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反贪青年及其绝恋 [长篇小说]
(又名:别告诉我你是善类)
作者: 赵国明
第十五章突变
1
第二天,江波火急火燎地去安徽某市拉广告,江波想到晚上还得打电话给费娇,他
想把这一突变的消息告诉她,但一直未联糸上,“管不了那么多了。”江波说着收拾东
西赶往火车站。也许美好的东西总会被生活打断,也许美好的东西只是表象,但江波打
心里又加以否定。
到达这个距家乡不远的城市后,江波躺在宾馆的床上,重新想起这个问题,自然又联想起
令他魂牵梦
绕的小镇。
那时成蕊被安排在母校汤湖中学实习。开学第一天,她特别兴奋。晚饭时,她孩子
似地提起班上男生女生的恶作剧。
那顿饭江波看出成梅有点心事,虽然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吃过饭后,江波在成
蕊姐妹的卧房里听音乐,成蕊在一边翻阅着江波赠送的《古希腊神话画册》,成梅在堂
屋与其母小声说着什么,江波听出了她的怨言。后来听成蕊说,肖灿这段时间与她闹别
忸。原来成梅在一次玩笑中,不经意说出曾与江波谈过恋爱,并说是看在肖家赠送古画
的面子上才答应嫁给肖灿的。没想到肖灿恼羞成怒:“不可能!不可能--”当天肖灿
赶回家去询问父亲肖雄,得知真情后,他更接受不了这一事实,责怪他父亲为什么将上
辈恩怨推到下辈头上。
“混帐”镇长发火了,“如果不是你看上了人家成梅,我才不会把奇画给他成功呢。
我们是秦少游的后代,我为什么要把辛辛苦苦得到的画放手让他呢!肖灿呀,爸全是为
了你呀!爸就你这么个儿子,你能幸福、快活,这比什么都重要,好好珍惜吧!”
肖灿怀着对江波和成梅的怨恨,发誓不再理睬她和江波。几天后,他在一次舞会上
被风流娘们“小西施”盯上,这以后俩人开始频频约会。
2
江波终于瞅到一个单独与成梅谈话的机会,那是一个上午成梅轮班在家。江波又回
到了初识成梅的心境,他知道这很危险,但他控制不了。
“这与你无关!”成梅竭力制造着不愉快。
“这与我有关。”江波提高八度,“以前我可以不说,但现在我不得不说,当初我
是怎样地为你憔悴,你在我心中是高高在上的光芒,在它面前我失去了自控的能力。我
想象能与你堂皇走在大街,然而我只能在夜幕下捕捉你那没有预约的身影。一年就碰上
几次,那个水塔在我的心中已成为牛郎织女的鹊桥。我忧伤,但我觉得生活因有一个神
秘的你而显出意义,但我又不想你受伤害,当我走近你怕吵醒你的时候,我却已走到梦
的尽头,肖灿站在我俩之间,我决定退出,试着接受你俩推荐的清纯的成蕊。说白了,
我在移情,这样对大家都好。一开始我很痛苦,你的身影在我与成蕊之间强大地存在着,
后来你的身影淡化了,但每当我和成蕊散步时,我都选择那些你未走过的新的小路。我
们钻进雪林,将松雪撞落如纱如雾;我们在阳光中打水漂漂,我说:一对水鸟,她说;
不会沉。回来时我们也是选择了新路,我怕选择与你走过的老路会想起你,怕你的光芒
会淹没成蕊。也许你会认为这是虚伪,但那是生活的法则,除了爱情我们还得活着。但
这次肖灿伤害了你,如此不珍惜,我不能不管,我从我实际上还没退出的梦之花园再次
显现,再次走到你的面前,旗帜艳明地说一声:我爱你,嫁给我吧。”
“你说得很美妙,但我不答应,如果在那个徘徊之夜你向我吐露真情,我想我会接
受的,但你所谓‘追寻美以美的法则’的想法使你迟了一步,但我与肖灿有契约,和他
在一起我很踏实,他对我的感情和契约永远有效。”
“如果说以前你公开承诺是因为你坚信他能给你幸福,事实证明,你不幸福,你们
的关糸是一场交易,是一幅古画和色相的交易。”
“住口!--”成梅一眨眼功夫便眼圈发红流下了眼泪,“没想到你这么伤害我。”
“对不起!我只是怕你不敢正视此事。”
“是的。这幅画很重要,我开始接受他,是因为此画。”成梅擦干眼泪,“但我后
来确实爱上了他,他宽厚仁义像一位兄长。而你却如此口不择言,而你曾许诺说不伤害
我。最重要的,你伤害了成蕊,她对你一往情深,你也说她很优秀,可是你却三心二意,
这对她太残忍了。告诉你,我和他现在挺好的,男孩有一点小缺点是正常的。”
“你别自欺欺人啦!一点点小缺点?肖和小西施出双入对,路人尽知了呀!”
