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苑 为文学综合刊物，登载诗巫中华文艺社於马来西亚日报<文苑>副刊 等方面稿件 蓝波 选编 [510] ------------------------------------------------------------------ 石子跑得比子弹快 ●南野 　　作为一个故事的开端，后来人们传说那起打劫事件时，总是不厌其烦地提 到一座废弃多年铁皮小屋。许多年以来，铁皮小屋那位面目和善，满口吴侬软 语的苏杭老太和她夏季出售的一种黑色仙草蜜，给小巷附近的人们留下了深刻 的印象。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老太弃屋而去，铁皮小屋的门窗被谁在某个夜晚 焊上，密密实实的，就像一个神秘的大魔盒。春天细雨持续敲打在铁皮屋上， 滴滴答答的雨声，留给漫步过街的人们一种岁月流逝、时光匆匆的感觉。 　　铁皮小屋一带一天里有两个热闹的时候。当地妇联为了解决城市幼儿的就 学，难在这里兴办了一所幼儿园，每天中午和黄昏，四处拥有来接送小孩的人 群有时会延伸到小巷外面小城著名的金融大道上。在等待迎接鲜花一般娇嫩的 一张张小脸的闲暇时光里，人们偶尔也会提到那位满头银发、面色红润的苏杭 老太。追思小城逝去的旧时光，人们不上一次地回忆起她精心制作的那些风味 纯正的传统小食品。而提起她残留的那座锈迹斑斑的铁皮小屋，附近的居民总 是不断地评头论足，几位在金融大道上做批发生意的家长在闲聊时尖刻地说 道，政府只会作表面文章，外面金融大道花团锦簇，光一百块公灯箱广告花掉 了他们个体户上百万元的血汗钱，这个有碍观瞻的铁皮小屋废弃多年却一直无 人过问。一位饶舌的妇女甚至大胆地想到，将来她一旦下岗就来承包这座小屋 作杂货生意，但她自己很快又推翻了这个设想因为她一直弄不清楚小屋的所有 权归谁，她预算中的租金将来要向谁交纳，而这种无所寄托的生意在她看来是 一种隐患。 　　每天黄昏，铁皮小屋一带总是车水马龙，呈现出一派人们久违的群体生活 的气息。这段时光虽然短暂，但是人们乐意听凭自己的思绪飘浮在彼此空泛的 闲聊中，感觉著一种似曾相识的亲近。等幼儿园下课铃声响起，几乎就是一瞬 间，人们又像在狂风中飞舞的一片片落叶，飘向了各自向往已久的一顿晚餐。 小巷在恢复原有岑寂的同时，留下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烟蒂，包装袋，枯菜叶 和各类花色繁多的纸广告。附近的居民人群消散后，总是不断地抱怨著，不得 了了，这里要变垃圾场啦。 　　刚开始时，人们似乎完全忽略了铁皮小屋一带潜著的巨大危险。人群聚散 匆匆，谁也没能注意到，有一天一个疯子悄然来到他们中间。这位戴著眼镜， 衣衫整洁的人穿梭在人群中，他罕见的诚恳和非凡的热情，一度还赢得不少家 长的好感。那些天里，他背靠铁皮小屋，满脸通红地对NBA 赛事，素质教育改 革，小区物业管理等各类热门话题发表过不少大胆的尖锐的见解。有一次，疯 子对传销危害性的无情抨击，还被一位经贸局局长转述到单位去，一时间引起 了同事们的恐慌。由于讳莫如深，许多家长之间多少还各自保持著固有的矜 持，但是由于他的到来，人们一天比一天变得热情起来。疯子那些滔滔不绝的 喃喃自语常常被当作主动搭讪，引发出人们对时政、物价、世风的热烈评论。 