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志明文学专辑
南阳街的传说
黑岩
江水滚滚,日益浊黄,昔日木头泊船处早已不见,代替它却是浮漂洋
灰码头,以供快艇艟舡停泊,面对则是福德正神庙宇及观音宝塔,其旁则
是古旧漆落的老街了。老街也有它繁华的昔日,亦留下一段风雨,令人耳
濡目染,扑朔迷离的传说。
老街面对,从前是一草地儿童游乐场,也曾改为小贩落户中心,后来
小贩迁移,至今白天已改为汽车停泊场,夜间则沦为流莺出没不道德交易
的人肉市场。从前这里,靠了江的上游下游船只停泊渡头,不管卖菜,看
病求医,上街场都少不了这里歇脚,偶遇游神盛会,这里也曾是万人空
巷,可惜老街的火树银花,昔日繁荣景象不长,跟著岁月悠悠也就烟消云
散,曾几何时,这里的店户门口添油站搬走,曾几何时这一间银铺和中药
行也跟著搬走了,剩余之下,只是那搬不走的光饼店。后来街的边缘不知
怎样又开了一间咖啡店,要死不活的。
也有些旧店户看不破的重新装修,在此重新落户,不做门面生意的办
公楼,人人都说,老街风水好,这里出现了不少英雄豪杰,也出现了玩世
不恭的纨胯子弟,当然老街的蹉跎岁月,它各种令人听之瞠目结舌,颠倒
黑白的传说。
由于各行各业的迁移,至使老街显得一蹶不振,只是近日,每逢夜黑
风高,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哀怨的二胡声。夜猫就凭著一股好奇,在醉意
中往那声音幽暗深处细心一瞧,几乎不相信自己醉醺醺的眼睛,见一老
迈,穿一身洁白绸缎唐衫,坐于椅子上,显得黯然消魂地拉著手中的二胡
,再前往一瞧,却化为乌有,顿时不寒而栗。
朋友听之,都说夜猫每晚喝得酩酊大醉,醉人说醉话,有谁相信,而
他却不骄不躁地,“不信,今晚夜黑两点过后,酒吧打烊后,我带你到那
里瞧瞧。”
几个年轻的丹绒马尼木柴工友,也曾趁著醉意,于打烊时刻到了那里
,却是沉寂一片;偶而传来夜间打情骂俏,吃吃地笑声时,那有二胡声,
那有穿白衣的老耆,大家一哄而散,都感到被耍的感觉。只留下夜猫单独
一人在那里。
那夜,夜猫在迷胡中,似乎又叫到那熟习的二胡声响,情不自禁往那
阴暗的街坊走去,又在那个地方,那个角落,见到那熟习白衣老耆的背
影,远坐在老街的五脚基,忧郁的胡声断断续续自他手中的乐器。
“老伯,为什么只有你一人在这深夜里拉胡琴,你住在那里?你的家
人呢?..。”那老耆不发一言继续拉他手中的胡琴,待了良久,他才慢
里斯地。“我住在那里?何处是儿家?”老耆在自言,又像在回覆夜猫的
问话。
这时,夜猫彷佛感到老街并不寂寞,它几时已在不知觉中,涂上了昔
日繁华。
来往的车辆声,夹著码头上下落货的船只声,还有吵杂叫卖声,菜楼
传出哀怨歌女的歌声。
他看到了,早年摆于庙旁卖豆腐水福州佬,还有旁边置放咖啡小店,
不时飘来豆腐酿鱿鱼的香味令人涎垂三尺的香味。庙前榕树下的‘拿督
公’神像,依然留著几片老叶。小船一到,涌出来自山芭的人群,一哄而
散,他们之间有的来到庙里烧香还愿,有的带来才烘乾的胶片,拿到老街
的土产老店,卖了点小钱,不是到中药店抓把药,就是到后街百货洋杂小
店,买点生活日常用品。
一串才烘熟以茅草穿之的光饼,拿在手上,烫在嘴边,就在庙宇墙边
叫了一声豆腐水下肚充饥。
瞧在夜猫眼里,那不是昔日老街的旧照片,在想著,突见及夜间穿著
白衣拉二胡的老耆,夜猫想及前往打招呼,人家却不认得你呢?问及旁
人。
“你不知道吗?他是这条街大财主,喏那间‵发达银庄′便是他
开。”旁人经夜猫一问,这么地望著他。而夜猫一时也忘了身在何处。突
然感到肚里饥肠翻滚,就索信走进一乾拌摊内,叫盘无肉乾拌。
前边坐著一不认识中年人,似乎看透了他心思。
“那老头视钱如牛车轮,而他却聪明得很,不像后街那些广东佬,只
知<桥码>,开<当码>,而他却以一块钱注册,开了这间银庄,听说银
钱滚滚,赚得他笑...。”
“开银庄真的这么好赚?”听到夜猫羡慕异常,停止了欲吞的面条。
那中年人经他这么一问,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
这时热闹的码头,人声吵杂中,突然有人惊喊起来。
“有人堕江了,救命呵,快来人呵..。”人群一窝涌到那里。夜猫
也顾不了盘中剩下渣滓油腻。
却见那身穿白衣老耆在那紧急,双手放在背后,不停地渡来渡去,不
知如何是好,家人也唠叨一片,拿不出主意。有人见到女庸沈大娘一大清
早就携著银庄大少到江边码头洗衣,冲凉,小孩在回程路过木不留神,
哄地一声掉进滚滚江水之中。
女一时吓得魂不符体,不知如何是好?