“不,不要!感谢你的挚着,但我值此得你这样吗?”成梅的语气温柔了许多,这
是她与江波在湖夜初谈的语气,江波走上前去:“太值得了。你知道我无法挥去你的身
影,更不能忍受你在身边却无法交流的尴尬和折磨。成梅,答应我,让我们回到以前,
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成梅”
受感动的成梅闭上眼睛,眼角洒出了泪,江波帖近她的脸,轻柔地吻干眼泪。
突然成梅一掌将江波推个趔趄:“不可以!”
“为什么?”江波大声嚷嚷。
“即使我和肖灿的关糸结束,也不会和你重新开始,我绝不容许你伤害成蕊,你好
好爱成蕊吧,我求你了!”
他们万万没料到肖灿此时正站在窗外,江、成俩人的亲呢动作尽收眼底。肖灿震惊
之余转身跑开。惊慌失措的成梅高声喊着他的名字追去。江波有些愧疚又在一丝幸灾乐
祸,他心情复杂地回到自己的宿舍。书桌上摆放着《古希腊神话画册》等书,这是成母
整理的一部分艺术类书籍,江波心不在焉地翻了翻这些由成蕊带来的书,忽然觉得索然
无味,于是干脆将它们束之高阁。
3
肖灿来到小西施的单身住处,阴沉着脸。
“宝贝,今天怎么啦?”她的手从他的背后抄进他的裤腰抚摸着。“没什么。”肖
灿脸上渐渐由阴转晴。
“你听会儿音乐或者看看杂志,我去洗个澡。”
“好吧!”他对她的善解人意很满意。
肖灿在她的卧室里踱着步听着音乐,感到有些心浮气躁,他熟稔地从她的枕头下抽
出一本黄色杂志,上面性姿杂呈,这更令他热血沸腾。猛抬头,看见小西施的裸影投射
在纱帘上,其乳房高耸,乳头上翘,肖灿坐不住了。
“你在干嘛呢!肖哥哥”她听见他走来,便故意娇滴滴地问。
肖灿血往脑门子冲,他已忘记了一切烦恼,没等小西施洗完便闯了进去……
有一天,成母突然发现古画《念奴娇》不翼而飞,这一消息差点没使成功成院长昏
倒在地。他把几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找不着。他怀疑是肖灿偷的,他认为肖灿事
先和成梅闹翻是有预谋的。于是他找到小西施的屋里向肖灿追问古画的下落。
“成叔,我还没卑鄙到这种程度。”
“那不一定!你都能到这儿来鬼混了。”成院长不信任他,又骑单车去邻镇找肖灿
父亲肖雄:“我求求你,我一直在撮合成梅和肖灿,以前一直挺好的,自从出了个江波,
他们就开始闹别扭。”
“成老弟呀,你放心,这件事肖灿没有我的命令他绝不敢造次。倒是我提醒你,江
波是江宁--你的老对头的儿子。”
“是吗?我说怎么面熟呢!”
