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姐〗 黑岩 ----------------------------------------------------------------- 琴姐,在我的印象中,始终是个小妇人,说话声细,给人一个沁人心脾 的感觉,只因她那矮小身裁,母亲与家人常在背後终称她为< 亚琴>,其 实那并不含有恶意,只不过大家一时称呼惯了,而琴姐也是个不在 的女 人。 实事上,我对琴姐的事记得不太多,只是在年少时常听到表姐她们在议 论,她先後嫁过两个丈夫,一个死在日本南侵的炸弹,一个则成了联军光复 轰炸冤魂,确是一个命运坎坷的女人,有时街坊的八卦,难免把她当着一把 扫把星。 家人对这把<扫巴星>并没什麽防范,偶而人家说之且听之罢了。说及 琴姐两个先後不在人世短命鬼,她却不在家人面前提及,只有小姨妈,她的 心灵之交,偶而提及那两个男人。一个是凭媒妁之言,毫无感情,另个则是 露水过客,那男的本有妻室,却与琴姐相逢恨晚,非君不嫁,非妾不娶。谁 知在一次联军大轰炸中,警报过後,在倒塌屋宇中,居然发现躺着正是琴姐 心中的白马王子。 琴姐哭够也不能伤心一辈,确也在旁见到暗暗饮泣,先前男人的妻子, 便便大腹携带儿女在那收尸。琴姐是性情中人,面对情人的妻子,也没女人 忌妒之心,而那女人也在这次事件中,把她当着街坊姐妹。 只有旁人在窃窃自语:阿宽真是命短,无法享受齐人之福。 「这也好,上天有眼,落了鸟屎,否则阿宽家居两头怎能夜夜都到岸, 再说谁吃夜头谁哨夜尾..」。 接着传来吃吃地笑声,对着眼前闲言闲语,琴姐不是不知,只是摆了抗 拒,来一个不以为然的无奈。 为此,母亲关切地问及。 「阿宽人品忠厚老实,我只看他可怜,为了一家糊囗,在那小摊位上忙 得不可开交,前来小坐帮忙,也不知怎样认真起来。」 阿宽感激之馀,动了真情,却忘了家中发妻,为此阿宽也苦恼在感情与 理智之间。 好了,现在鸟屎由天降之,是上天可怜我们给把事情解决掉。′琴姐说 之两手一摊,好似在讲别人的事,那麽潇 自如,只是过後眼神又有点失 落。 他太自私了,一走了之,可害惨我们两个苦命的女人...′。 心地善良,一向乐观我行我素的琴姐也有自我悲切的一面。 过後她也上阿宽先前妻子那里,买了一些牛奶杂品之类食品,是向阿宽 妻子表示忏悔,是女人同情女人的心地,连她自己也搞不清。 有时想及阿宽生前对我那麽真执,想及阿宽逝世,家中柴米断切,就情不 自禁到那里看看...′。那是联军光复初时,琴姐前来小坐,与母亲聊起昔 日。 看她单靠替人洗衣,在菜馆洗碗碟,就是把手洗烂,又怎能摆脱贫困日子′。 摆脱贫困,单凭琴姐每月到访的那两罐牛奶,一珍饼乾,在她心灵也未免太单纯了。 後来听及阿宽老婆每当菜馆夜晚收工之後,久久也不回家,夜宿那里,引来街坊流言  语。 有人见到那年轻寡妇,衣不散蔽地从阿德房里出来。阿德是菜馆小开,年刚廿出头, 平时在店里帮老爸看管业务,调儿郎当,偶而也到厨房後关照,因而认识了阿宽老婆。也有 人说阿宽老婆为了生计,委曲求全,也有人说阿德贪婪年轻寡妇美色,一时议论纷陈,闹 到满城风雨,最後传老板耳中,什至有些无聊顾客,为了一睹小寡妇卢山面目在那探头探 脑。阿宽老婆只好收拾被盖。 後来也听说阿宽老婆被一来自石叻坡水客,年纪几 可比她老子相比家伙当黑市夫人 ,从此深居简出。有次偶然与阿宽嫂在菜市相遇,只见她低着头行走,似 在 避世俗眼 光。 