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苑 为文学综合刊物,登载诗巫中华文艺社於马来西亚日报<文苑>副刊 等方面稿件 蓝波 选编 [526] 23/02/2000 ------------------------------------------------------------------ 那年,我七岁 ●千日   那一年,我七岁吧!父亲的一声`命 令',我们数位兄弟姐妹纵使有多么留恋 故乡的景色也得背起一切跟随他离开可爱 的故乡--船溪城而迁居到一个陌生的地 方--成邦江去。   别了,可爱的亚答屋、美丽的红色荷 花池、海蓝蓝的虾池、弯弯的小溪、桔子 园、五株结满累累红冬冬果实的水桃以及 我可爱的玩伴还有慈祥的阿狗伯...。   一路上,我们真个儿是乘着「米田共 」的小船,摇摇摆摆地穿过拉让江畔的亚 答丛林。凉风习习,燕子飞翔,东方渐露 鱼肚白...。   越过了一丛丛亚答树后,终于见到了 民丹市镇。小船靠了岸,洗净了脚上的臭 浮土,小心翼翼地穿上二哥穿过的旧拖鞋 ;是我第一次穿鞋子,也是我初次来民丹 市区,心中是无比兴奋,感觉自己长大了 ,可以穿上鞋子啦!   跳着,笑着,手舞足蹈,多么得意呀 !   「哗啦啦」一阵风过后,大雨倾盆而 下。我们在「东」方戏院门外等候「阿力 」的红色计程车的到来。   三姐伸出一只脚让瓦上滴下的雨水洗 掉父亲刚为她买的黑色带子胶鞋上的泥沙 。   我也有样学样,亦伸出穿上二哥旧鞋 的小脚让雨水也冲掉我脚上的泥沙。   「扑通」一声,我脚上的鞋子滑入沟 渠,迅速随着急流冲得远远去。我的眼光 紧紧随着渐飘渐远渐消失的鞋子垂头丧气 ,欲哭无泪。   三姐横了我一眼,我缩着头,像只待 宰的羔羊,不知所措。   转眼之间,我又回到了光脚丫,父亲 见状,气得扭翻我的耳朵。我默默掉泪而 无语,心中懊恼自己为何这么没用,而轻 易就把鞋子弄丢了?三姐为何不会掉呢?   我光着脚丫,坐上「阿力」的计程车 ,爸坐在我后面,而我就坐在他前面那V 形那一点点空间,一动不动,怕他再次扭 翻我的耳朵。   路途中,我在幻想着外公说的成邦江 是个「金矿区」,金银财宝挖不完,用不 尽...。   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时,计程车已抵达 成邦江市。我被安顿在舅舅安排的住所, 那该是一间□弃了的教会所吧!另一边还 住着一户伊班人家,这也意味着我们将来 芳邻是户异族人家。   我初次见过班人围着「沙龙」甚感好 奇,一直盯着那位伊班人,全身上下没一 处放过,然后把眼光停留在她腋下的那颗 大大黑痣上,久久不肯把视线移开,那位 妇人懊恼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迅速地摸了 一把自己腋下的颗大黑痣再往我嘴上抹去 。我这才惊异且识趣地跑开。不时却又往 隔壁偷偷瞄去。这位伊班妇女的此举留给 我难忘的记忆。 那株高高在上不脱核红毛丹树结满串串 青色的果实,树下堆了许多瓶瓶罐罐,我 们在树下跑起圈圈,我一个箭步如飞,姆 指刚好对准一个破瓶嘴踢去!顿时,皮肉 飞去一大块,深至见骨,血流如注,我痛 得小腿直抖着,妈飞快拿来药水为我止血 包扎;另一方面又怕父亲发现而真的把我 丢进大江东去。因为他经常如说,也许是 重男轻女的观念使然吧!当年妈由于一连 生了几个女儿,而当妈怀我时,父亲就说 ,若这胎又是女的就把她送给那位卖木薯 的跛脚伊班婆。后来还是外婆,妈与姐们 死命抱住我不答应才放过我。也因此,他 更加讨厌我,而我也变成了她眼中的气人 憎,经常说要把我丢到江里去。   迁来成邦江居住的那段日子,说遍地 是黄金,那是极大的讽刺,可说妙想天开 ,而我们的生活比以前故乡的更为凄苦! 