成院长又找到江波的单人宿舍,情真意切地说:“江波,虽然我过去和你爸有过过
节,但我不希望你来报复我们成家。你不但扰乱了成梅和肖灿,现在还拿走了画,这画
是我们祖传的呀!”
“伯父,您在说什么呢!我一点也不懂您的意思!”江波此时才明白原来成院长就
是成功,就是那个气死校长打伤江宁的文革闯将,而成梅正是小时候被他拽倒的那个叫
小画眉的女孩,难怪成功怀疑画是他江波拿的。
“奇画《念奴娇》在我们家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我们家人没有拿,肖灿,
这两年我根本就没给他们看过,根本就不给外人进我的房间,而你看过并打坏了画框…
…”
不管江波怎么解释,成功肯定是他拿的。江波急了:“伯父,我根本就不知您和我
父亲的关糸,如果我成心报复,天打五雷轰!”
4
肖灿和成梅的关糸进一步恶化,他和小西施出双入对,已成为街谈巷议的主要内容。
江波觉得自己有责任与肖灿解除误会,自己应该真正地退出。更何况,成蕊是优秀的,
在她身上几乎找不出缺点。一次,肖灿又往小西施宿舍走去,途中正遇江波,江波主动
与之打招呼。
“哎呀!江秘书,这么久没见,你变得精神起来了,现在我还有事,咱们以后再
聊。”他指了指小西施宿舍说,“上去乐哈乐哈。你是不是刚从成家姐妹那儿乐哈回来
呀!”
肖灿的平静和玩世不恭激怒了江波。
“肖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样做会伤害成梅的!”
“你心疼了是吧。告诉你,你还甭这么跟我说话。伤害?谁伤害谁呀,一对狗男
女!”
“你怎么这么说话呀,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这事与我没有多大关糸。”
“闭嘴--你敢说与你无关?你知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
“其实我比你早些认识她,但自从知道她是你女友后,我就在退出。那天你看到我
和她在一起,其实当时,受到伤害的她为你的蔬远找了许多逃避的借口。总之我为那次
事情向你道歉。我听成蕊说,成梅天天在等着你回到她身边,她是死抱自己承诺不放的
人,而你却频频地找小西施!”
“我的事不要你管!”
“小西施的眼里只有钱,据我所知,她曾经频繁出入度假村,与外商过从甚密。她
只是个绣花枕--”
“住口!”肖灿啪地扇江波一记耳光,“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先是干涉我和成梅,
现在双干涉我与小西施,王八蛋!”说着又是几记狠拳,“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的小西施不是那号人。你滚吧,我把成梅这个骚娘们送给你了,你好好用就是了。”
江波顿时血涌脑门,上前就是几记连环拳:“我还是要说,成梅对你来说是无所挑
剔的,你不珍惜会后悔一辈子的!”
江波手掩鼻血掉头远去。肖灿摸着身上的痛处愣了一会儿,心事重重地向小西施的
房间走去。
5
自从江波和成功上次谈话之后,江波去过成家一次,但明显感到成蕊父母和成梅对
他的态度有些变化,未吃午饭江波便要走,成梅叫住了他:“江波,你不要多心,我不
相信是你拿了画。我们只是奇怪,只是沮丧。”
“我没有多心。”江波说话时脸无表情。
“江波你怎么了?我爸妈宠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怀疑你呢?”成蕊惊讶地看着江
波。江波冲她一乐,他不想让单纯的成蕊看出自己的不愉快。
突然有一天,从小镇医院里传出消息:肖灿得了性病啦,而且越说越神。有说他全
身开始烂,有说此病可通过空气传染。此消息如洪水猛兽卷过小镇。
该县警界领导很快知道了此事,立即形成处理意见:开除肖灿。与此同时,邻镇的
镇长肖雄也知道了此事,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训着儿子:“混帐东西!你有性病,也
不能在汤湖镇医院检查呀!--”
“我又不知道是什么病,还以为是……”
“小西施是什么人!你也敢碰?她是汤湖疗养院和度假山庄中港台老板的红人,是
个风流成性的风尘女子呀。唉!明天你请假跟我去市里治病。”
次日,肖灿去派出所请假,才知道自己被宣布停职检查。他心情沮丧地走在街上,
人们纷纷躲避,并戳他的脊梁:“快躲快躲!爱滋病。”
肖灿径直走进小西施的卧房。小西施疯狂地吻着他的全身,吻着他的阳具。肖灿红
着眼将她掀倒在地。一边用整只手进入,一边咬牙切齿地说:“是你害了我,你这个婊
子!”