也听说,当那老家伙回去石叻坡,阿德就趁着摸黑顶进。 阿宽嫂人越来越显得株黄消瘦,好似枯委的鲜花。 人家一女二夫那受得了...。′对这些闲言闲语,阿宽嫂也只好充当耳边风,依 旧我行我素。只是许久也不见那石叻坡水客到访,街坊难免窃窃私语。 听说那家伙老了,不中用...。′ 也听说老人家早已归西,有来也是那阴魂不散的阿德。′ 也好,那老家伙根本把那女人当奴隶使唤,每天还要人家替他冲凉洗涮身子。老货 己不能使用还要逞强。′更有人在阿宽嫂那里检到大批泰国春药罐子。 怪不得,我那次见他已是一摇三摆...′。 唉,还不自量力,每夜还往那旧井耕什麽田′。 也听及阿宽老婆被那人收为二奶後,生活也不是一般人想像那麽写意。那石叻坡水客 久了就对阿宽老婆显得厌倦,有时喝得酪酊大醉,也拳脚交加。阿德虽然同情她,唯有在 那水客不在,夜间偷偷摸摸前来安抚。 女人命苦,却是自古皆然。′也听一向观乐琴姐一反常态的感叹。 不久也传出流言,阿德为了寡妇肚里那块肉与宽嫂争吵。 好了,搞出人命大家都推御责任...。′琴姐愤愤不平找阿德论理。 我那知那孽种是否是我的,经手又不是我一个′。阿德的嘴脸逐渐在显露出来。其 实大家心理自明,那石叻坡水客人早已六十开外,水枪早已不能使用。 肯定水枪失火是阿德...。′大家愤愤不平。 算了,算我瞎了眼,着对不起阿宽的事...。′阿宽老婆认命反正人家不认帐, 又何苦在那边争,不正是丢人现眼。 阿德那老的也许为了息事宁人,叫人拿了五十大块,算是对阿宽老婆寻求宽怒,这件 事被琴姐知道了,就拿这五十块丢向阿德老子面前。 就算你未来的小孙子给你不孝孩子送终...。′说着就拉着阿宽老婆小手。走 ,我们到甘榜找依姆...。′  着琴姐她们悲愤填膺的身影消失後,老人家突然恍然大悟。 呵,她不是在谋杀我未来亲骨肉′。 提及依姆,大家都知道那是怎麽一回事。後来就叫人来访,琴姐与阿宽嫂早已搬到别 埠,不久阿德也在忍气吞声,家人替他安排了亲事,他心中依旧不忘与宽嫂相处的一段光 彩夺目日子。只是他一时失去理智而做出咄咄逼人的傻事。每当与妻子呕气,情绪低落的 时刻,他总会徘徊在宽嫂昔日的旧居,如今人去楼空,人面桃花,再难填补空寂心灵的一 辈子。 而琴姐对阿宽的感情也逐渐淡忘,人家常说琴姐嫁两个丈夫,其中之一也就是阿宽。 什麽嫁两个丈夫...′。有人反嘲说:那只不过颠七倒八′。 02 对了,琴姐怎麽是我家的常客,说来不得不提及小姨妈。小姨妈是外祖母掌上明珠, 琴姐是她的室友,由於爱屋及乌,她也常来我家小住几天。 当时我们的小镇,街头巷尾,你我都是一家人。 那时一天杀一只猪都售不完。′猪肉荣总爱这麽回忆,可见我们居住市镇人囗究竟 有多少。 那时小姨妈正绿黛年华,人长得不赖,正是学校锋头女生。当时正值中国抗日烽火鼓 鼙,风起云涌,琴姐与小姨妈也受到大时代冲击,爱国热潮的影响。 她们成为<爱华合唱团>的支柱,到处随团演唱,大声疾呼抗日救国,卖花筹赈,救 济祖国。只是日本帝国铁蹄踏入乡镇之际,在汉奸走狗指引之下,沿街逐户,按着黑名单 逮捕不少年青人,拷打私刑引来一阵鸿雁哀呜,人人自危,小姨妈她们早作鸟兽散,男生 早潜入深山组织抗暴游击队,或躲进亲朋戚友安排的隐居之处,当时就有人三更半夜带了日本 宪兵到外婆那里,持着手中相片,厉声问着: 满棠跑到那里?...′满棠就是小姨妈的名字。 认得这个小女孩吗?′。对方指着相片正是琴姐。 外婆装聋作哑,除了挨一巴掌外,还好,二舅懂得马来语,认识那带头大哥。 