把一包不新鲜的面包丢进垃圾桶。这对饿了整天
的阿狗来说,比黄金还诱人。
顾不及左看右看再右看的交通规则,阿狗一股劲的冲出了街....
「 !」阿狗也成了一辆PICK-UP的轮下魂。只见司机下车把阿狗的尸体
装进麻袋后对其友人说:「真他妈的这只狗,过一条街要花一整天,害我也
在这边等了快十小时。这一锅狗肉,代价可真大呀。」
阿狗单纯的只想过一条街去对面吃几粒面包而已,想不到竟成了一辈子
也无法实现的遗憾。
愿 真的这么难如愿吗???
天,渐渐黝暗了下来......。
●狗眼看人性,人性写人生,皆是生死命,相去千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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