次日,传出消息,小西施的屋里死了两个人。当肖雄来辨认肖灿的尸体时,只说了
一句:造孳!肖灿母亲则撒泼打滚悲痛欲绝。当时成梅及其父母正在吃饭,听到江波带
来的消息后大吃一惊,成梅浑身发抖,江波忙过来扶住她。
“都是你害死了他。”成梅和成功异口同声。
成梅拍打着江波的肩头。
“都是你这个乌鸦嘴不知对肖灿说了些什么”成功一脸不满地瞪着江波。江波无言,
他知道此时说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突然大家都听到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声。原来是成梅疯
了。
几天后,成院长找到江波说:“江波,跟你商量一件事,请你离开我的成蕊。成梅
被你弄疯了。我现在只有成蕊一个女儿了,希望你放过她。古画我可以不要,但请离开
她。”
“伯父,这是从何说起?!”
啪--地一声成功又给江波一个嘴巴:“你别装蒜,这一掌是为我的大女儿打你的,
要你清醒清醒!你和成梅的事,我们一直瞒着小成蕊,如果她知道你和她谈恋爱是为能
接近成梅,她也会疯的。我希望你离开她的生活,并要使她少受剌激地渐渐忘掉你。”
“你是不是过份了点。”
“你本来就不爱成蕊,却在她俩之间制造悲剧,你不过份?还有,你拿走了我的祖
传古画,不过份?江波,我警告你,你必须离开成蕊,否则,我将告你破坏别人的家庭
幸福。”
“成叔,请相信我,我对成梅是真心的,即使她疯了,我也会娶她的。”
“呵?--你还不想放手,你想把我家弄得家破人亡才肯罢休!”他目光凶狠但语
气哀求,突然他裤兜里抽出利刃,“江波,算我求你啦,你要是心里有恨,往我身上扎
几下,我认了。”
“你………”江波有口难辩,只有愤怒和委屈,“伯父,虽然你的话对我是不公平
的,我也不想为自己辨护。好!我答应你的要求。”
6
半个月后江波去了湖南汩罗市。北京《现代文学》与当地文化部门联合举办“全国
首届屈原艺术节”。京城一些作家、诗人、评论家齐聚汩罗江,作为该杂志的作者,江
波也在应邀之列。但江波作为学员需交纳会务费。笔会期间,江波义务给组委会帮忙,
弥补组委会人员的不足。在登览岳阳楼时,江波即兴之作《登岳阳楼》名声大噪。
楼在人离去;湖留水不还。
现存终渐灭,逝里浩名传。…………
江波得到季柏的赏识,活动结束后,季柏当既给江波开具了聘书借调函,不知其底
细的江波把这一纸没有任何作用的公函看得很重,他认为至少有一个像样的借口离开这
个令他痛苦的小镇。
但是江波回来后,开始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知道这一去,不管混得怎样都不会再回
来了。晚上江波独自举杯,越喝越闷,越喝越没了主意。北京_--成梅--成蕊。江
波面临着不可回避的选择。一瓶白干不知不觉下了肚,江波躺在床上昏睡过去。凌晨时
分,江波迷迷登登出门小解,他抬头无意识地看了看满天星斗,同时感到前胸有无数个
针刺在戳他,他知道这是酒精中毒。江波突然怀念起成蕊的温柔,便打起精神穿衣向汤
湖走去。街上已有卖菜人隐隐绰绰的身影,江波看见马路对面有个人影很像成蕊,且正
转身离开。江波突然启动跑去,正与一辆拖拉机撞在一起,后脑着地的他四肢划着空气,
头开裂般地疼痛。