还好,旁人见之立即立呼喊:不好了,少爷掉下水,少爷掉下水
啦..。也有人立即越过大马路跑到银庄相告。
“不好了,少爷掉下水去....”。在南阳街是一桩大事,不及
半茶时分,立即传遍了全镇。
那老耆立即随著家人,赶到江边,早已不见小孩身影,见之只是滚滚
流水。
有人找来伊班潜水能手。
“那拉子欲讨两块钱才肯下水”。
“这么贵,给他一块就好了...。”
老耆在一片混乱中固执地肯定,以一块钱叫人潜入水中,寻找失踪的
孩儿。
那跑腿的立即跑去跟那伊班人咕咕唧唧,这样来回于头家之间。
“他说水太急,潜水很危险,就一块八好了。”
“干伊老姆..。”老耆急得发疯,口中不禁骂出污言。
“给他一块五好了...。”这样又来回几趟,家人也为那落水小孩
早已涅了一把汗,说不出话来。
最后以一块五角讲好决定,早已浪费不少时日,大家心中七上八下,
只见那伊班青年,脱下胯中唯一的“斯拉”,脱个精光,露出强壮黝黑的
裸袒,潜入水中。潜这潜那,不久终拉到小孩的脚,大家一呼,但那可怜
的小孩早已断气,无法还魂。老耆家人七脚八手地把那毫无声色尸体抱回
家去。
“唉,救来救去,还不是捞到一个断气的死体,给他一块钱好了。”
说毕老耆双手欲于背后,忧伤地走开。剩下那伊班人与跑腿在那儿争执。
“一块钱拿不拿,头家非常生气,你捞来捞去只是头家仔的尸体,那
有什么用”。
最后那伊班人也显得无奈,再多说几句,也许一块钱也没有了。在旁
的人见之也在摇头叹气。轰动一阵的上午,码头又开始恢复了以往的清
静。
只有那银庄楼上,时不时引来一阵嘶酸号哭声。听说陈家孩子跌落水
中的时刻,他娘正于后街,富贵人家家中赌‘四色’牌。
她娘有一个臭脾气,每当她赌牌正在烧热时刻,就是天塌下来,可千
万别从中打叉,扫她的兴,家中发生了重大的事,婢女阿花早已立于门口
通报,只是头家娘却当著耳边风,至到老奴又再度传讯:她才如梦初醒。
“阿发跌下水中已被捞起.....”