那马来人贼头鼠眼,在宪兵耳中咕噜一番,总算没事。临走时,那带头鼠头獐目的华人 还再三警告二舅。 这个女孩子回来,马上到宪兵部报告,知道吗?′ 那时,小姨妈与琴姐正躲在後房的天花板上。那天,小姨妈哭了。只有琴姐却显得镇 定异常,安抚着伏在肩上的室友。 你说要上学堂读书,就给你读书好了。你现在又去叁加什麽抗日组织,你看,你看 ...。′外祖母在旁一边气喘又心痛的指责。 母亲提及这件事心中就有气,当年她本也可有机会像小姨妈一样上学堂,只是琴姐的 姑姑,才在学校念几年书,情窦初开,暗恋校中一位英俊男老师,悄悄把情书塞在薄饼中 ,被人发觉而轰动当时封闭社会,因此大家都在传言,女孩不可上学堂会学坏,否则会沦 为不知恬耻,丢人现眼。 就这样,使我失去上学堂的机会′。母亲每当回忆至此总是那麽伤感。到小姨妈上 学堂,那已是十多年後的事,而小姨妈也不幸念到初中即将毕业那年,因抗日战争爆发, 日军南侵学校关闭而退学。 同时,她在学堂认识了一位高班男生梁羽生...。′说及梁羽生,我小时候就发 觉母亲对他有些偏见,每逢小姨妈月下相约的时候,总在避开母亲耳目,而外祖母那时居 於歌乐岛,而姨妈为了上学堂而暂住我们那里。 那男子每次与你姨妈总是鬼鬼崇崇,你见到他告诉我,让我以扫把把他给赶走.. .! 母亲担心的是小姨妈走上琴姐姑姑的老路,没办法,小妮子面对姐姐威严百依百顺,背 後却不露声色照旧与梁羽生来往,而以一粒小糖果把我们给打发走了。 梁羽生当年气血方刚,面临祖国受到日本帝国主义血腥侵的时候,在学校爱国老师领 导之下,走向街头,向民众解释中华民族到了最危机的时刻。 他们沿街示威,散发传单,贴标语...。 姨妈与琴姐她们也投入时代洪流,为了反封建,反帝国主义,拯救民族危亡的时刻。 而姨妈则是在演街头剧<<放下你的鞭子>>而认识了羽生。当年姨妈演 是关外流落灾 难的村姑,而羽生则演她的老爷爷,两人为了剧情,在街头相拥又抱又哭,引来不少的热 泪,大家都纷纷慷慨解囊。 羽生本是报 名回国叁加抗日洪流,可是面临抉择的时候,他却犹豫不决,因为他舍 不得在热恋中的恋人,本是趁船到了石叻坡报到,他到了那里却偷偷地溜回来。起初大家 还蒙在鼓里,後来却纸包不住火。原来他潜回来後,就躲在外祖母山芭老屋,终日与小倩 人相斯。当时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不久日本铁蹄就踏进砂拉越河。当年领导青年学子的 刘老师早已作鸟兽散,日本宪兵一到,就以血洗城,害得人人自危,谣言满天飞。 羽生早已不见影踪,听说日本进城到处找姑娘与抗日份子。 当年云英未嫁的姑娘,都怕被日本鬼子抢走当押塞夫人...。′母亲後提及还悸 惊。′只要是男人,那管他什麽阿猫阿狗,送过去就算了,那有什麽媒妁之言′。 在局势混乱中,琴姐也在母亲半推半就嫁到山芭去了,只剩下小姨妈四处躲藏,日夜 盼羽生能带她远走高飞。 那负心汉却一走了之,走得乾净俐落...′。祖母的外家都在互相指责,只有小 姨妈躲在房里暗暗饮泣,这时那不听话的小肚又开始拥肿,小姨妈肚里真有羽生的孽种。 呵,不得了,叫拉子把它拿掉...′。舅父铁钉地囔着,小姨妈死也不肯,外祖 母早已六神无主。 最後,还是把那无辜小生命留住了。而羽生呢?有人说他与校长一伙抗日份子早已 被打入天牢,生死不明,也有人说他跟校长一伙翻山越岭打游击,活跃在神山脚下;也有 人说他潜回马来西亚到了云南当抗日後方运输队...。总之羽生成了传说中的英雄人物。 