江波被送往市里医院,医生说,他脑部严重挫伤,很可能残废。江波在医院住了一
个多月,母亲终日侍候他,天天盼着他痊愈如初。而江波却天天挪至住院部大厅,抱着
顶梁圆柱,天天盼望成蕊的到来。终天有一天江波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成蕊的父亲看
见江波忙趋近对他说:“江波,如果你是男人的话,请记住你给我的诺言:漂亮地离开
成蕊。”
江波知道,成蕊肯定不知他有病,是他父母封锁了消息。那是江波自父亲死后的第
一次流泪。他又拿起了那张借调函,他感到这是他的唯一的出路。
7
江波原先那位失恋的友人邵根找到文化站:“江波,我觉得你很冲动,你不应该放弃你这
儿来之不
易的生活。”
“那不是生活,那是生活的影子。人生在世,可能会面临一百种生存方式。明智者
会选择现实,只是我已不能在太多的理性中正常地思考了。我不要没有梦想的生活,我
去意已决。”
江波将成蕊带至自己的宿舍,告诉她自己的决定,成蕊显然被这个消息惊呆了,急
忙抱着江波脖子,眼泪成串:“别离开我,你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身体也很虚弱,出去
有个三长两短,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公费医疗,可怎么办呀!”成蕊哽咽,“留
下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好成蕊,我只是去北京闯荡闯荡,时间不会太长的,伯父也支持我去见识一番。”
“我知道我不能改变你,但你答应我,当你实在呆不下去时,请你一定要回来,答
应我,答应我呀!”
江波点了点头。
“还有,要经常给我写信。另外,到北京后,如果有困难可以找一个叫陈正直,他
是我生父,虽然很长时间未走动了,但毕竟是我的父亲,这是他的地址。”
江波再次点头接过:“放心!噢对了,你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她是间歇性癫狂,不能受到丝毫刺激。”
江波心里一阵酸楚,忙用其他话题掩饰过去。
江波次日收拾一大包书及行旅,悄悄赶往江北小站。
8
江波拉广告一事进入实质性阶段,这是江波与那位酒糟鼻子厂长周旋的结果。
江波以军人的速度洗漱,打车来到厂长办公室。关键时候厂长掉链子,躲避着江波,
江波在办公室死等。厂长终于来了。江波浮夸了《华夏之窗》的发行量和影响,并突出:
本刊的回扣是50%。这一句使让厂长来了劲,他鼻翼张动,最后终于答应支持。
那次江波豁出去了,横竖自己的回扣不要也得为编辑部拉点款子。他感到委屈,又有一些
悲壮。
会谈的当天下午厂长就派人汇出了三万元。
第十六章 炒老板鱿鱼
1
中午。多云。寒风阵阵。玉渊潭南门一家小餐厅。江波、贾凡、川妹子、严红、吕
由要了几个菜,商量离开编辑部一事。
“现在只剩下你了,江波!”贾凡和其他几人都望着江波。
“离开季柏是迟早的事,但我现在还没有想好去哪儿。”
“江波,你是找借口,我知道你们是老乡,所以你不忍,但是……”
“请放心,我们也是朋友。我不会告诉季柏的。”
几天后。依然是多云、多风的天气。季柏办公室五个人和季柏在争吵。烟雾迷漫,
熏得人直咳嗽。
“是你们主张要走,多发一月工资120元走吧!”