“这妖寿精阿花,怎么站于门口发呆也不吭一声”。说著也顺手往阿
花身上一捏,痛得婢女流下眼泪,又不敢吭声,于是一家人匆匆离开现
场。
到了家里,一切都显得太迟,家中混乱一场,只见头家呆坐那木椅
上,只字不言,只听那挂于他头上的吊扇,在那吹得嗖嗖著响。
“你这苦命的阿发呵,阿娘才出街不到半个钟头,你就这样舍得离娘
而去,阿发呵!...”。哭归哭,一切都成为定局,再也不挽回头了。
据说,在陈家当了三十年奶妈沈大娘,也因这场家变而遭到头家毒
打,关于后房木柴间,最后抱著遍体鳞伤,收拾包袱,忍辱地离开陈家。
“头家,行行好事,给我一块钱,我已三天没吃饭了,祝你好运,头
家,行行好事...。”十年后沈大娘浪迹街头,手中提著一包身边唯一
的衣服,伸出发抖手,再度与头家来路相逢。
那时头家在<北华俱乐部>与来自石叻坡友人共饮畅叙回来途中。
“去,去,去,没钱,那来的乞妇,即敢挡著我去路!。”
“我是你家的沈大娘呵..。”
“什么大娘,小娘,你...我不认得你,你认错了人...”说著
大娘面对面,见她衣不敬体,一身脏兮兮,令人恶心。
听说,大娘,还是随著头家娘陪嫁而来,护持小姐与大爷,有了小少
爷后,才转而照顾小少爷。阿发平时就视大娘为他娘亲,面当父母,称她
为娘姊,双亲不在即“娘呵娘”亲喏地称呼。
遍是命运作弄人,阿发却在七岁那年,不幸欲横过马头那块木梁而跌
入水中。
“阿发若在的话,现在也该十七岁了。”陈头家于小巷偶遇大娘,却
无端端地想起逝去的孩子,心中感到内疾异常。十年后,他才如梦初醒。
“为什么,那时候,为了两块钱,众目睽睽之下,使我失去孩儿的生
命”。
过后街坊议论纷陈。
“若是当家的,当时当机立断,不再跟那伊班人讨价还价,也许孩子
的命也捡得回来”。
“就是嘛,那拉子,别说一条人命,你平时丢下一毛钱,叫他潜到水
中捞都捞得到,别说一个人。”
就听说,那伊班人平时好吃懒做,做些散工渡日,他最拿手就是潜到
水中捞银角,从中悦人开心。
再说被驱出沈大娘,举回无亲,也只好替街坊补贴旧衣破裤渡日,只
是心中依依不忘跌入水中头家之后,魂飞魄散的一刹那,久而久之,语无
伦次。
鼻年陪嫁过来的大娘,不只手脚勤快,人也长十哲白丽,为之头家也
起邪念,想纳为小的,让阿发有人照顾,不过那只是藉口,为此夫妻吵过
几次。这次正好阿发堕江,正中下怀把她驱出家门。
就在她与陈头家后巷相逢几天之后,有人在码头江边见一老妇臃肿浮
尸,岸上群集团观人群,大家心里有数,那是沈大娘不放心小少爷,照顾
他去了。这些流言蜚语传到陈家上下,大娘也托梦给老头,深感欠意不能
照顾阿发成人,为之老头也托人于黄昏夜晚,到江边烧些冥纸,以了心
愿。
自从大娘走后,阿发逝世,陈家一时变得寂寞异常,在陈老头默许之
下,便托人到上港抱了一个男孩,以续烟火。当日陈家上下隆重异常,宰
猪宰羊,拜神还愿。陈老头更为小儿取名安生,据他说,那是来自安然生
活,安身,安逸之义。
家中自从来了安生之后,钱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老蝆生蛛,一连给
家中带来三弟妹,从此陈家对安生痛爱有加。
安生长后,断承父业,理所当然。钱庄上下,大小事务都由他一手包
办,当时三弟还年幼,什至到他们长大负笈英伦留学,钱庄业务都由他一
手执理,所以安生对陈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陈老头每当与殖民地官员交谈,难与沟通,因此在三弟妹长入学年龄
时,他首先考虑他们进英校,他虽然是市镇的华校中小学董事长,但他却
有一个遍见,凡是华文的师生都是共产党,或是共产党的同路人。也传闻
共党到来,掠取他人财产,辱人妻女的厄言。
当年女皇加冕,殖民地官府还特别派他出国观礼,回来之后,眼界大
开,一向不订报纸的钱庄,也订起一份英文时报,让自家进修英文,平时
言谈起居也以英式生活为准则。
鼻三个小瓜,除了会涂自个儿中文名字外,讲起英语,并不输给洋
