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学良作品集
印度街
沙巴.冯学良
印度街,乍听之下,彷若跌入古印度的时光轮回里,浏览古都文化,倾听历
史的兴衰,或者寻觅悉达多王子,怎样在菩提树下证悟人生,然後拈花微
笑,引渡众生。
想像中的印度街,应该是「悉他」音乐飘扬,街上满是弄蛇人,妇女穿着沙
厘,面挂着纱布,只露出迷人的双眸,在人群中,舞着袅娜的身段,穿梭於
街中;期待的是充满异族风味的街头,以弥补不能涉足古印度的遗憾。
当我踏入印度街时,那是五年前的事。
印度街,没有我想像中的神秘,也没有古印度的韵味,更不见风华绝代,有
的只是一条被岁月洗涤的沧桑街道。
我初次进入印度街,则投入了她的岁月,我细嚼她的没落,感受她的无奈。
在举目仰望天空时,我看见她的顶上,满布着断檐残瓦,在裂缝中,杂草漫
布依稀在挣扎,在烈日下底着头,苟延残喘,也许,它们在作生命的最後抗
衡。街的两旁,尽是一些不起眼的店铺,店主多坐於门前,有些赤着膊,摇
着竹扇,籍以驱逐闷热,打发无人问津的日子。这一种生活,彷若走廊上的
栏柱,在剥落,在无奈,在哭诉。我不忍心停下脚步,生怕自己像印度街一
样,走入生命中的苍暮。
我走到了尽头,带着不解及匪夷所思的心情,回头看着印度街,为甚麽主宰
这一条街的,不是印度人,他们去了那里呢?这一条街,能为辛劳的印度人
带来了些甚麽生活呢?据说在二十年前,这是一条印度人聚居的地方,生活
相当潦倒,有着餐风饮露,蓬头垢面,靠贩卖布料及加里为生。
印度街,不再是印度人的主宰,这样「印度街」是否名过其实呢?
不禁想起米军先生写过的一首诗,在「印度老人」一文中曾这麽写:
「别再向甘地祈祷吧
老人哟,那善良而愚蠢的人道主义
救不了 印度今天和明天…… 」
所以你们流落异乡,为生命争一囗气,企图摆脱生活的枷锁,宁愿飘洋过
海,在一个不属於自己的土地上扎根,以古印度的优秀血统,去创造自己的
一片王国,让自己的後裔,代代相传,在这里生长。
於是,印度街成了你们的新希望,梦想,乐土。
然而,印度街为你们带来了些甚呢,在时光过滤中,你所流露的,在眼眸
中,只有迷茫,明天,彷若是一件很遥远的事…
印度街,留下的,只是历史的见证,时代的冲刺,民族的可悲,生活的残
酷………
再一次踏入印度街,是在五年後。
该以怎样的心情去形容她?
眼前的印度街,今非昔比,那是一条经过人工修补的街道,街上张灯结彩,
窄狭的街道,已铺上一块一块,整齐又漂亮的红砖,两旁也建设了不少石
椅,让来往的顾客增添温馨;顶上,也铺上新瓦,一片叠一片,在阳光
下,红红的瓦,显的耀眼。
印度街,不再是昔日的印度街了。
我感觉不到昔日的沧桑,也看不见她的岁月,直叫我迷惘。
我也看不见印度人,更看不见加里摊;两旁的商店,满是金 ,站立在门囗
的店员,露出笑靥可亲的脸孔,期待是可以招徕顾客。她在重演印度人的辛
酸,在每一过客走过之後,所流露的是一张麻木的神情,一如昔日的印度
人。
印度街,不再是印度人的沧桑,他们何去何从?
我踯 於街道上,只有感叹,如今,我已看不见她的真,今天,她像一位面
披红纱的印度姑娘,我看不见她的容颜,也看不见她的悲哀,或许,这样的
环境,才是她们所渴求的。
不是吗?
走出了印度街,我不禁在怀疑,我所走过的,到底是印度街,还是唐人街?
印度人,他们何去何从?
後注:印度街是古晋城的某一街道。
悉他是印度人的一种乐器。
沙厘是印度妇女的传统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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