“季柏,你信不信我找人铲平你,反正你是非法办刊,是诈--骗--犯!”贾凡
高声大喊。严红等均要求走人。
“你也要走?”季柏疑惑地看着严红。
“留在你这儿是让你恶心,还是你想为自己准备一个掘墓人?”严红从未有过这么
正气过。
“那好!你你们轮流单独和我谈补偿的事。”
严红最后一个上季柏办公室“严红,我希望你能留下来,编辑部需要你,我需要
你。”
“住口,你需要我?我只是你泄欲和用来治疗阳萎的工具,是你赚钱的工具。当你
不需要的时候,你便会把她当作臭麻布。你就只会削尖脑袋趋炎附势,甚至可卖身作金
龟婿。”
“你听我解释,我也一直不满意她。”
“那你还和她睡觉!季柏,你就是那种势利小人,不用解释,我只想得到我应得的
那份补偿。”
季柏还想劝,严红拿起剪刀,戳在桌子上。季柏害怕了这个浑身燃烧着仇恨之火的
女子,他给她六千元补偿费,也是最多的一笔。
2
次日,季柏召集剩下的全体成员,即江波和季柏的三位亲戚。
“昨天我将搞小帮派的几个人开除了,剩下的都是知己人,尤其是江波,在这次分
裂活动中立场坚定,是可以信赖的人。下次笔会就要开始了。我希望大家同心同德,再
有类似的事,决不干休。”
江波听了之后很不舒服,季柏发觉之后单独留下了江波:“江波,我刚才那些话是
教训我那三位侄子的,对你我是绝对信任的,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编辑部的办公室主任
了。这次笔会就要依重你了,咱们是哥们,是老乡,从今后你的月工资可提到150元。
广告提成单为你提高三个百分点。”
“季柏,我留下不是为你这个待遇,而是想在事业上能得到发展。”
“对对对!你看我们这期刊物,封面还是挺大气的。”
“你答应上我的有关画家村的文章怎么没有上?
“江波,现在是商业社会,你还执迷不悟,我们要尽量腾出版面来刊登文字广告。”
“就那些把人吹上天的文字垃圾?”
“是的,它给你带来了馒头,给我带来了钞票。江波,现在北京有十多个像我们这
样的刊物,竞争激烈呀!”
“那不是我的事,你答应的事又变卦,叫我今后如何相信你的承诺。”江波发火。
“想怎么着?!”季柏失去了耐心,他知道江波独自一人不能把他怎么着。
江波想发作,又一想既然留了下来,就没必要为一些非原则问题翻脸。
季柏拍着江波的肩头说:“以后会给你上的。”
第十七章 寻找安慰
1
江波这段时间精神空虚、苦闷。同事都离开了编辑部,自己也不知何去何从。不过
他很快忘记了这些烦恼,他约了费娇在公园东门外小树林见面。暮色已完全笼罩下来,
寒风吹着光秃秃的树枝,水泥地上也没有什么行人,他想起在另一处费娇也正在走向同
一地点,这很奇特,江波知道他并不爱费娇,这只是一场游戏,得假装这是真的,游戏
究竟能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
江波靠着站牌旁边的树等待,指缝夹着一根雪茄,任烟灰洒在牛仔裤上。江波想着
心事,想着自己以前象把油松每天保持一种潜在的热度生活,想着如果给成蕊的绝情信,
她能否接受得了。--“喂,江波,想什么呢?”江波眼前突然冒出了费娇。
“没什么,休息一会儿。”江波愁容尽扫。
“你一定累了,坐那个石凳吧!”
“行吧”江波首先坐下,费娇坐在他身边,江波握着费娇的手,“怎么你不高
兴!”
“江波,你在演戏,我也在演戏,我们都不及格”
“你在说什么呀!”
“哼!”
“……”江波放开了她的手,一种被戳穿后的不自在。
“你不用假装爱我的”
“我没……”
“我也不是疯疯颠颠。其实你这个人总的来说不错。我们就到此为止吧!”她伸
出手,江波握后,突然一拉,费娇被拉入怀中。在她的严肃的目光中亲了她的嘴。她突
然嫣然一笑:“你还在做戏。严肃不能代替游戏的实质”
“我还能约你吗?”