人,乐坏了老头,在他们修完中学后,便负笈英伦深造,不知羡慕了多少
人。
鼻年,陈康大学毕业,满口论理经文,他告诉老的。
“世上最有利可图的商业,就是戏院和金店,酒庄不用说,现在英国
人都不发营业执照,以唯护其宗祖国的酒业。金店的金器贵卖出后,便宜
收回,而且一向不赊账,赚钱是肯定!老头一听瞒是有道理。
“再说戏院,票价不二,也不赊账,好戏当前,人山人海,为了一张
戏票什至大打出手,世间那有再好的生意.....。”
老头乐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当年刚好有一空地,欲建戏院,投标售卖,于是在二少安排之下前
往,对手是一来自邻国跨国集团,对峙当儿,赢家是老头,输家也是老
头。
高价叫买之后,陈老头才惊悸,人家是跨国影业钜子,其业务包括影
片制作发行,控制大半星马一带市场,而陈家呢?空握一戏院,至多只
能上映二轮片子,钱让别人先进口袋才轮到你。为此陈老头一度闷闷不
乐,随之一病不起。在他逝世不久后,录像带开始登陆狂扫,把戏院业务
搞得一蹶不振。二少当年令人欣赏<戏院论>,也随之再度碰壁。
再说那三弟妹再也不是当年小瓜,陈佬病逝之后,也在陈家业务上各
怀鬼胎,难免产生岐见,矛盾日益加深。这时有人为安生做人不值而喊
叹,当时身为长子的他,不但为陈家产业打理,井井有条,还眼看弟妹出
洋,喝过洋水。
“那是我老爸有钱,养得起我们,让我们到国外深造,店里的业务又
不是只有他一人掌管,他算老几.....。”
兄弟之争在障于老头颜面,只是一股暗流,可借老归西之后,矛盾遂
渐走入白热化,什至对薄公堂。
最后安生在退修之后,业务几乎落在三弟妹之中,只有股东大会才见
安生身影,其他时间,他几乎随著老头生前欲望,做些慈善活动,积公积
得。
这时街坊流著恶毒蜚语传言,当年头家所抱养子,其实是一拉子弃妇
所生。
“拉子弃妇所生,人家也为陈家打了大半江山。”有人回应,但那是
人家家里闭事,至多只能当茶余饭后的闲聊。
安生也有他的一套人生,年轻时,他怀著一股热忱,参加过当年的激
进团体,推动文艺活动,他也在舞台上扮演<马车夫之恋>民间舞剧。新
中国成立之际,发动了庆祝国庆节大游,举办大型街头舞会,大跳扭秧
舞,他是带头大哥,后来于舞台演出,认识了银花,擦出了火花。
不过银花在老头心目中只是普通人家女儿,不能门当户对当陈家媳
妇。安生在心灰意冷之际,只好打回原形,回到银号当他的小开。
这时在亲朋戚友介绍下,认识了露丝,露丝家人当然不能与陈氏产业
相比,但老头却有一个不定形原则。
娶儿媳妇,娘家财势一定不能强过自家,也不能太过穷困潦倒,以免
被托下水,有人言,娶露丝是得到自家老的默许,那是女方家庭背景与殖
民地官员有一定关系,尤其露丝家人那满口宗祖国传统正音英语对白,却
令陈老头羡慕死了。
而又有人言及,陈黄联婚,主要是陈老头看上露丝老爸工地那地段,
别看它现在推满废铁,杂乱无章,毫不起眼,可借有远见的人都赞它“地
理位置”,离市区仅有五分钟路程。
嘿,嘿,将来城市发展,它还不是一块黄金地带,为之,陈老头想到
心中不禁暗喜。
陈黄成婚,在当时封闭社会并没大摆宴席,而黄家是基督教徒,婚礼
一定要在教堂举行,这点陈老头都一一答应了。
安生婚后心中不一定感到幸福,因为他对心中初恋银花,始终不能忘
怀。露丝又是虔诚基督教徒,里不免摆设挂了主的塑像,这与老太婆心灵
中的求神拜佛,难免引起一阵磨察。
只是令老头感到心慰,媳妇也算性情中人,她嫁来陈家,早晚忙著,
还要扶持老人家身边销事,如安排那些牌友留宿问题,平时祭拜祖先,这
些媳妇都尽了本分,只是周日她却一定保持上礼拜堂著弥撒,偶而也参与
教友,带小孩前往参加圣诞节日庆祝仪式。
著为夹心人的安生,在妻子与母亲之间,总有一个决择,由于母亲日
常醉心于赌牌,而露丝闯进他的心房,填补了心中的空寂,尤其他的初恋
情人银花,早与一伙年轻朋友,投奔遥远的北方,参与社会主义建设,音
讯全无,更令他心中感到空寂异常。