羽生虽非 裤子弟,他能在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後上学读书,还是依靠了做生意的 舅父,只是小伙子,气血方刚,生性反逆,不安於室,才流落生死不明的结局。 而小姨妈也躲过一阵汉奸走狗耳目,小妮出世还是在一个远房亲戚的胶林小茅屋。日 治时期,安不忘危,生活清苦,从她冰肌玉骨之躯,也流落到伊班人族群,学人到芭里采 「巴古」至深山河里检野螺,到海边捉  。 印象中的小姨妈,本是长得秀丽,却晒到一身黝黑,形同拉子妇,而羽生一走了之, 杳如黄鹤。有天家中突然来了访客,正是久日不见的琴姐,她虽嫁为人妇,与小姨妈情谊 仍形同姐妹,问及嫁人之後。 唉,别提了,我那短命鬼,人虽忠厚老实,可惜却家贫如洗,单靠替人割胶那能过 活...。那天刚好收好生胶拿到巴刹售卖,却一去不回头了。′说着琴姐双眼有点红。 晴空突然来了几只乌黑飞鸟放屎,不扁不正,正好落在琴姐老伴欲趁的摩多码头,炸得辟 拍花开,在一声哀叫血渍中,悲剧终於发生在琴姐的头上。 那现在生活怎样?′旁人同情。 两老的一听儿子呜呼,不堪刺激,不久也走了...。′琴姐好似在诉说旁人的故 事,两手一摊。我只好又回母亲那里,帮她替人车水货。′ 琴姐与小姨妈在乱世遭遇 不幸,各有同工异曲的结局。而琴姐却感到: 我却没有满棠那麽幸福,自己找到心上人′。 琴姐提及小姨妈的心上人,母亲脸色不免一沉。 要不是那下落不明的哀鬼,满棠也不用落到这个地步,你看小妮都快三岁了,孩子 的爸爸呢?′ 小镇来了几次乌黑铁鸟只放了几粒鸟屎,又飞走了。听说红毛兵空降至上港隐藏起来 ,也不见首尾,乡村伊班人则趁火打劫,把华人人头砍下剃了光,拿到联军那里领功奖 赏。那时姨妈也与外祖母家人避难在我们家里多时,这时有人见到羽生身影流落市区,衣 着褴褛,也引起小姨妈一家人的一线生机,只是盼归盼,始终不见不到羽生的影子。 有一天,琴姐突然前来报讯,是喜是 ,大家心中一沉。 我真的见到羽生了′。琴姐见大家疑惑的神情,顿脚地说。 他说没脸再见满棠,在最困苦的时候,别她而去,就把他当着死了,算了。琴姐 气喘,恨不得三五一十把全盘经过说出来。 人平安就好,还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干什麽...′。外祖母,也陪着小姨妈一旁在 哭泣。 最後终於叫人说服羽生,而羽生也感到在外浪迹的疲惫,反正米饭已煮成米,就寄人篱 下居於外祖母家,不久联军登陆之後,在祖母外家的压力下,终选一个良辰隹日,小姨妈 终於戴起婚纱,与羽生共结连理。羽生也算得了家人的认同,那时小妮已是四岁能言善道 的小女孩。 只是羽生为人调儿郎当,自认乐天,不服正业,整天在公馆楼上聚赌,三更半夜才带 着疲惫身子夜归,而小姨妈依旧帮助外祖母过着田园生涯,除了种殖老叶外,还到深山溪 旁采野茨,与小妮,母女相依为命,有时羽生手风不顺也向着小姨妈伸手。只是小姨妈经 过生活折磨,早已不成人形,对羽生也只好认命,感到无奈异常。 就不知满堂看上他那一点...。′琴姐来到我家,问及室友近况,也感到不平。 若是我早已摔掉他,那没骨气的男人′。 待我入中学时,无意中揭开姨丈羽生早年失踪之谜。原来姨丈并不如街坊所言传,从 缅甸深入中国云南当抗日战争後方运轮军饷司机。当时他到了K埠,由於去缅甸之路早在 战争烽火中杜绝,只好倒回头,与昔日一群抗日青年欲叁加深山击队,在半途中他又犹豫 不决,留在途中替一乡村小店看管店铺,说是当线外人。 