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思 作品集
菜虫梭罗斯
田思
小 说
小维今年才念小学三年级,他开始有了烦恼。像他这种天真无邪的年龄应该
是没有烦恼的;小维的烦恼是看到爸爸烦恼而引起的。
爸爸很疼爱小维,虽然他驾罗厘很忙,但总在周末或星期日带小维去玩,偶
尔带他去吃肯德基炸鸡。他还怕小维念了华小在国文与英文方面赶不上程
度,特地为小维找了个全科补习老师。他经常对小维说:“好好念书,将来
做轻松的工作,不会像爸爸一样辛苦。”
可是,这半年来,爸爸很少带小维去玩,更不曾带小维上炸鸡店了。不知怎
的,爸爸常哀声叹气;每天回来,他就累得倒头大睡,连跟小维说话的气力
也没有。妈妈说,爸爸以前去码头载货,每天来回驾20趟罗厘,现在必须驾
上30趟了。
“爸爸为甚么要多做工作呢?”小维问妈妈。
“钱不够用呀,傻孩子。”妈妈没好气地回答。
“那我就不要补习了,可以替爸爸省点钱。”小维不明白,爸爸为甚么要带
他到那个甚么补习中心的刘老师处,和好几个不同学校的孩子挤在一起,而
刘老师只是每晚看着他们做学校的功课,月头爸爸就拿几张红色钞票给他。
这一两个月来,爸爸的钱要三催四催才拿得出来,刘老师上课的脸色很难
看。
“不补习怎么行!难道你将来要学爸爸做粗工吗?”妈妈提高了声调,好生
气的样子。
小维不敢再说了。他不明白不补习和做粗工有甚么关系,而且做粗工也没甚
么不好呀!
小维终于懂得,“钱不够用”就是爸爸驾罗厘的工钱不够一家的费用,因为
他每餐吃饭时,发现妈妈买的◆菜越来越少了,很多时候妈妈要他只拌菜汤
吃饭。
“妈,你不是常叫我多吃一点,才会快高长大吗?”小维忍不住问妈妈。
“那就多吃白饭吧!”妈妈的口气像是发脾气了,而且在家里讲话的声音越
来越大声。
小维有一次问爸爸,为甚么他的工作增加了,赚的钱反而不够用。爸爸愣了
一下,搔搔鬓边的灰发,很无奈地说:“这叫通货膨胀,就是钱变小了。”
奇怪,钱为甚么会变小呢?小维想到新出的红色10元钞票,比过去的确小张
一点,但其他的钞票和辅币还是一样大呀!
小维常听到爸爸和妈妈嘴里挂著“通货膨胀”这几个字,爸爸有时翻着向邻
居借来的报纸,一边嘴里骂著:“都是梭罗斯害的!”
小维像是明白了,原来有个叫梭罗斯的家伙,使他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对
了,这个梭罗斯一定是个恶魔,要不然怎么专做害人的勾当呢?
爸爸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了。有一次他对妈妈说,驾车驾太久屁股生了痔
疮,要去给医生看看。小维心想,这个痔疮会不会是恶魔梭罗斯害爸爸生
的。
爸爸突然叫小维下个月不用去补习了。小维平时觉得上完正课每晚还去补习
真是很累,而且学校作业经常做不完,巴不得爸爸说这句话,但爸爸以前不
是常说,有去补习将来马来文和英文才跟得上,才有希望找一份轻松的工作
吗?
“将来你和爸爸一起驾罗厘吧!”爸爸像是赌气地扔下这句话。小维本来喜
欢驾爸爸的罗厘,以前爸爸有空时,常让他坐在驾驶位上,双手抓着方向
盘,模拟驾驶的动作;但一想到驾罗厘会生痔疮,小维又有点害怕。他想,
都是梭罗斯这魔鬼害的。
家里三餐的◆菜比过去更少了,小维听老师说他“营养不良”,回家想跟妈
妈提起,却听妈妈在饭桌上对爸爸说:“政府叫我们在空地上种菜,明天我
去星期日市集买些种籽来试种,也好省一点菜钱。”
小维听了很高兴,因为他也听老师说要他们各班举行种菜比赛,看看哪一班
种的菜长得最大株,就可以得到奖品。
小维从妈妈那里学了不少种菜的知识。妈妈说,种菜要常喷农药,才不会给
虫吃掉。小维告诉妈妈:“可是老师说,人吃了菜上的农药会生癌症的!”
妈妈教小维:“只要在炒菜前用盐水浸一浸,就不怕吃了会生癌症了。“小
维这才放心。
小维和同学们在校园后面的空地兴致勃勃地学种菜,老师可没叫他们喷农
药,只是吩咐他们要勤劳地松土浇水、拔草、捉虫、捉蜗牛。小维每天一早
到学校就给菜苗浇水,他觉得这工作挺有意思。
菜苗渐渐长大了,小维盼望着他和同学们种的菜能在比赛中获奖,至少也可
以带几株回家让妈妈煮来吃,别老让老师说他“营养不良”。
不幸的很,有一天早上,小维到学校时看见许多同学围着那小小的菜圃,叽
叽呱呱地议论着、小维忙挤近去看,原来长出的菜苗都给一些看不见的虫儿
咬坏了。
小维很痛心,他和几位同学都哭了。他走过办公室,听见老师们又在谈论着
梭罗斯,其中一位拿着报纸的老师用颤抖的声音哭诉著:“要命的熊死(熊
市),我一生的积蓄都让炒古票(股票)炒完了!”
小维仿佛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梭罗斯就是专门吃掉人们劳动成果的菜虫,这
个看不见的魔鬼!但是,小维曾听妈妈说,菜虫都是从蔬菜里面生出来的,
这个梭罗斯又是怎么来的呢?他又不明白了。
那晚,小维做了一个怪梦,他看见一只只露出森森牙齿的菜虫,互相纠结在
一起,嘴里不停地咬啮着一张张5元、10元、50元、100元的钞票。钞票被越
啮越小,像残缺不堪的菜叶,最后全吞进了菜虫蠕动着的肚子里。一只腆着
肚子的最大菜虫竟开口说话:“都是梭罗斯惹的祸!”
1998.3.21
注:梭罗斯乃匈牙利籍犹太人,是国际金融界的投机“玩家”,在美国创设
双鹰基金(后改名量子基金),曾于1997年7和8月狙击马币,引发大马有史
以来最严重的金融危机与经济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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