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颜泉发 (暨南大学文艺学硕士研究生) 我相信缘分,缘分是一种无法诠释,无法剖析的人生基因,我们不需要对缘分做出太 多的考量,我们只需要感恩。在一个没有寒冷的风,没有萧瑟的雨的冬天,我在澳门 停留了五天,出席了“千禧年澳门文学研讨会”,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澳门文学。当我 从林中英的手中接到她的散文集《眼色朦胧》时,心里油然地感受到一种温馨而且宁 静,我不仅和她的著作结下一份情,更和她结下一段师姐师弟之缘。 林中英的散文集《眼色朦胧》由香港获益出版事业有限公司出版,散文集里共收集了 70篇散文。其中《眼色朦胧》、《一对冷足》、《女人四十》、《做个中性人》、 《女性新人类》、《时间拿去了的》、《山居好梦》、《一间自己的房子》、《书 台》、《打针时想到的》、《文野之足》、《表妹》及《明月在竹湾》等是我比较欣 赏的几篇散文。 我喜欢林中英的散文,她的散文弥漫着柔美、神思和平静,令人回到人生存在价值意 义的思考。我随着她柔美的文笔漫步,浸润在她的文思中,她带着我们扫描人生百态 图,她不做结论,却抛出一个个令人深思的启示,使人在混沌的人生百态图中,回到 真正他人和自我的关系。她犹如一个导游带你游入一个优美的百花园中,然而,她并 不会详细地向你叙述花园的一份情和一幅景,她只轻描淡写,不夸张渲染,轻飘飘地 留下她生活的足迹,只要跟随着她的笔触,我们就会发现在她轻盈柔美的文笔中,烙 下一个深刻的人生记忆。她的书写留给我们一种自由的思考空间,一种宁静安谧、淳 朴自然的意境,寻求人生思考的答案和意义。 林中英的散文所展现的是一个女人本质上的欲求。虽然她已人到中年,但她十分眷念 着少女的青春情怀。在作品《眼色朦胧》中,作者深知时光无法倒流,因此她只能借 着一个少女的抒怀“在独自凭栏,独守窗儿,倚着树干仰首蓝天,坐在案前托腮凝 睇”,她在少女的情怀中“犹如摭拾自己青春行迹上遗落的碎片”。虽然这些零碎的 记忆不足以让她回到青春岁月,但却能让她有所释怀,寻觅青春的动力。在《女人四 十》、《时间拿去了的》、《青春长驻》及《书台》等同样地流露了一个女人步入中 年的独特感受。在《书台》中,当她面对着一张被办公室遗弃的旧书台时,她叹息生 命的脆弱,无奈的是人类无法主宰自己的生命,更何况一张书台。她在《书台》说: “这些旧木桌若然要使用,定能够用到现在,甚至过渡到未来。它是制造于一个追求 一生一世相守的时代里,人与人是这样,人与桌皆然。”人生留不住青春确实无奈, 若是我们能借助生活的点滴能升华到人生存在的价值意义就是一种高尚的人生哲学。 一张被遗弃的旧书台有什么能令人感到惋惜呢?新与旧的交替是否一种现实的唯一抉 择呢?林中英并不是重弹“新不如旧”的老调,她只是无法接受事实。岁月是人类一 份情感最佳的考验。为什么时间的流逝就要把外在看来残旧,内在却坚定的生命给夺 走呢?这是林中英的思考。我们无法阻挡生命的规律,新的将代替旧的,旧的始终会 被遗弃,最重要的是我们是否珍惜我们身旁曾经拥有的人和事呢?人生的痛苦和悲 伤,何曾不是伴随着孤独和寂寞一起滋长呢?林中英热爱生命,无论是一个活生生的 还是没有生命的,她流露的是一种关怀和尊重。 林中英的书写充满人生的思辨。在男权主义的话语权利里,女人更应该时时刻刻地警 惕自己和武装自己;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她需要爱,更需要被爱,却不会盲目地爱。 爱是自由的,时时受到考验。在作品《一对冷足》中就描写了男女之间十分微妙的感 情。原本一个男人帮一个女人取暖一对冰冷双足是一件极其温馨的事情,但是作者却 洞察出温馨中所隐含的一种思索。