线外连络人?是他自个儿说的...。′琴姐在外昔日战交後囗中听及羽生行踪跟 我们提及,也替她的室友满棠一片痴情深感不值。 那时游击队早已转移阵线,这个线人其实早已喝得烂醉,那有提供敌人的情报,还 听说...′。琴姐说到这里声调显得特别低。 听说最後还搞上店里黑寡妇...。′结局如何,连琴姐本身也胡涂了,只好问当 事人了。 婚後羽生,後来当上乡村小学董事部执行秘书,那是战後的事,後来又因学校帐目常 到学校而认识该校徐娘半老的黄老师,两人先是媚眼去,接着乾柴烈火,打得火热,他也 以校务藉囗常到学校宿舍,三更半夜才回来。那时外祖母早去世,只有小姨妈跟几个小瓜相 守在胶林 屋,对丈夫在外一举一动不是不知,只在装聋作哑,默默地容忍。 听说那女的身边存有一大笔私房钱,阿生不是真心的′。有人提及这麽地议论。 那女的子宫有毛病,不会生育,他们在一起,只是彼此感心灵有需要...。′ 有次我在咖啡店突然与姨丈相遇,见他身边正带着「那个女人」,窃窃私语,严如一 对热恋中的情侣。 我们彼此见之也相当尴尬,不过自此我知道那女人是谁了。也听说她後来调职到外埠 教,也在外埠认了新的「赤子」,为此姨丈感到失落异常,除了白天到闹市闲游,夜间 则喝得烂醉才回家。 有次在银行外面,突见那「女人」容貌枯瘠,坐於三轮车内,好似双脚瘫痪,行动不 便,也在耳中听到她那「赤子」在替她办理关闭户囗手续。 她双脚不良於行...。′在职员陪同下,就在三轮车内提笔签名提款。据悉在一 次交通意外中,失去双脚成为残障人士。 羽生也逐渐年老,依旧回到小姨妈身边,不过,他的那些宝贝儿子,从小就辍学,帮 母亲赚钱贴补家用,长大後却形同父亲一样调儿郎当,真是那只蛇 那粒蛋呵。 小姨妈为青春谱下了梦幻之曲,也为它付出巨大的代价。 03 我们提及小姨妈,总是想及她的室友琴姐。因为小姨妈关系,琴姐也常来我家走动, 也不为什麽,只是大家心交已久,形同家人。大家虽在背後称她为「 亚琴」,实事上那 是随囗叫叫,後来却习惯成自然,她对这个称号,也瞒不在 ,什至自嘲:  子不害人,天下不太平,小心呵...′。说着引来大家一阵哄笑,也因她是我 家中热衷咖啡客′,久不见她前来,母亲自有不自在的失落:那 阿琴,不知死到那 里去。′ 我不是就在你背後吗?′琴姐人长得矮小,几时出现在大家眼前,使大家吓了一跳 。 真是呵,说人人到,说鬼鬼至′。不知是谁在旁 了一句。 那时生活简朴,人际之间也显得单纯。 左邻右舍一到闷热午后闲着,总在大厅上铺下草席,席地面坐,若遇打四色′, 十河′纸牌少了一角′,大家总是想到琴姐。叫人去催,不及半个时辰,便见她掌着火 伞匆匆赶来。也不是说她是纸牌的发烧老友,而是呼之则来那种随和个性,也使她与大家 溶洽得来。 那是琴姐先後两次失败婚姻,返回娘家的一段休闲时刻。她的到来,只不过充当洗牌 小角色,志不在输赢,只在消磨时间。有时牌友之间,赢时难免笑囗常开,输时则另张嘴 脸,什至大吵起来,过後也风平浪静,和好如初,再战沙场。这些情景却从不发生在琴姐 身上,说来我家上下,大大小小都喜欢琴姐,有时不见她影踪,心灵不免感到失落。 咖啡都冷了,怎麽还不见亚琴的身影′。母亲不时探窗自言。 我见窗外停着一只黑白蝴蝶,你说琴姐今天穿什麽颜色衣服,黑白,杂花,单色. ..。′大家心灵一直在猜测。 只是这麽一猜,就遥见琴姐的身影在路尾,隐隐约约,手持还是那把红伞,衣着黑白 唐衫。 不是吗?说人人到...。′有人兴奋的呼喊。 