春天来临，他的真实身份暴露以后，许多接送孩子的人门遭到了丈夫或妻子的 责骂，他的智高受到严厉的质疑，你真是一头猪，连个疯子都认不出来！” 　　‵谁看得出他是个疯子，况且他还戴著眼镜！′所有的人都这样振振有词 争辩道，‵那是一个知识型的疯子！” 　　长久以来，对于疯子，小城人们一直只停留在粗浅的认识上，现在由于这 隐匿多时的疯子的突然暴露，人们开始想起，早在几年前，一些言行怪异的疯 子就已陆续光临小城。晚冬最后一场骤雨降临时，一个浑身伤痕的年轻疯子， 曾经赤身裸体在金融大道上狂奔，暴雨中触目惊心的一幕，让不少路的女子措 手不及，面红耳赤，一位宣称独身的晚报知名女记者在疯子跑过时，竟然在伞 下呆立了很久，一时成为全城的笑料。人们一直难以理解为什么所有的疯子都 对城市表现出罕见的热情，但是很显然，这些疯子在骚扰他们平静生活的同 时，无疑又为小城增添了不少新鲜的话题。‵晌午有位盛装女郎在农行门口嚎 啕大哭，谁都以为她的巨款被人冒领了。可是仔细一看，你瞧怎么啦？′下班 回来的丈夫解开脖下领带，兴致勃勃地说道，‵那是一个被老皮抛弃的疯子， 听说还是从南方乘长途车来的．．．′对待这些流浪的疯子，爱管闲事的人们 总喜欢一遍遍打电话给城管部门，敦促他们想方设法加以驱逐。而城管人员最 常用的办法就是：把疯子强行遣送出城市，在国道沿线随手抛下。但是由于邻 近的城市也采用了同样的办法，这样大家都莫名其妙地完成了一项又一项交流 疯子的工作。久而久之，彼此疲倦下来，小城的人们已逐渐接受了这样一种现 实：容忍一些疯子与他们相安无事地生活在一起 。 　　由于异地疯子的纷至沓来，城中的人们几乎淡忘了他们自己中间也可能产 生疯子，以至于后来那位本城疯子出现时，他们丧失了固有的警惕。许多个日 子以来，疯子倘徉在放学孩子欢乐中，人们把他当作自己子女一位同窗的父 亲，与他热切交谈，甚至将他引为知己，倾心相待，等到疯子真实身暴露以 后，人们普遍感到了受蒙骗屈辱，他们心中蕴积多年的莫名仇恨像火山一样暴 发了。 　　疯子的暴露与一个爱扔石子的孩子有关。那个黄昏，人们后来回忆起，放 学的孩子和家长已经散去，小巷恢复了固有的宁静，刚才还兴高采烈的疯子正 靠在铁皮屋上，面对沉落的夕阳，脸上浮现出一种怪异的迷惘。那个男孩是幼 儿园中唯一在放学后可以在街头享受自由的孩子，现在他站在农行门口，把一 粒石子像颗子弹一样，飞快地弹到了铁皮屋身上。 　　石子击在铁皮屋上，发出一声清脆旳的震响。疯子好像从沉睡多年的一场 旧梦中惊醒来。 　　‵谁？谁打我！′疯子狂跳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动物，转动脑袋四处搜寻起 来。 　　　匡当一声，穿著绿色背带裤的男孩又射出一石子，然后若无其事地把小 脸朝向车来人往的金融大道。 　　‵有人在打击我，一切又开始了．．．．′疯子双手抱住脸，惊慌失措地 躲到了铁皮屋对面的一株白玉兰树后。 　　孩子的目光停留在对面一个红色的灯箱广告上。那上面闪闪发光的一句包 话让他琢磨了很久。‵要成大事，需从小事做起。′他想起幼儿园的老师也经 常这样说，老师说这是一位伟人的座右铭。他弄不明白什么叫‵座右铭′，那 位伟人的名字他也忘了，但是他知道这句话的含义。男孩一直有个秘密的愿 望，长大以后要当一名警察，就像他最最亲爱的爸爸一样。他知道，要当优秀 的警察，就要练好射击本领，所以从四岁半开始他就偷偷练习这门隐秘的技 艺。男孩的宏愿是从警察爸爸被一声冷枪击中后立下。