“看吧”他从江波怀里挣脱,走到路边,伸手打的,很快消失,就象刚才一切没发
生一样。
江波知道她的故事,他的男友是位大学生,在一件意外事件中被流弹误伤而死,照
她的话感情不深也不浅。
2
费娇的理智反赢得江波对他的尊敬和好奇。一天,江波郑重其事地邀费娇去游乐园玩。
两人都很累,在地铁里等车时,江波倚着大圆石柱,费娇闭着眼睛绕着圆柱江波转着圈玩,
两个手前伸着。一开始,江波心里有种温暖感,费娇的游戏真的让江波想起孩提时代,但令
江波不好意思的是,费娇一直在绕,引得地铁里的人都看着江波和她,足足绕了约20圈,江
波一把拉住了她:“你想叫人家都看着我们?我好像觉得你没转,而是我在转,我头都快晕
了。”江波扶着她作站立不稳状,若得费娇直乐。
“知道这游戏说明了什么?”
“什么”
“老人们都说这叫织网,可以把心爱的人拴住”
“我?”
“这是游戏”
“没错,我不也晕了吗!”
3
江波送费娇到她们的宿舍,正逢上冷奴去姨妈家了。
费娇正打着热水给江波洗脸烫脚以解乏。江波坐在椅子上,看着费娇打水给他忙碌,
他想,这可能就是家的感觉之一:在女人的忙碌中宁静地体验着暖意。费娇给江波找来
拖鞋,由于太小,江波只得踮着脚尖儿在屋里走动,两只手快速大幅度地划着空气,看
得费娇直乐。她从背后抱住了江波,江波的脚后跟就落了地。
“别走动了”她用脸贴着他的背。江波感到她的心跳,他转过身紧紧抱住她,手和
嘴也有些不自主。
“不要这么亲,你太疲劳了!”
“哪里,我行的,来吧!”
“不!”她突然挣脱,“你回去吧”
四目对视,江波突然感到自己在做一件卑鄙无耻的事。自己还没爱上她,而她也只
是喜欢他,便提出非分要求!
“那好吧”江波顺便看了看冷奴的保密柜。不看倒好,一看吓一跳。保密柜门竟虚
掩着。江波小步紧跑过去,蹲下一拉门,里面各种东西都有,就是没有了他的《念奴
娇》。
“哎呀!--画呢?”
“不知道啊?”费娇双手一摊,“什么画呀?”
“就是嗨--”江波一着急解释起来都有障碍,“女……我家的古画,我托冷奴摆
在保密柜里收藏的”
“象什么样的,我记得我们的工作人员来拿过一个幅画去包鱼了!”
“怎么可以这样呢!是谁,赶快去呀”
“现在到哪去,也许早就给弄坏了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冷奴干什么去啦?她是怎么保管的?我还说她是可以信任的人呢!”
“该,谁叫你给她保管的,你要是给我保管,根本不会出现此事”她有点幸灾乐祸。
“--”江波发愣,头脑又一片空白。
“江波!江波?喂江波,跟你开玩笑呢?”
“啊?--”
“在这儿呢?冷奴的保密柜坏了,关不上。她暂时搁我这儿,也不想想,被裱的画
怎么包鱼呢?”