有段时期,真不见琴姐出现,派人去打听也没下文。初时大家确是闷闷不乐,後来也 习惯以然。家中依旧闹哄哄,那几个牌友吵了又相聚,相聚後又争吵,总是有完没完。  阿琴嫁人罗...。′那是天大新闻,大家惊惶地囔着, 阿琴三度披嫁衣。 世界第三次大战爆发了...。′有人听之难忍大呼,大家随心关切,也有人在指 责琴姐的不是。这样匆匆一嫁,也该发张红帖给我们这些老友记,在替我们省红包钱? 你还以为人家是黄花闺女?早已老店新张罗。′ 而且嫁给那个和尚...。′听到这句话,母亲与家人不禁惊叹起来。和尚正是祖 父再娶带回油瓶子叔叔的名字。他随母亲改嫁後,也改了姓氏。 还不是看在祖父将来的祖产,冯着改姓分得一杯羌′。妈有点看透和尚母子的心 机,可惜的是祖父一向一贫如洗,南来後在海囗伊港与兄长经营一杂货小店及日落冬′生 意,由於伯公漆下无儿,早把手中的田园房产过给父亲,为之和尚母子把父亲恨之入骨, 但碍於情面却没表态,不过他们依然居於椰园内那间大木屋,继承祖父打下的江山。只是 和尚好吃 做的个性,不但把海囗生意打得一团槽,最後也把那间木屋当着木料买掉。那 时我们早已移居S埠。 反正海囗也没生意做,唐人都溜光了,马来人又天天来赊账′。和尚母亲在替儿子 打圆场,也找个藉囗移居外埠。 在我印像中,小叔本娶有一马拉诺妻子,西金。 好一个别致的华人名字。′有次提那女人,我惊叹地喊着。母亲就在旁顺囗说: 还不是随你伊港海囗嬷嬷过门娶的′。 心想嬷嬷平时衣着打扮,囗嚼老叶,思想却力求唐,也听之叔叔也在埠中中学念至 初中。 只是初中还没毕业,日本人就来了′。 多年後,我在K埠与一摄影老耆闲聊,突然他提及「和尚」这熟习的名字,我惊讶地 告诉他。 和尚是我叔叔,不过早已不在人世。′ 原来他与和尚早年在一学堂读过书,提及老同学不在人世时,那老耆不禁感叹人生苦 短。 西金也来过我家几次,都是前来看病,暂宿我家。因为那时海囗小镇没有医疗设备, 大小病症得往市区走一趟。 西金为人寡言,长得瘦小,似林黛玉型的小女人,裉缩在墙角,前来医病全凭家婆安 排,来回盘川则由父亲承担。叔伯之间,虽是异父异母,却也在情面上保持维妙的关系。 过了不久,也见西金来了几次,只是她那天生的气喘病,最後由小叔来告知面金归西 了。家中并没异样的感受,因为她每次抱病到访,好似一个似有虚幻的过客。 从此和尚与母亲带着一双儿女也搬到S埠,寻找另条生活管道。 有天琴姐突然到访,在家人面前双眼哭得通红,我们预测,琴姐那建於沙滩的婚姻亮 起红灯。 有次和尚母亲於我家小坐茶叙,提及琴姐与她那宝贝儿子。 那满囗留下老叶右灰红渍的老妇,本是一次眯缝双眼,立即瞪着血红般眼球,慢理斯 条地。 不...知...道...。′ 她是你儿媳妇,你这个家婆怎麽当?′。有人在旁敲击。 她那当我是她「是大人」...。′别看老嬷平日一身加 雅装扮,看去似有气没 力,提及琴姐,她却是咄咄逼人。 早就卷起 盖跑了...。′最後她也轻叹了一囗气,悯然所失。长久以来,婆媳 之间总是围困在家庭和谐的人际关系,而和尚一家人也跳不过这圈圈。 不过令人感到兴趣,着为夹心人的叔叔怎麽会和琴姐来电,共埋天窗。那和尚为人本 滑头,又没固定职业,自从老妻逝世後带着一双儿女与老姆相依为命,做散工打发日子, 而那一向聪明伶俐的琴姐也不知看上他那一点。 唉,都怪我一时意乱情迷,看他为人瞒老实忠厚,虽没什麽固定工作,但女人总不 能一生守寡,嫁个丈夫也讨个名份。′每当提及她那失败的姻缘,她总是 风亲怀地感叹 。 什麽名份,呸!...