现在时光飞转，男孩相 信自己已经长大，他渐渐忘却了失去爸爸的疼痛他的弹石子本领也一天天长进 了。而且多年来为了躲避老师和妈妈训诚，男孩暗中练就的弹石子技艺与我们 常见的不同，我们只能看不石子击在一只蟑螂、一片落叶或者铁皮屋的一颗焊 钉上，但我们看抔到石子飞出时男孩的手势。 　　在漫长的守候落空以后，疯子几乎绝望了，粉红色的夕阳挥透过白玉兰树 叶照在他的脸上，疯子感到一阵阵灼热的疼痛。从那个候起，一个多年久讳的 声音再次在他脑袋中响起。‵我会找到你的，总有一天，我会杀死你的．．． 　　孩子终于隐隐约约想起来那位伟人的名字，这让他高兴起来。 　　匡当，匡当！铁皮屋又响起了清脆的震响，刚开始，疯子还深深陷在自己 的绝望中，直到铁皮屋像被一阵冰雹连续打中，他才再次惊醒过来。听到那一 阵阵匡当声，疯子双手激动得抖起来。‵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一回你再也跑不掉了．．．．′疯子听到脑中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响了。 　　但是这个时候，男孩已经完成了他今天的练习。他孀居的母亲此刻正带著 一天的疲惫走出银行。 　　‵宝宝，你一个人在瞎闹什么？′ 　　‵妈，你看那个老头，他的胡子翘起来了！′ 　　‵哪来什么老头，你又在冒傻气了！′男孩的母亲朝远处的疯子瞥了一 眼，不经意间闻到了小巷深处白玉兰树群散发出来的奇香。 　　‵我会找到你的！‵疯子把树下几朵飘落的玉兰花瓣踩烂了，再一次坚 定地说道。 　　这是第一个黄昏的故事，实际上第二个黄昏和这个黄昏并没有什么区 别。在等待孩子的莫名兴奋中，疯子还是与往常一样，混迹于神色各异的家 长之间，只是他往日四处诉说旳热情已经锐减，疯子现在独自在白玉兰树下 踱步。那些自作主张上前问候的人们，在事后无一不对疯子冰冷眼神感到一 阵心悸。 　　当人群散去，小巷回归宁静，晚风送来白玉兰浓郁的香气时，疯子脑袋 里的那个声又不断叫起来，‵我要找到你，我要杀死你！这回我一定要亲手 杀死你！‵疯子原来一张白皙的脸，现在一下子好像爬满了一条条红色的虫 子。 　　没有人知道疯子在树下守候什么。随著技艺的提高，孩子的弹射显得更 像兴之所致。孩子知道，城市的目标太少，现在他所选的只有这座无主的铁 皮小屋，但是那上面的每一颗焊钉，与一块破裂支离锈斑都已被他击中，他 的兴趣已渐渐灭弱下来。有时，孩子弹出一粒石子，只是为了听到一声真切 应答。而这种时断时续的弹射和孩子出手的迅捷，对于孜孜守候的疯子却是 一场磨难，好几次疯子的目光转到了孩子，但又飘移开来。实际上在第五个 黄昏到来之前，只有孩子和石子知道，铁皮屋上的响声来自哪里。 　　第三个和第四个黄昏对于疯子，是更为漫长和痛苦的守候。因为周末的 到来，弹石子的男孩在城南一间狭小的房子里，度过了他那种年龄的孩子带 有的无聊时光。这两个细雨飘洒的周末，孩子独自完成了幼儿园阿姨布置的 折纸和画画作业，剩余的时间，他用来翻找家庭旧相册。‵以前我那么小 呀！′在看到一张他和爸爸、妈妈的合影时，孩子惊讶地叫起来。 　　空荡荡的小巷和细雨轻轻敲打铁皮小屋声音，让树上的疯子长时间陷入 了绝望的悲苦。小巷两旁那些开杂货店的老板们后来回忆起，下雨的黄昏， 白玉兰树下站了一个人，他掩面啜泣声音在小巷中穿过雨雾传出很远。 　　