找不到丝毫的温情,日子可是免强挨得过 去的。   父亲以种菜为生,大姐被送去当有钱 人家的女工,二姐当每个月薪二十五元的 派报童,还经常被狗眼看人低的老板娘讥 骂偷报贩卖赚钱。   大哥、三姐与二哥虽有机会上学堂, 但,一旦放学回家,丢下书包又得往菜园 里赞,又或者挨家沿户地叫卖着怀中篮里 的青菜,受尽人家的白眼与讥笑。   星期天,父亲又似母鸡带小鸡似的, 肩荷把劈刀,从成邦江戏院前走过再往马 来甘榜走去,到向该地马来居民所租来的 田芭里种稻。   走过戏院门前时,有该处欲观看电影 而停在那儿观赏电影放映广告的群众抛来 哗然的异样眼光,(在当时的成邦江而言 ,这种当街`荷枪实弹'的现象还真属初 见)难怪大家投来异样轻视的眼光;大抵 会这么想着:那群穷光旦等云云..。( 而这群确是穷光旦矣!)   姐姐们当然瞧见四面八方抛来的怪异 且不屑的眼光。但,自尊不容许她们低头 ,反而视若无睹,听而不闻,挺着胸,一 副雄纠纠,气昂昂的骄傲气势,傲然阔步 招摇过市,气死在旁观看「奇观」的人们 。   如此不断的努力,不向命运低头,勇 敢地奋斗了一段很长的日子,兄弟姐妹都 已成长,生活方渐入佳境;致才不必再像 以往荷着劈刀招摇过市。   话虽如此说,但,十多二十年未做田 芭却反而又怀念起田野的风光。   那金黄色的稻穗,微风吹过刺鼻香。 远望过去会叫人联想起「草原之夜」那首 动听的乐曲,顿时,心情是难以形容的开 朗。   啊!自由,浪漫、写意......。         23/1/2000 偷采红毛丹的故事 ●千日   我想在每个人的生平之中,几乎都有 过`偷'的经历吧!你也有,不是吗?   在我念小学四年级那年,由于下午尚 有两堂课,而我们吃了中饭之后,还有一 个小时的下课休息时间。   这一段时间,通常家住较远的同学都 没有回去,而留在学校玩各种游戏。常常 如是也感泛味。因此,与我同坐的傅同学 就`好心'邀请我与黄同学到她家去游玩 ;我心想有地方好去,何乐不为?   于是,与黄同学同到傅同学家里去, 她家中种有许多果树,尤其结满串串果实 的水蓊,看了令人唾延三尺,只是不敢伸 手去采。   在她家门前果树旁呆了约半个钟头后 ,我们三人开始准备回学校上课。在途中 ,有一户围着篱笆的人家,篱笆内的红毛 丹树上挂满串串红红彤彤的红毛丹生在篱 笆外。傅同学指着那红毛丹说:「那是我 朋友的红毛丹,我去采几粒来吃,不会有 事的,你们帮我看看有没有车子经过?」   我们傻呼呼地看守有否车子的同时, 虽有点怀疑;即然是她朋友的红毛丹,为 何还要叫人看有没有车?   但,当时,这疑虑只有在脑海一闪即 逝!她采了二粒红毛丹过来,各分一粒, 三人竟也吃得眉开眼笑,因为在当时而言 ,我们能够吃到四号会脱核的红毛丹诚属 `幸福'矣!   类似如此情形重复了二天后,当第三 天我们行到同样地点时,傅同学道:「小 倪,昨天是黄同学采,今天轮到你啦!再 说黄同学今天又没来,快去采吧,不用怕 的,那是我朋友的...。」   望着那更加红透令人仍然唾涎欲滴的 粒粒红毛丹,我虽在犹豫,但经不起`红 '的诱惑,我一颗忐忑的心与一双颤抖的 小脚还是向着红毛丹树走去。   攀上篱笆,才刚把努力往上伸的小手 对准目标欲扯下一刹那,耳边却传来尖锐 的讥骂声:「哼!做贼!」   那一刻,我不但迅速缩回了手且就差 一点从篱笆上跌下来。接着一个比我大好 八岁的大姐姐从红毛丹树丛中窜了出来, 继续骂道:「我在二天前就看到你们偷采 红毛丹了,不过我没有出现阻止你们,我 在等待第三次。哼!我可以原谅你们两次 ,但,这是第三次了,我再也不能原谅你 们了,我要到学校去告诉你们的校长.. ....。」   我躲在傅同学伞下的背后闪闪缩缩, 吓得嘴唇在颤抖。我努力压抑着抖音对傅 同学小声道:「你赶快告诉她,我们下次 真的不敢了。」   