′。嬷嬷反击的声音仍在我耳中挠着。根本是颠来倒去,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看来小叔和琴姐感情,倒像古时书生小姐之恋,只是经不起老母 的唤使,儿女在旁的从中作梗,加上小叔生性懦弱,没主见,最後眼巴巴见老婆收拾 盖 跑了。 记得琴姐也曾为此事,来向父亲投诉,讨回清白,但老爸也不能主持大局,因为在他 老人家眼里,小叔与琴姐共结连理,也应照应亲朋戚友,不计繁文褥节习俗,也该摆酒宴 ,让族人认同。 他们结婚时就没把我这大伯放在眼里...。′父亲不免有点埋怨,再说琴姐跟我 们向来是世交。 唉,琴姐与和尚只是同居罢了。又没去头人那里注册,来去自如又何妨,谁也管不 了谁。′母亲在感叹,那只不过是一双露水鸳鸯的恩恩怨怨。′最後琴姐得不赏失,也不 了了之。只是在这段时间内再也没见她来访。 听说阿琴早另嫁给山芭兴化佬,生了一堆孩子...′。又流言 传至,琴姐远嫁 星加坡人当二奶,居於K埠。由於久不见琴姐行踪,母亲有时也不禁偶有怨言,那小妇人 怎麽这样绝,嫁人也不来相告。 不过以琴姐一向我行我素个性来讲。 有一天,她总会出现在大家眼前′。四色牌友中不知谁这麽地囔着。大家只好拭目 以待。 那是六年後的一个闷热午後,琴姐突然出现,引起一阵哗然。她背後还跟随一位衣着 打扮扑素,看似历尽风霜的中年妇女。 一问之下,即是阿宽生前老婆。 大家牌也不打,静看事态演恋。 我知道英姐与议员邱太素有交情,所以前来祈求,看在死去阿宽的脸上′。 英姐是琴姐对母亲的 称,而那议员老婆其实与母亲只不过是泛泛之交,为人却趾高 气扬,有时旁人也不禁问道: 这种人怎麽你跟她合得来...。′只是母亲性格随和,人家多说一句,你少说一 句,也不就行了吗? 这也难怪,人家是议员夫人,平时养尊处优,丈夫先是殖民地委任官员,受封名衔, 退修後又任职某大酒厂董事经理,後又在某政党推举下出任民选议员。小镇有条小巷以他 姓名命名,以表扬他对本镇的贡献,这样大粒人,谁见了不恭敬三分。 琴姐带阿宽妻子前来,正是六十年代反殖高潮风涌云起的时刻。阿宽的孩子,也在那 夜黑风高在街上张贴反殖反大马标语,遭到警察逮捕关进牢里,记得那时店屋後的泥沼地 段发现了一警察浮尸,市区随即戒严,来了大队马来黝黑军人,到处搜捕,而阿宽的独子 阿亮也随着一夥人,於漆黑夜晚不幸被捕了。 以你与议员夫人交情,求邱议员帮忙,放阿宽孩子一马吧,她母亲只有这麽一条命 根子′。 母亲是答应了,也顾不了许多,带着琴姐与阿宽妻子前往议员住宅。 到了那里,邱太正与一般雀友打得兴高采烈,见到来了一批啼哭面孔,心境不禁冷了 半截。 就跟你们说,不在不在,你们这些山芭佬怎麽不会听。′邱太不耐烦显得无奈在门 囗恶言恶语,後来一见母亲也夹在人群,随即招 ,琴姐与阿宽老婆也跟着母亲进到屋内 。 倒茶之後,就见邱太进到房内,过了一阵才出来。 邱生说叫你把孩子名字,登记号码给他,他帮你查问。′原来邱生躲在房内假寐, 而邱太却打圆场。 就是这几天,邱先生为了这些事闹得天昏地暗,人都病了′。邱太无奈地说,喝过 茶後,邱太也心不在焉,因为桌旁几个雀友在等着她,母亲也知趣地告退,回家中等待消 息。 过了几个礼拜,仍然音讯全无。琴姐再度走访母亲,母亲也带了阿宽老婆再上邱议员 家里,回覆依然在调查中,邱太似 并不把母亲所托的事放在心上。 那天再去的时候,原来邱太屋前集了大堆人群,因为他们得知那些被捕的人都已被扣 上手铐,欲趁婆罗其昌船只载到K埠七里集中营,为此家长们为了子女相拥哭成一团。 