当你身边的男人要你把“一对冷足”,伸给他取暖 时,这“一对冷足”从这一秒钟开始成了你和身边男人之间感情的温度计,当他帮你 取暖时,这是一种幸福的表现,当他对这种行为开始感到厌倦时,也就是一段感情危 机的开始。一般的女性往往只体会到温情的表面,却没有感受到温情的内涵,林中英 深深地体会到了一段感情是必须经得起考验的。在作品《做个中性人》、《女性新人 类》、《一个自己的房子》、《打针时想到的》及《文野之足》等也一一地剖白了女 人在大男人主义的话语权利下的心声。现代女性必须武装自己,留给自己一个生存空 间,一个能让自己说点话的空间。然而这些武装起来的坚强,看起来似乎能和男权抗 衡,实际上却十分脆弱。林中英对现实生活不会悲天悯人,走入暗淡无光的灰色世 界,感到抑郁而孤独,反而“少女”、“时间”、“青春”及“书台”给她一种人生 的启示,作为社会主体之一的女性更应该独立自主,掌握自己的生命,在女性长期以 来被锁定的“懦弱”、“优柔寡断”、“脆弱”等的形象时,她却积极地打开这个沉 重的枷锁,重新编译女性的生命基因。 读林中英的散文似乎在解读她的人生观,除了对青春的释怀和人生的思辨之外,她的 散文亦对社会的阴暗面进行批判。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女性,所以她的散文是如此地柔 美和率真。作者祈望得到一种被爱和被尊重的感觉,这是她表达女性对社会的最基本 的一种祈求。她多么祈望能在爱和祥和的被窝里漫游在她的朦胧的文思中。我不敢套 用林中英是个“女性主义者”或是“人道主义者”,但我敢说是她的书写中把她的心 灵深处的真、善、美给挖掘出来。一部作品必须先打动作者本身才能打动读者,我喜 欢她书写的空间,她不告诉我答案,她只告诉我感受,我从她感受中漫步地摸索和思 考,寻求我和她心灵的交错,她感动了我。饶?子教授在《文心丝语》中说得好:“林 中英人生的心态是稳定的、潇洒的,在人生的转折处,往往能解得开,虽然她在这些 散文里,也曾经一次又一次地作着‘回忆的壮游’,循着自己逶迤的足迹,这个过 程,难免会有‘快乐的悲凉’,但基调依然是那种‘坐看云起时的淡然’”。 依照后现代主义理论的理解,当下是个图象文化的时代,写作需要勇气,作品文字的 长短更是写作人的一种压力,这是一种文化生态的危机。我无意套用后现代主义的理 论,只是想说明现代人对长篇大论的作品感到十分厌恶,这是当代社会压力的一种心 理折射,因此,简洁的文章使他们有一种释放的感觉,同时减少压力又能提升自身的 文学涵养。虽然澳门是一个小城,小城里有她动人的故事,林中英作为小城的叙述 者,她平衡或消解了“图象”和“文字”之间的压力。林中英简洁、优美的文笔把澳 门小岛的每个角落,每个画面都记录在她的文体记录里,让我们去感受和回味。 林中英的书写把身边空间组织织成一幅并丰富文化记忆库。让?弗?利奥塔在《后现代 主义状态:关于知识的报告》曾经说过:“经验是一团感觉,一团投影与记忆,而要 达到表现出任何题材实质的地步,必须有这团感受的灭亡与再生”。显然,林中英的 散文就有这种深刻的体验,在《表妹》、《打针时想到的》及《明月在竹湾》就是她 将一份感觉和一团记忆,投影在文字的书写中;文字是她最好的回忆,但文字背后所 隐藏的那种心灵的烙印是有待读者去沉思和体会的。 一位作家要产生优秀的作品,就该不断的学习,不断从长期创作实践中充实自己。林 中英热爱生活,除了创作之外,她也适当地参加社团活动,她所期待的并不是什么名 誉地位,而是生活的体验,让她贴近了人生百态,从而作品中就有了一股独特的生命 力。生命没有汹涌的波涛,人生也激不起美丽的浪花,只有接受困难的挑战,不畏阻 力,它才能把你推向生命与理想的另一个高峰。 林中英的性格是柔和的,她从朦胧的散文中以一种思辨书写社会和人生进行观照的, 她的文字有一种生命张力。在她的《眼色朦胧》散文集里的每一篇的篇末都会留下一 个思考,如一个小石头掉入湖水中激起的涟漪,短暂却令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