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性文化

第四章 建立起中央集权的封建大帝国(秦、汉、魏、晋、南北朝)6

  第五节 男风大盛

  男风,到了汉代,是大大发展了。汉朝几乎每个皇帝都有一个至几个美男作为
性爱对象,并且记入正史,史家殊不为羞。如高祖的籍孺,惠帝的闳孺,文帝的邓
通、赵谈、北宫伯子,景帝的周仁,昭帝的金赏,武帝的韩嫣、韩说、李延年,宣
帝的张彭祖,元帝的弘慕、石显,成帝的张放、淳于长,哀帝的董贤等,真是书不
胜书。其中有个特点是这些美男多数是宦者,以后的地位显贵了,仍扮演着这一“
性逆转”角色。

  有人统计,自西汉高祖至东汉宁帝,就有10个帝王有过男同性恋的史迹,在
西汉25个刘姓帝王中,占了40%。又如被认为是英明君主的汉武帝,所宠的男
子竟达5个之多。

  一、“与上同卧起”

  汉代的男风,可以说是始于汉高祖刘邦。据《汉书·佞幸传》记载:“高祖时
则有籍孺,孝惠时则有闳孺,此二人非有才能,但以婉佞贵幸,与王同卧起。”可
见汉朝从高祖、孝惠的初年起就在宫廷中刮起了这股风。“以婉佞贵幸,与王同卧
起”,可见男宠程度之深。

  汉高祖还有一件“枕戚夫人”的事。他有次生病,许多大臣都被门卫所阻,不
能见他。樊哙不顾一切,强行进入,发113第四章 建立其中央集权的封建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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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在太监的腿上。樊哙泣而劝谏高祖要警惕,不要重蹈秦二世时赵高祸国之事。高
祖还笑他过于敏感,并笑称这个太监是他的“枕戚夫人”。

  汉文帝是西汉皇帝中最节俭的一个,连一件衣服也舍不得丢掉,可是,赐予及
花费在他的男宠邓通身上的,可谓后无来者。有一次,文帝命一个有名的相士给邓
通命相,相士说邓通会贫而饿死。文帝怒曰:能使邓通富贵的只有我,他怎么说你
会饿死呢?于是赐蜀郡的严道铜山给邓,使他享有铸钱币之权,于是“邓氏钱布天
下。”①人们都知道,经济是社会的命脉,货币流通额的多少及价值轻重,对社会
生活影响极大,所以历代铸钱造币之权都由国家掌握,不能落在私人手中,但文帝
竟赐邓通以开矿、铸钱之权,使邓通富埒王侯,“邓氏钱布天下”,不能不说是骇
人听闻。

  有一次文帝长了一个疮,化了脓,邓通用口吮之。以后文帝试太子,叫他以口
给自己吮脓,太子面有难色,文帝告诉他邓通已经这么做了,太子很惭愧,因此怨
恨邓通。文帝死后,太子即位为景帝,邓通被罢免、判罪、抄家,最后真的饿死了。
文帝的男宠也不止邓通一人,还宠宦者赵谈和北宫伯子,不过这两人所得远没有邓
通那么多,下场也没有那么惨。

  以后,汉武帝宠李延年,史称:“延年与上卧起,偏爱幸埒韩起。”又宠韩起,
史称:“其赏赐拟邓通,常与上共卧起。”汉成帝则宠张放,史称:“与上卧起,
宠爱殊绝。”可见几乎汉朝的皇帝代代如此,而且都是“与上卧起”,可见宠爱程
度之深。

  对封建帝王来说,这种同性恋是宫廷秽乱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例如李延年,
本中山人,父生和他以及他的兄弟姊妹,皆出妻妓世家。延年坐腐刑,给事狗监。
平阳公主言延年女弟善舞,荐之于帝,见而悦之,及入永巷,延年因之贵幸。延年
又善歌,武帝正兴建天地祠,欲造乐诗弦歌之,延年承意造制新声乐章,极得武帝
意。延年佩二千年石印,号协律尉,与上卧起如夫妇。久之,“寝与中人乱”,即
与宫女们发生混乱的性关系,出入骄姿。及其女弟李夫人卒后,宠爱始弛,延年兄
弟皆坐奸,族诛。

  古人用“分桃”、“断袖”来形容同性恋,“分桃”如上一章第六节所述,出
自卫灵公与弥之瑕,“断袖”之典则出自汉哀帝与董贤。

  董贤的父亲已官居御史的高位,董贤本人聪明美貌,还有自怜的行为。汉哀帝
见了他,欢喜得不得了,召他入宫,“即日征为霸陵令,迁光禄大夫。贤宠爱日甚,
为驸马都尉侍中,出则参乘,入御左右。旬月间赏赐巨万,贵震朝廷,常与上卧起。