第五个黄昏到来时，躲藏两天两夜的阳已经普照小巷，由于人群的重新 出现，疯子又恢复了他守望的信心。受到更为新鲜的各类传闻和小道消息盅 惑，人们再一粗心地忽略了树下的疯子和铁皮屋上画著的一个小小的心形 图。 　　银行台阶上的孩子很快就发现了那颗鲜艳的红心，而在这温暖阳光照耀 下的第五个黄昏里，疯子也终于守候到了他期待多年的目标。‵我终于找到 你了，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的！′疯子兴奋得把裤袋中的小石子弄得 哗哗乱响。 　　孩子的第一颗石子就击中了那颗红彤彤的‵心′。 　　‵好！′疯子在树下使劲地鼓起掌来。 　　听到那一声喝彩，台阶上的孩子身上洒满阳光，一张小脸笑眯眯地向疯 子望来。疯子手里捏著一枚石子，在暮春暖融融的夕照中，他望著孩子，眩 晕得几乎站不住身子。 　　在选择是否把石子投向孩子时，疯子把自己想得更慌乱了。他竭力寻找 几天来一直在脑中对他聒噪不休的那个声音，但是此刻他脑中只剩下一片空 白。‵我会比你好，我原来就比你好的！′疯子后来听到一大群石子在他身 上四处乱叫了起来。 　　疯子的石子飞不到铁皮小屋就一头跌落下来，孩子一下子咯咯笑了起 来。 　　‵我要杀死你，这回我一定要杀死你！′疯子一下子抓出一大把石子。 那些带著他体温的石子，像一群无头苍蝇扑到了铁皮屋身上。 　　这个夕阳醉人的黄昏，过路的行人都看到了一幅神奇的画面：一位成年 男子和一个孩子高喊著‵杀，我要杀死你！′对沉默多年的铁皮屋，展开了 猛烈的攻击。人们避著空中胡乱飞舞的石子，不无怨恨地骂道：‵你这个人 真是疯了，宠小孩哪里有这样宠的！′ 　　男孩与疯子之间的秘密游戏坚持了五天，等到又一个周末到来，孩子消 失以后，这个潜伏多年的本城疯子终于暴露了他的疯狂面目。星期天的晚报 上说，一个疯子在金融大道上，用石子袭击过往车辆，差点造成了交通事 故。 　　星期一上午，看到画满红色‵心′图的铁皮小屋，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于 明白了晚报上报道的那个疯子，原来就是自己朝夕相处几个月的这个眼镜老 兄。暴怒的人群堕手从地上捡起石子来，像雨点一样打在了白玉兰树下的疯 子身上。疯子抱头逃窜，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嚎。 　　这天黄昏，当人们再度发现疯子站在白玉兰树下时，恐惧一下子揪紧了 他们的心，佩戴手机的家长不约而同拨通了‵城市特警′，不少人因之受到 值班警员的训斥：‵你们真是疯了，出了一个疯子，这么多人报警！′ 　　警察到来之前，幼儿园下课了，惊慌的人群一边挥手虚张声势，一边急 匆匆抱起自己的孩子飞奔而去。最后几位走出校门的孩子遭到了父母的责 骂，一路哭著，被拉著跑开了。 　　白玉兰树下的疯子脸上还残留著上午被袭击时的血迹，他似乎显得十分 沮丧，但当他再次发现农行台阶上投石子的孩子时，脸上一下子又泛出了神 奇的光芒。 　　匡当！铁皮屋又响了起来。 　　孩子站在台上，他显得有些犹豫，耳朵里还回旋著刚才妈妈的厉声告 诚：躲远点，是一个疯子！ 　　匡当！疯子又投出一粒石子，咧嘴笑开了。 　　孩子对著夕照眯上了他的小眼睛。这时，他明亮的童眸里，一部警车正 从金融大道上呼啸而来。　 　　这天黄昏的事件发生很久以后，人们谈起这妆震全城的打劫案，仍然对 事件的一些细枝末节争辩不停。