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乡文学
5-5-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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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的生存与尊严
南洋社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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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文学奖’得主沙末沙益(A.Samad Said)宣布封笔,引起他与语文出
版局高层人物之间一场争论,副首相阿都拉巴达威也出声慰劝。这是沙末沙
益第二次宣布封笔,90年代初他首次为版权费问题而封笔,那次抗议并没有
获得明确的结果,留下一些后遗症,加上近年来的一些新争执,遂导致今天
的(最后一次?)封笔抗议。
沙末沙益是上周末在怡保‘艺术村’一项活动上宣布封笔,当时他并未指名
道姓表明抗议针对何人,新闻见报后语文出版局领导出面解释,作家说既然
有人对号入座,就把问题摊开来谈。沙末沙益不满语文出版局方面处事‘文
学官僚作风’,付版权费不公平,对‘桂冠作家’不尊敬和不体谅,有困难
不施援手等等。
外人对语文出版局如何付给沙末沙益版权费的事无从置喙,惟以作家所举实
例,说他某部小说被选作中四文学读本,教育部擅自克扣版权费,从15%减
至8%,就常识说当然不对,作家应可以违反合约(breach of contract)
为由,提出告诉。至於‘国家桂冠作家’应获何种礼遇,无论是具体的或象
征的,当局颁奖时应该没有明文规定(沙末沙益后来受封拿督),不过在物
质上所获的特殊奖赏,大概远远不及後来的运动明星、登山家和航海家,却
是可以想见的事。
沙末沙益是在80年代中离开新闻界以专事写作,在此之前他是《每日新闻》
的高级编辑,成为专业作家不过几年就演出首次封笔抗议的新闻;这位多产
作家名下有42部各类作品(主要是小说),尚且不容易以写作挣取较像样的
生活,这却不仅反映马来西亚文化的某点不足,而是整个自由市场体制的特
征。
沙末沙益要求怎样的尊严和礼遇,他语焉不详,但是他一旦决定要做专业作
家,就必须作好准备接受自由市场的机制;他虽然多产,毕竟是个严肃(艺
术)作家,这类作家的作品多数不能畅销或上流行榜,版权收入当然有限,
作品被选用作中学文学读本已经不错。如果他所说的礼遇是像改革开放前中
国作家协会会员那般有官禄可食,铁饭碗吃到死(此制已废除),那其实不
是荣誉,而是一种出卖灵魂的交易(Faustian exchange),作家用灵感交
换五斗米,放弃‘作家的想象’去迁就‘国家/政府的想象’。
国家独立后,政府设立语文出版局,其任务是发展马来语文,实务包括研
究、编纂、出版(教科书、参考工具书、文学作品和学术著作),宏观来
看,这个机构历年来的深耕厚积普遍获得肯定。但是它基本上是个官僚机
构,在语文问题上表现强烈的意识形态,内部运作也有浓烈的官场文化气
息,沙末沙益所说的‘文学官僚作风’是很恰当的形容;从另一角度看,在
一个既得利益根深蒂固的象牙塔型官方机构里,若没有官僚结习才是怪事。
无论在中央集权/国家威权国家,或是资本主义的自由市场,严肃与高格调
的艺术都已成为小众的文化消费品,艺术家都得接受某种形式的赞助或津贴
才能维持生计,关键问题在於因此而丧失了多少的艺术操守与创作自主。在
升平时世,这种矛盾并不显著,然而在社会矛盾高度激化的情况下,艺术家
不论接受收编与否,他们所付出的牺牲就不小了。比方说,姑不论其艺术成
就如何,出自一位资历更高的国家文学奖得主手笔的《屎》这部小说能否由
语文出版局印行,就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在美国这样成熟的资本主义社会,除少数艺术名流生活风光之外,多数艺术
家都必须额外努力以争取在社会夹缝中生存。基金会颁发赞助金供画家和作
家生活/创作,大学开写作班或设驻校作家/诗人职位让他们与青年分享创作
经验,另类媒体/小杂志发表小说和诗这些较少经济报酬的文类以鼓吹创作
风气。
我国经济发展造就了不少大企业公司和千万富翁,国家银行和石油公司收集
当代美术作品,某美国石油公司常年举办小说比赛,有些赞助办法姿态多过
实际。目前国立大学都在企业化,奉养一两个驻校作家/诗人应该不成问
题,财雄势大的媒体公司(像沙末沙益的旧雇主)也何尝不可奉养作家,不
过艺术底线如何又是另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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