  董贤与哀帝如同夫妻,连放假也不肯回家一次,哀帝只好命董贤之妻进宫和董
贤同住。当时,董贤一门大富大贵,妹妹被立为昭仪,称为“次皇后”,她的房子
名“椒风”,和皇宫的居所“椒房”相似。董贤其他亲属都拜高官。

  当他20岁时,哀帝就命人在自己的“万年冢”旁另筑一冢给董贤,使他们死
后还能朝夕为伴。

  有一次,董贤和哀帝午后共眠,不久哀帝有事要起床,但袖子被压在董贤身下,
哀帝不忍惊醒他,就用刀把袖子割断了,这就是“断袖”这一典故的来历。董贤2
2岁就官拜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集“三公”于一身,“权与人主侔”。以致
从匈奴来的使臣看到这么年轻的大臣,也十分惊讶。哀帝如此宠信董贤,甚至还要
像尧舜禅位那样,把皇位让给董贤。大臣们为此十分惊慌,赶快劝谏。

  董贤贵显骄恣,是汉以前宠臣所未有的,自然招致许多忌恨,这种宠信甚至还
危及“刘氏江山”。所以,不久后哀帝病,董贤即被禁入宫。哀帝一死,他所有的
权力即被剥夺,缴回他的大司马印,并令他在家中听候罪罚,董贤只好和妻子一起
自杀。当时朝中的重臣王莽还亲自验棺。他死后全家被抄,财产有43万万之多,
真是惊人。

  男宠由于过于受皇帝宠幸,最后下场不好的似乎比比皆是。张放和汉成帝是又
一个例子。张放不但身居侯爵(富平侯),他的曾祖父也官拜大司马,他的母亲也
是公主之女。他因年少英俊,而且聪敏,所以为成帝所宠幸,并且将皇后的侄女嫁
给他,婚礼铺张华丽,金赐赏以千万计。他除了和成帝“同卧起”外,并且经常一
起出游,微行,因为受宠幸过多,引起许多贵族的忌恨,在太后面前进谮,以致太
后将张放逐出宫廷,放逐至远地。成帝与张放涕泣而别,因为思念不已,常写信给
张放,从未间绝。直到成帝驾崩,张放也哭泣至死。后世评论,君臣双爱之情,以
此为最。

  汉宫不仅男同性恋层出不穷,女同性恋也时有发生。宫女由于性寂寞而发生同
性恋,历代都有发生,但很少记于正史。汉朝时曾发生过这么一件事:武帝时,陈
皇后宠衰,使女巫着男子衣冠巾帻,与后寝处如夫妇,情爱弥笃。武帝开始怀疑,
继而下狱究治,始知“巫女男淫”,遂废皇后于长门宫。这就是西汉时有名的“巫
蛊之祸”。其实,以今日的观点看来,这实际上是一种女同性恋,而且是境遇性同
性恋,其中,陈皇后扮演主体的角色,女巫扮演客体的角色。发生这类问题,很可
能是由于陈皇后因失宠而产生严重的性寂寞与性饥饿,企图另辟蹊径以渲泄性欲或
聊以自慰所致。

  二、男风在民间

  到了魏、晋、南北朝,这种风气又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从春秋战国以至于秦、
汉,男风主要存在于君主和贵族阶层之中,是他们淫奢生活的一个方面;而到了魏、
晋、南北朝,此风已扩展到了民间,成为社会上某些民众的一般性嗜好,这是十分
值得注意的。

  形成这种风气和当时的政治动乱、军阀割据、民无所从的形势分不开。在这种
形势下,不少人以颓废、放浪、利己的态度对待人生,“风流相放,唯色是尚”,
甚至“以男为女”,又或者自形女色以求慰藉。当时男扮女装之风很盛,如魏明帝
时的何晏、王夷甫、潘安、裴令公、杜弘治等,都以美男子而善敷朱粉、作妇人相
见闻于世的。此外,一般豪富之家都以蓄养娈童乐伎作为“财富”的象征。如晋朝
的富户石崇与王恺为了比谁富有,“以娈童为赌注,或下妻比输赢,而输赢往往以
娈童几百人计,这是骇人听闻的。

  以上这些情况,都使男风远较前代为盛。在这个时期,某些人和同性公然狎眠,
不以为讳。如《北史·魏·彭城王韶传》说:“勰孙韶至北齐袭封,后降为县公,
文宣帝——高洋——尝剃韶鬓须加以粉黛,衣妇人服以自随,曰:‘以彭城为嫔御。
’”这种公开现象,是以前所没有的。

