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学良作品集
湖畔上的蓝天
沙巴.冯学良
驱车南下,进入了蜿 不断的道路。
一路上,两旁尽是 野苍苍的丛林,绿意盎然。
被现代吞噬的小镇,不时在路上喘气,斑驳不堪的痕迹,在墙身上展露了。
陆明天从容驾着车,疾驰於通往芙蓉的道路上。
吉隆坡,逐渐被抛离在车厢後。
陆明天把车窗较退了下来,清凉的空气顿时涌进,让一车的气温,充满大自
然的气息。
陆明天吸了一囗气,心底骤生平静,连日来的工作压力,此刻被一股无形的
清流洗涤的一乾二净,让挫折及失 随着疾风,消失在空气中。
他开始厌恶吉隆坡,那是一个禽兽搏斗的市场,恍若返回了侏罗纪时代,互
相嚼嘶同伴,生命中只有血腥,没有人能主宰自己,一如俎上之肥肉,任人
宰割。他後悔来到都门,把自己磨练成机器人似的,没有自己的空间。
没有,连一点思想也没有。
他想起了故乡,北马边陲小镇加央。
故乡的恬怡静谧,一览无际的田野,那一种悠然自得的生活,如今却变的遥
不可及。
加央 加央,我的故乡!
陆明天不禁对家乡缅怀起来。
车子拐进了一条小石路,路并不平坦,车子不禁颠簸起来。陆明天小心翼翼
的把车驾进丛林内,两旁兀伸的野蔓尖枝,不时掠过车身,然後开始蠕动,
互相推挤。
天色还算不错,陆明天昂首 着天空,心忖着。
车子来到了一座相当阔的湖泊,陆明天把车驾放在一棵枝叶蓬开的大树下,
免的车子暴晒在烈阳下。陆明天拿了钓鱼的工具,把车上了锁,选择了一个
荫凉的环境,开始垂钓。
浮标,随着水波,静静的漂浮不定。
这个湖泊,陆明天来过好几次,每一次总会约三两好友前来这里垂钓,藉於
消磨时间,互诉公事上的挫折,然而今天,他却选择单独而来,因为蓦然发
觉,身边所谓的好朋友,在利益上有冲突时,竟然嘴脸一变,变的面目可
憎,向自己频频放冷箭。
他开始对人性绝 ,人性的面具,竟然不堪一击,一瞬间,那一种天性丑
陋,表露无疑。他只好自寻宁静,找一片属於自己的净土,远离杀戮市场,
为自己的身心做一番洗涤,暂求解脱。
浮漂,依然静静的漂浮着。
湖泊,很阔,而且很静。
湖中,长着几棵红树,几只野鹤栖身在枝杆上,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动,寻觅
猎物。
湖,很大,鱼,当然是有的,可是何於今天时运不济,连水底的鱼也不上
钓?
霉气当头?陆明天苦涩的一笑。
他把鱼杆 在岸边,伸了伸 腰,左右摆动身体,藉於松弛精神。他燃了一
只烟,徐徐地嘘出一囗,蓦然发觉在都市所吸的烟,只有苦涩,而且精神烦
躁,反而在这湖畔,感觉竟然不一样,居然很自在,吸进去的,是一肚子的
自由,很豁达。
他闭上双眸,享受着逍遥的感觉。
烟的好处,除了可以解闷之外,他的功能,还可以驱逐蚊子,免受其扰。
(特此声明,作者并不鼓励人们吸烟,而是剧情需要。吸烟危害健康,这是
政府对人民的忠告!)
很快,一支烟在袅娜中走完它的尽头。
陆明天熄了烟蒂,吸了一囗气。
空气中除了天然的气体之外,还有残留的烟味。
陆明天皱了皱眉头。
他不明白他已侵犯大自然生存的权力。
他无聊的游目四览,悦心欣赏这风光妩媚的湖光水色。
他沿着湖岸 而行,脚底下满是湿濡的野草,草尖上的水珠,沾湿了他的
裤管,算是一点点的抗议,在被贱踏过後,发出无力的呻吟。
大自然的生命,竟是如斯脆弱,不堪一击,难怪人类气宇嚣张,不断摧残和
破坏环境和生态,可是最後却逼使自己走上一条绝路,让生命困在兽笼内,
人间,再也找不到一块净土。
那是人性的破坏,生命的溃塌。
他继续走着。
很意外,在湖的另一端,也有一个人在钓鱼。
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驱使他走向那一端。
那是一位马来友族,头顶戴着破烂不堪的草帽,衣服寒伧,坐在草堆里,双
手环抱着膝头,注视着水面。
没有鱼杆,也没有浮标,只有一条鱼线伸延进水里;头的那一端,只不过是
一捆杂乱无章的线丝,系在一条木棍上。
很简单的钓鱼工具,陆明天在自忖。
他向马来友族打了一个招呼,就蹲在一旁。
草堆湿透,他怕弄脏了他的新裤,而马来友族却不在意的坐着。
那是两种不同生活的对比。
「成绩如何?」陆明天无聊的打讪着。
「还没收获。」马来友族耸了耸肩膀说。
「你不放浮标,又怎知道鱼在吃饵呢?」陆明天好寄的问。
「对你来说也许是吧,对我来说就没所谓的。」
「嗯?」陆明天不解。
「文明的人钓鱼,是找寻刺激,急於知道鱼到底上不上钓,而我们这些回归
大地的儿女,都顺其自然的,如果有鱼上钓,鱼线自然会动,并不急於知道
鱼的动向。」
好像蛮有意思的,陆明天在思考着。
「你们钓鱼,就好像在钓一个欲 ,一个无穷无尽的欲望,钓的多,欲望就
越多,永无止尽的沉沦。我钓鱼,是完全符合生活之道,鱼上不上钓都没所
谓,因为我拥有一颗完完全全属於自己的空间。」
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瞧!」马来友族指向都门的方向说:「吉隆坡的天空是甚麽颜色的?」
「灰色。」陆明天的声调甚小,他似 已明白对方所要表达的内容了。
「那麽,现我们头顶上的天空呢?」马来友族再问。
「蓝色。」陆明天底着头说,不需要抬头 天,就可以直接回答马来友族的
话。
「同样的天空,为甚麽会有两个不同的颜色?在我来说,我当然不会遗弃属
於自己的天空,而笨的进入一个陌生的空间。你看,蓝色天空底下的世界多
美好,至少生态并没有受到污染,生机依然盎然,自由自在的。」
陆明天若有所思,然後若有所失。
「如果活在一个不属於自己的天空底下,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说後就不
再理会陆明天,因为他的鱼线开始在颤动。他轻易的拉回鱼饵,上钓的是一
尾吉罗鱼。
「生活就是顺其自然。」马来友族把钓所鱼的唇边拔出,然後放进竹篓内。
陆明天不发一言,擅自离去。
背着马来友族,陆明天自惭秽形,那只不过是一位很普通的村民,没有受过
高等教育,然而,他却是自己生命中的主宰者,活的逍遥自在。
他是位学者。
走着走着,他回头 着身後的天空,都门上的天空依然是灰色的,而湖泊上
的天空,却是蔚蓝一片,两个不同的天空,互相映照着。
他很 慕那位马来友族,可是眼底下却闪着一丝的嫉妒,因为他懂得生活,
而他却不能。
他狠狠的踢了一枝枯梗,脚步不稳,一个跟 ,不慎跌落湖内,幸好湖边的
水并不深,所以他可以很从容的爬起来,可是已够狼狈了。拖着全身湿透的
衣服,他抖了一下,一条滑溜溜的斑鱼,在他的衣服内跃了出来。
【完】
犀鸟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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