他虽没跟随妻子洗礼入教,但却与教会长老相处不错。有人言及安
生,都在起哄。
“安生那小子,跟天下的乌鸦一样黑,结婚后都是妻子所生,那还记
得娘。”
这些流言悲语偶而也传进他耳中,令他心中一震。
“我的亲生的娘,究竟在那里?她是否人家所言传的拉子妇。”没人
告诉他,谁也不知道。
只是看母亲那一副整天沉醉纸牌中,心中也有感触,只是妻子却在一
旁言劝。
“她老人家不玩纸牌,你叫她整天闲在那里做些什么?”。
鼻年,老头措手不及,乱了阵脚,听及英伦学成归来老二所言。
“现在世间就赚钱的行便是金铺与戏院,都是CASH TERM 。”
究竟人家喝过洋水,带著名衔回归,在老头心目中,他说的话,他放
的屁都是叫好,叫香,为之,老头策划老二前往叫价。
谁知对手并非池中物。在叫价中故弄玄虚,呼三喝四。最终的赢家,
接著问题跟著而来。
“叫价太高了,不值这么多钱...。”过后旁人在议论。
“盖戏院,人家控制市场,你拿什么片子上映。”
老头打击之下,一病不起,最使安生感到痛心,老爸再也看不到那块
地段的戏院与建。
在二少的专业政策之下,安生是领乾薪的挂名职位,而他最感到实际
的是每逢周日,随著老头走过的足迹,随著教堂慈善机构,到菜市场,摇著
小铃,叮叮著响,心怀虔诚,沿途捐集青菜,以供老人院。
说是人类爱心,问及安生,他也显得惘然。钱财只是身外物,生不带
来,死不带去,只求心情平静,这时也不能不想老爸幸苦了半辈子,走尽
人生尽头也看不开人间世道红尘。
是那地段叫价太高,是二少过份自负,害死老人家,有时安生想及心
中不由燃起一阵内疚,为什么当时他不尽大哥本份,阻止了这些交易,若
不是为了那块地段,也许老头还活到现在。
活到现在?白衣老耆心中不免感叹,而远方偶而传来断续鸡啼声,显
示子夜时分已过。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醉猫,卧在一废墟后巷沟中。这
废墟则是人称热闹的南阳街,在城市重建计划中,已纳入<城市广场>的
范围内。
鼻一夜的醉卧沟中,确是使夜猫病了一阵子。过后他跟人家提及那夜
在那条老街五脚基见到了老耆,让他走进老街场过去湮没传奇。
大家都说夜猫病后,脑袋出了问题。他不信邪,也到过菜市场,问及
是否有安生其人,每于周日,摇著铃子来到这里收集青菜给孤儿院,老人
院。
大家都以惊异的眼光看著他,不知所云。
他也跑去看看梦中的戏院地段,那有什么戏院。
“有,从前这里确是有一间富丽堂的戏院,后来改建为一抬球中心,
不过在一场焚火灾劫之后,早已改建全市最高办公大楼”。一卖水果小摊
老人这么告诉他。
“那时电影早已没落,夜间家家户户都躲在家中看电视录像带,还有
谁会到戏院买票看戏”。
而夜猫走过那条老街地段,实际上只是城市重建计划留下的废墟,那
年在反殖高潮,夜间张贴标语大逮捕中,这里也曾发现警察浮尸,而引来
全市大戒严。那年经济大风暴,一切庞大工程都停顿下来,南阳街也是首
当其冲地段。
经过此番奇遇夜猫也改了性子,也少上酒吧买醉。朋友见到他那异样
神情,只有背后窃窃私语。
鼻天午后,夜猫经过南阳街一庙宇前,见一相命招呼,说能看君生前
后世。
反正闲著无聊,就索信坐下,让那看相瞧瞧他的前生后世。
“呵!...”看相惊叹:“你的前生本有富贵命,就是逃不过场劫
数,改变了你的命运。”
“什么?说来听听...。”本是昏昏欲睡的夜猫,听之突然精神一振。
“喏,你看那条桥....就是生前你跌落水中的地方...。”
“呵...”夜猫听之,虽是炎热午后,却全身感到冰冷,也就丢下
五块,匆匆地走了。
“唉,你的后世我还没讲完,等一等...”。只听看命在背后呼
喊。
23.6.99 脱稿
4.7.99 凌晨四时重修
犀鸟文艺 Hornbill Liter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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