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洁作品集
董玉洁
散文三题
人与蚌
厄运、不幸坚如石子;人如蚌。
石子落进河蚌体内,经日久磨砺,结晶成珠熠熠生辉。人,身遭厄运刻骨熬炼,
衣带渐宽体憔悴,成就一番事业光彩照人。人如蚌。
河蚌遭石子刺激泌出蚌泪,育珠之苦有泪无言。怀事业者卧薪尝胆,一嘴苦汁不
堪言。为了美丽而痛苦,因为痛苦而美丽。蚌如人。
因痛苦,育珠的蚌少,珠因少而贵可比城。因艰难,成事业者不多,唯其不多更
显骄人。人又如蚌。
蚌,因怀珠而早死。人,也常为怀才怀事业而先亡。人又如蚌。
即使曾孕育比地贵的珠,成就比天大的业,蚌还是蚌,人也还是人,终难免身死
肉腐壳也朽。身死万事休,任后人评头论足道其是非成败,独遗光彩于世间。
人,终如蚌。
人与猫
一岁时,小男孩两眼瞪得像灯笼,瞅着不能动弹了的猫,伸出根肉肉的手指,但
不敢碰。小男孩不会说话。
二岁时,小男孩远远地绕着猫打转,说:“猫猫起来!起来!”
三岁时,小男孩守在猫的跟前,淌着泪说:“小猫死了!”
五岁时,小男孩翻动着猫渐冷的躯体,说:“小猫吃了耗子死的,耗子吃了药的。”
六岁时,小男孩不解地嘟囔着:“药是奶奶放的,奶奶最爱猫了。”
十岁时,小男孩轻轻地抚理着猫绵长而零乱打结的毛。
十六岁时,自习课上,男孩转过身子凝视着后排的女同学讲:“那只猫的眼睛好
柔和,像……”
十八岁时,小伙子伏在宿舍的上铺,在一本诗集的空白处潦乱地写:“黑夜披着婚
纱,等着猫来迎娶……”
二十五岁时,小伙子从众人头上望过去,说:“猫死了,能抓好些耗子的。”
三十岁时,他用脚踢了踢猫,说:“死猫。”
后来,中年汉子从猫旁匆匆而过,望也没望一眼地上发生了什么。
再后来,夕阳下,老人拄着拐杖守着猫,无力地驱赶着缭绕的蚊蝇。镇东的松柏林
里,老人掘出的墓坑荒凉地等着。
人与猴
两个似人又像猴的动物,在两棵树上摘苹果。
他们自己摘自己吃自己吃自己摘,这样过了许许多多年。
有一天,或许突然觉得这自摘自吃的日子太单调太枯燥太没情趣了,他们试着改变
了一下吃苹果的方式:你摘的苹果递给我吃,我摘的苹果递给你吃。他们觉得这挺
有意思,彼此说着最客气的话感谢对方:是您给了我苹果!是您!
时间一长他们便情深似海,真诚如铁:没有您,我就没法活下去!
他们目睹别的动物都自已摘了自已吃,想想自己有别人摘了递给自己吃,便有了高
贵感;想想自己肯摘了送给别人吃,便有了高尚感。
有时觉着自己吃的比别人的小,就萌发了不公平感;有时觉着自己吃的比别人的
大,便产生了内疚感。
别的动物见他们有别人送东西吃,自己却没有,便会了嫉妒;见他们都得送东西给
别人吃,自己却不必,便升起了超脱感。
有的离开了最初的伙伴找到新伙伴,就出现了离异,酿出醋也燃起了恨。
有时有人嚷:凭啥我就不能吃自个摘的?大家顿觉所言颇为大胆,有创造性。所
以,他们有时换了吃,有时也自摘自吃。时间一长,他们就分不清最初是自摘自吃
还是换了吃的,便为此争个没完,于是出现了辩论家。稍后有人站出来教导众人:
得这样吃──我先吃一个给你们作示范!就作了道学家。
这段过去得有个说法呀,就出现了史学家。
有人觉得这故事不如想象的优美,就作了诗人。
有人总爱刨根问底:苹果是怎么长成的?猴子从何而来?就当了科学家。
有人尽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如:我是谁?谁是我?便自称哲学家。
有人什么也不干,专管分苹果,便当了政治家。
现在,我们把自己摘自己吃的,叫猴;把摘了相互换着吃的,叫人
作者:董玉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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