傅同学原本不肯说,我很生气道:「 都是你骗人,说那是你朋友的红毛丹,可 以采的,现在呢?你还不快说!」我催促 道。   她这才怯怯道:「好,我们下次不敢 了,你就再原谅我们一次。」   我又小声且由衷的对傅同学说:「你 快说:`谢谢你'   于是,傅同学又道:「谢谢你!」   「好!」大姐姐消失在篱笆旁。   后来,我探听到那位大姐姐原来是我 班官同学的三姐,她在红毛丹主人的家中 当女工,而官同学的二姐是我二姐很要好 的朋友。因此,我为自己所做的`好'事 担心了好一段日子。若此事让二姐获知, 准会被她给打扁,她一向最憎恨人家`偷 '的。   次日,同样的时间,傅同学故意再问 :「要不要再到我家去?」似笑非笑地。   我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整颗眼珠子转 了一圈,以消我心头之气!   此后,我渐渐疏远她,以免自己再踏 上`歧途'..... 。 俊男 ●寻寻   在办公室苦干的当儿,忽抬头望见门 前的道路上有个俊男走过,唤了坐在角落 的同事来看。   同事被午后的太阳熏得懒洋洋的,连 开口的力气听起来都有点累人。   「白不白?」   「白的!」   「高不高?」   「高的!」   「像谁?」   「孙兴!」   「真的?」是兴奋的声音。「驾什么 车?」   「走路。」   「走路也配算俊男?」响而有力,男 字的后头是标上一个重重的问号后的句号 。   同事又沉入她的工作中。   我忽然想起,俊男的是该配一辆俊车 的。毕竟我们自小也听过童话故事中的王 子,也总要骑一匹白马出现在公主面前, 若没了那匹宝马,王子又怎会像王子呢?   我禁不住失笑了起来。   人,是现实的!   无题 ●寻寻   小云一踏出艳艳家的门槛,就与身旁 的秀玲说道:`你的姑姑挺不错的呀!不 会分分计算!'   秀玲斜着嘴眼道:`谁告诉你的?人 家呀,可不知从中抽了你多少的佣金,不 收你几毛钱,你还以为人家好心呢!'   `不会吧!'小云难以置信道:`她 是你姑姑呀!'   `姑姑又怎样?'秀玲还是摆出那一 脸瞧不起的模样道:`自己人更易杀!'  `阿玲,你可别乱讲啊,被她听到了可 就不好了!'小云在左顾右看,就深怕艳 艳会忽然出现似的。   `怕什么让她听见?'秀玲越说越大 声:`告诉你啊!我可以断定她至少赚了 我三元以上!'   `只有你这个山芭佬,不知道人家的 手段!'秀玲见小云没答腔,又道:`人 家赚了好几块钱,然后又扣你几毛钱,你 就以为人家给了你便宜!'   小云见秀玲说的头头是道,也只好说 道:`就说真的嫌你几块钱呀,也没什么 嘛!人家去帮你拿,也得用车油呀!'   `车油?这么短的路程也需要这么贵 的车油啊?'秀玲还是心存不甘,声量还 是丝毫没有减低。   `拿,你这么不舍得她吃了你几块钱 ,又干嘛叫她帮你拿?你上次不是说你的 一个朋友也有做?'小云索性反激她一口 。   `是啊!我只是见她家穷,一心想帮 她啊!原以为她月底拿了花红,会感谢我 ,没想到却被她反咬一口!'秀玲说的理 直气壮的,就仿佛艳艳真的吃了她大笔钱 。   `这么不甘心,去问问你那个朋友不 就行了?'小云向她提议。   `对!我现在就打电话问她!'秀玲 像是捉了艳艳的痛脚一样地跳了起来,立 刻摇了个电话给她的朋友。   `喂!雯雯吗?A,上次你说的那两 盒洗衣粉是多少钱呀?对!对!就是那红 色的!什么?本钱是十五元八毛?..' 秀玲按了手提电,原是兴奋的脸孔在一瞬 间变为极之难看。她紧握住皮包,想起刚 才他拿给艳艳二十元,艳艳却找回他一张 五元的纸币时,心中一惭愧的忐忑不安, 小云在一旁说些什么话她再也听不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