有人说，原先‵特警队′是来驱逐疯子的， 可是瞎猫碰上死老鼠，撞上了个持枪打劫的歹徒。这种说法遭到许多人的嘲 笑，后者十分自负地说道，你真是没长脑袋！银行几年前就装了现代化报警 系统。 　　台阶上发呆的男孩被抢劫银行的歹徒劫持了。和一些打劫事件的经典情 节一样，他的母亲，那位沉默寡言的银行职工一下子瘫倒在柜台上。金融大 道上响起了一阵阵惊心动魄的刹车声。歹徒用枪指著孩子的脑袋，对隐藏在 公益灯箱广告后的警察狂叫：‵退后，都给我退后！要不我就杀了他！′ 　　整个事件突如其来，一时间奔突而来警察们出现了意识的障碍。一位勇 敢的警校毕业生刚刚探出头来，一粒子弹就擦著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谁敢过来，我就杀死你！′歹徒的声音都喊哑了。 　　银行门口的空地无疑成为警察攻坚克难的天堑，而金融大道上混乱的车 流又是他们的一块心病。警察和歹徒陷入了令双方都慌乱的对峙。 　　‵我要杀死你！歹徒狂叫著，‵谁敢过来，我就杀死你！′ 　　‵我要杀死你－‵突然，白玉兰树下呆立沉思的疯子一下子狂啸起来。 比他更响亮的呼喊，让歹大吃一惊，他颤抖著把枪口对准了疯子。 　　‵我要杀死你！′疯子嚎叫著向歹徒冲去。 　　比他跑得更快是歹徒的子弹和他自己的石子。 　　没有人能看清是歹徒的子弹先击中他，还是他的石子先击中了歹徒。石 子也许跑得比子弹快，因为歹徒在疯子冲过来时几乎吓呆了。而关于那个脸 上迷茫的孩子是被他母亲还是被警察救下，或者是他自己逃开的，也一直成 为小城人争辩的一个细节。 　　争吵不休的人们期盼小城晚报作出详尽的报道，但是对这个充满传奇的 大案，晚报似乎故意装聋作哑。与此同时，各种小道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四 处飞翔，小城人们像著了魔似的，昼夜喋喋不休传播著案件的真情。 　　事件发生后，小巷深处的幼儿园放了一周长假，人们重新修了被破坏的 银行玻璃大门，七个精美的公益灯箱广告和十字路口一个被撞得七零八落的 交通岗亭。附近勤快的居民还自发清了白玉兰树下的枯枝、落叶和衰败的花 朵。这天清晨，废弃多年铁皮小屋，终于被小城一部购进的吊车轻松地拉 走。等到接送孩子的家长再次来到这里，人们发现，小巷此事发前宽敞明亮 了许多。 　　人们从此再也没有看到那个树下的疯子和爱玩石子的男孩。据说案发当 时疯子就已被击毙，但邻近的城市又传言，那里街头又出现一个疯子，嘴里 不断喊著‵我要杀死你′。而对于那个受了惊吓的男孩，人们不难推断，他 显然是被妈妈转到了一所新的幼儿园。 　　人们普遍感到一阵后怕。现在，他们沉浸在白玉兰浓郁的香气中，总是 在不经意间陷入恍惚。偶尔有人抬头顾盼，看到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庞，此 刻彷佛是飘浮在人海中的一片片落叶。 ３０以后的爱情 （外一首）　　 　　　　●春明 横切苹果迷惑的年纪 熟悉的往事并没有 牛顿自树上跌下的伤口 红晕外围我竟窥见蛇影 是了，是娘亲为我埋藏的种子 当残余的爱情的味道 在咀嚼中剽窃舌尖的甜蜜 我懊悔选择遇上了吗？ 梦的容颜 沿著鼾声边陲 无故清醒的中年的夜 质疑梦的容颜到底 遗落的左边的鞋印 追不上夜的嘶喊 刹那悬空的魂魄 堕入光明的圈套 让梦无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