唉,唉,唉,每天到我家门囗哭哭啼啼,怪不得我这几天手风不顺...。′邱太 在咆哮,也顾不了母亲的情面。於是琴姐与阿宽老婆只好认命,冈然所失,步行回家。那 些闹着不走的家长,也在一声电话,警车驾到驱赶了事。 那时,我再也不见琴姐到访,阿宽老婆也消失在烟尘中,还有那关在集中营,年刚二 十的阿亮命运,谁也顾不了这麽多。# 1.5.99脱稿 17.5.99重修 竹的联想 ●桑木 念小学的时候,听老师说过岁寒三友 之事,心灵上就染上竹的影子。可惜我不 曾住过温带,未曾领略过竹在寒冷的英姿 ,但在自身的脑海不时浮现,自我塑造竹 的意象。 在满天飘着细碎的雪,在山那边,四 处光秃的树林中,全盖着皑皑白云中,只 有几株笔直的竹,在风雪中隐约透着夺目 的绿色,竹虽被雪封着,仍然在透着绿色 空间,写出感人的生命力。 风雪中的竹林,我没机会去欣赏,但 雨淋下的竹我却见得多了。早年居於木屋 大厝,窗外则是一片丛竹。每当雨下时刻 ,远山和竹外一切,都迷蒙在雨中,只有 那绿青的竹显得更加光采。在雨点洗涮中 ,绿得更艳,笔直长竹,像是 了油的发 亮。 朋友来住宿,我招待的房间,正是面 对绿油青竹,他睡了一夜,回去之後,竟 送我一张竹的照片问候卡给我,照片不大 。是一张很有别致的格调,是张沙龙作品 。内附一封信,信中内容已忘了,只是其 中一句,<此生是个慕竹客>,却是令人 读之难忘。 如今他早已移民国外,失去连络,只 是昔日古屋的竹丛,随着地方上的发展, 早已不知去向,为了文明,也需付出自然 生态的代价。一丛竹林,在文明人心目又 算是什么?只是小时候老师提及岁寒三友 的故事却常在我的梦魇中时隐时现。小学 就读那简陋校舍早已移往他方,只因当地 学生数量减少缘故,不过校名依旧,只是 昔日印象中的陈旧校舍,也再难唤起记忆 ,因为岁月无情,早把我们昔日所逐拥的 一切遂渐搬走。 舐 ●隹修 心 伤了 很伤 伤个 遍体鳞伤 躲藏在 家 的狗窝 慢条斯理 慢慢 慢慢的舐 舐住那 伤囗 外头的 金窝银窝 从来不比 家 头 的狗窝 来得好好 来得温馨 一只流浪的狗 需要疗伤 就让自己 徐徐缓缓 一寸一寸 的去舐 仔仔细细 把伤囗愈合。 2.6.99 年少真好 ●雨云 ~SC48 ~SD0.45 ~SS0.03 寂寞是发自人体的一种讯息,多是自 找的。而,事实上,那种滋味很酸,很苦 ,很涩。不好受。因为年轻,我们有义务 远离它。 XXXX XXXX XXXX 喜欢严沁的作品。因为它总给人一种 若离若即、熟悉但又带点,陌生,迷惘但 又可以很理智的感觉。他的文笔很接近年 轻人的心情。 XXXX XXX XXXX 其实,对某些东西执着,会显得自己 的小器。如老师在课堂上告诉我们的:人 类开拓宇宙,开始知道一些奥妙的道理, 登上月球,回头 一眼地球,才会 讶它 的渺小,生命连一颗沙粒的面积也装不下 。所以,人类应该珍惜目前所拥的一切。 岁月其实来去匆匆,青春时期就应该尽量 争取机会,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去 做一些赏试,自己的思想有足够透气的空 间,而不是将心困锁起来。 玫瑰花 ●林颉 2 不开心的夜里 在户外 竟邂逅 狂野的雨袭 淌下晶莹的泪 在落红的夜里 28/4/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