  狎昵娈童,还公开地见于一些人的言论著述。例如刘遵的《繁华应令》:“可
怜周小童,微笑摘兰丛。鲜肤胜粉白,腭脸若桃红。……腕动飘香拂,衣轻任好风。
……剪袖恩虽重,残桃看未终。……”梁简文帝的《娈童诗》云:“……妙年同小
史,姝貌比朝霞。”“揽裤轻红出,回头双鬓斜。……”其他如晋张翰的《周小史
诗》,梁刘永咏《繁华》,刘孝绰咏《小儿采菱》,无名氏的《少年》,昭明《伍
嵩》等,对于男风描声绘色,极力摹写,淋漓尽致。沈约有一起《忏悔文》说:“
汉水上宫,诚云无几,分桃断袖,亦足称多”,说明了当时男风之盛。又《北史·
北齐·废帝殷本纪》记载:“天保九年,太子监国,集诸儒讲《孝经》。令杨诸传
旨,谓国子助教许散愁曰:‘先生在世,何以自资?’对曰:‘散愁自少以来,不
登娈童之床,不入季女之室,服膺简册,不知老之将至’”。许散愁这一番话,颇
有自诩清高之意,这也说明当时“登娈童之床”之风很盛,所以“不登娈童之床”
的许散愁反而显得鹤立鸡群。历史上对这一时期的男风还有大量记载,如魏始兴王
濬的杨承先、魏齐王芳的郭怀、袁信,秦苻坚的慕容冲,石宣的甲扁,陈宣帝的陈
子高,隋炀帝的王蒙等等,很难胜数。

  这一时期由于男风作祟,社会生活中发生了一些怪现象,如夫妻同爱妾童就是
一个例子。《晋书·海西公纪》记载:“帝在藩,夙有痿疾。嬖人相龙、计好、朱
灵宝等参侍内寝。而二美田氏、孟氏生三男,长欲封树,时人惑之。”《晋书·五
行志》云:“海西公不男,使右有相龙与内侍接,生子以为己子。”这情况似乎和
春秋时的卫灵公和宋公子朝相似,海西公有一些嬖人参侍内寝,他自己有阳痿症而
不能生育,可是妻妾竟生三男,海西公还视为己出,这实在是太乌七八糟了。

  由于男风之盛,也引起了一些矛盾和冲突。例如,由于失恋(同性恋)就侮辱
对方,或动杀机。如《南史·长沙宣武王传》记载:“王韶昔为幼童,庾信弃之,
有断袖之欢,衣食所资,皆信所给。遇客,韶亦为信侍酒。后韶为郢州刺史,信过
之,韶接待甚薄,信不能堪,因酒酣,乃径上韶床,又践蹋肴馔,直视韶面曰:‘
官今日形容大异畴昔。’宾客满座,韶甚惭耻。”这是庚信乘酒兴揭王韶的老底,
当众侮辱,王韶是很难忍受的。还有,《南史本传》记载:“王僧达族子确,少美
姿容,僧达与之私款甚昵。确叔父永嘉太守休属确之郡,僧达欲逼留之,确避不往。
僧达潜于所往后作大坑,欲诱确来别埋杀之。从弟僧虔知其谋,禁诃乃止。”为了
对方不再和自己搞同性恋了,竟掘大坑要埋杀对方,这真是狠毒之至。从古代至今
有不少因失恋而杀人事,看来在同性恋这方面也是一样。这也说明了,同性恋“除
了对象的转变为同性而外,其余一切用情的方法、过程、满足等等,可以说完全和
异性恋没有二致。”

  世上发生过不少男子因有新欢而与妻断绝或累杀妻的现象,这是指异性恋,而
同性恋也会造成这种恶果。《宋书·五行志》上记载:“自咸宁太康以后,男宠大
兴,甚于女色,士大夫莫不尚之,天下咸相仿效,或有至夫妇离绝,怨旷妒忌者。”
说明这种现象并非个别。《魏书·汝南王悦传》云:“悦妃阎氏生一子,不见礼答。
有崔延夏者以左道与悦游,令服仙药松术之属。又好男色,绝房中,轻忿妃妾,至
加挞楚。”《晋书·石季龙传》记:石季龙“聘将军郭荣妹为妻。季龙宠优童郑樱
桃而杀郭氏。及娶清河崔氏女,樱桃又谮而杀之。”在古代的封建社会中,像石季
龙这样的人有权有势,对家人和劳苦大众握生杀予夺之权,为了好男色而杀两个妻
子,司法律的也不敢加以制裁。至于汝南王悦为了好男色而任意挞楚虐待妃妾,就
更不算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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