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常伟文学作品集
香港茶楼
蔡常伟
“上茶楼”饮茶,是香港普罗大众的日常节奏,也形成了该区的独特饮食文
化。
五十年代末期,虽离二战洗礼十多年,但市容依旧,百废待兴,那时最高建
筑物,叫新亚酒店,只七层,在干诺道西,是战火中的遗珠,使用的是手拉
式的电梯,随着启闭铁门的碰击声,升降时咿咿哑哑,但对我这个初赴大城
市的山巴佬来说,却感新奇不已。那时一般的茶楼(其实在楼下营业),一
如我们传统家庭式的咖啡店,一条短街,也有三五间,店名多叫XX居或XX楼。
平时生意冷淡,一到午膳时刻,倒也人潮拥挤,顾客以苦力为主,他们大声
喧哗,满口粗话,有的竟蹲在木椅上狼吞虎咽;“点心女”多属中年妇人,
以木制方盘盛着各式点心,又以布带绕肩系盘,以托住重量,在狭窄的空隙
间来回穿梭,在喧嚣扰攘中高声叫卖;“斟茶仔”都是小伙子,以侠客架
势,提着大铜壶,在你头上凌空而过,比比巴巴的把茶倒入对座人客的碗大
杯子里,也许真的拜过名师,热茶鲜少溅出杯外呢。记得那时正值夏季,汗
酸味,狐臭味,混合着各式点心的香味,阵阵飘入我鼻孔内,好生难受。我
以后不敢再光顾那类茶楼。
六十年代中,我第二度赴港,见十数层的大厦逐渐在旧陋的店屋边冒起,市
容改善了许多,那时新式茶楼易名酒家,改在大厦内第三四层营业,一般上
可容纳三四百人,布置古色古香,用冷气调节,坐位宽敞,门口站着穿高叉
旗袍的接待小姐,笑脸迎君入座;女侍应亦多年青貌美,穿着整齐制服,慢
慢的推着白钢制作的小车,在通道上娇声招客,有的车上排列着各式点心,
有的摆卖着腊味便饭等,真是林林总总,女侍应连贯出场,有如盛会出游的
行列,最令我感兴趣的是:一架现场煎炸各式糕点的车子,锅铲清脆的碰击
声,滚油炸糕时的滋滋声,继之来个“香飘四座”,令人食指大动;另一架
车却在现场以滚汤生泡猪肚,猪肝及各类生菜等等,只见那女侍应涨红着
脸,以熟练手法在蒸气腾腾中或捞或剪,倒像一场表演,真是色艺俱全,神
为之醉。
八十年代的香港茶楼,规模更大,有些可容客千人以上,成为大众消闲、应
酬、用膳的好去处,并接受一切宴会,附有雀局。那时正值好景,人民生活
水平大大提高,真是歌舞平,人间春满,经营者也捞得风生水起,皆大欢
喜。
去年杪经济风暴来袭,香港也成为我们的难兄难弟,加上瘟神降虐,闹得鸡
死鱼亡,游客剧减,茶楼生意顿挫,据悉多家名楼已倒闭,幸存者亦在凄风
苦雨中挣扎求存。何日再见艳阳天?除向苍天祷告外,也得坚持信念,团结
一致,才可以扭转乾坤,重见昔日光辉。
98月10月
犀鸟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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