“哦,费娇,真有你的”他们又开始亲嘴。
4
成蕊此时正给江波写信:
……
我刚从你家回来,你母亲正在过着凄凉的生活,当我出现在你母亲面前时,我正看
见她老人家抱着猫坐在太阳下的墙角,眯着眼打发着孤独。听她说,她也是刚从菜地回
来,费劲地汲水使她耗力太大,她累了。
元旦已过,春节就要到了。伯母的被子还没洗,家里的一亩地麦子,化肥还未点下
去。
上午我和伯母一起将所有该拆换的衣物全都洗了。下午我和伯母一起下地锥洞点化
肥,我没干过农活,但在伯母指导下,我俩点得很快。从伯母的谈话中,我了解到,你
太少给家里和你弟弟写过信,给我也只是轻描淡写来过两封信,看起来并不是你没有时
间回信,而是另有什么隐情。伯母和我都在担心你有什么意外。
江波,我知道你在外面闯荡不容易。你是自由的,我不想也不会限制你的活动。只
要你能平安归来,只要你留一份思念给我,让我有个寄托,就像一位绝症少女年看见窗
外树上悬挂的最后一枚假绿叶,她便会相信春天就要来临,生命还照常可以延续。
你的前两封信是由同事递交给我的,他们说我们的爱情故事让他们感动,他们愿意
为他传达爱的信息。现在你一封信也不来,有人在善意地关心我。我在尽力装出轻松,
可我不是一位演员,我心中的苦会禁不住流露在脸上的。有次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同舍
的同事将我送到宿舍,并开导我说,这个世界不存在真正的爱情。我心里虽然知道她是
一个失败者才如此说,我虽然也对她说,你不会是这样的人。但就在夜深人静时,我不
得不胡思乱想起来,我总有种担心。我的最后一点寄托也会被你收回去的。
真的,我此时才感到,我真的像一颗动荡不安的浮萍,孤独、无助、无怨又无望地
飘着飘着。今年夏天,学校组织教师游黄山。我因为晕车,吐得我天旋地转,不仅游兴
荡然无存,还住进当地医院打吊针,幸亏有位刚分毕的小同事照顾我,否则我真不知道
怎么回来。当时,我特别想念远在北京的你,我甚至想,要是这个在眼前晃动的小同事
是你该多好呀!这时,才明白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这位小同事,人们暗地里都
叫他小瘪三,但殊不知,他最有乐于助人的好心肠。
如果说人生有意义,爱情是个支点。如果说人生无望绝望,又何必在乎是否有爱情。
最近我和爸爸有过一次交谈。谈起当初之所以答应我和你的关系,主要是因为,不让我
的心灵负担太重,也希望你能帮助我克服我的厌世和不自信。从后来的事和细节来看,
你和他心目中的形象有些差距。他甚至说你是不值得信任的人。我不知道,他凭得是什
么判断,为此从不与他顶撞的我,那天顶撞了他。我向他打听“念奴娇”的来历,从前
不谈此事,这次奇怪他说了许多,令我吃惊。他说此画是肖雄叔叔为肖灿要姐姐的聘礼
之一。而肖雄叔叔又是用重金从一个叫“油子”的人手里买来,至于江油子是什么,他
不肯详细说。令我奇怪地是,这画是我们家祖传的而且是第一次拥有。
此画,现在已不知去向。父亲虽然耿耿于怀,但已不像以前那样视为生命。记得此
画丢之前,父亲曾请当地高僧画过几幅画,并将这些纸画与念奴娇放在了一起对照。欣
赏,忽有一人闯进说有病人危急,请父亲立刻出诊。父亲怕他看见此画,立刻遮住他的
视线,并喊过我来收拾这些画,他和陌生人径直去抢救病人去了。而我当时写论文,没
来及看,随便将这些画叠折好后压在桌面玻璃下,父亲当晚回家又累又困,洗后睡觉了。
鬼知道这画是如何丢失的。父亲也没有什么健忘症什么的,但他年轻时患过梦游,
所做事情第二天都无法记起。家人怀疑他的老毛病又发作过……
5
江波看完成蕊的信后方知奇画念奴娇是成功放进了大型画册里,却以为是在箱子里。
又被送到江波手里,而一直没人翻动。“油子”是谁的外号,江波决定过一段时间写信
给弟弟让他问问妈,父亲是否有“油子”的绰号。
从成蕊的信中,已得知,成蕊在悄悄地改变,她开始对他失望,并从同事中找到了
一些安慰。这正是当初成功与江波达成“漂亮地使成蕊离开他”的时机。
虽然成蕊的每一件信都会让他有所有感触。特别是这一封信,母亲的孤独情况让他
深切地了解到成蕊的孤独和承受的负担。为了帮助她摆脱对他的残剩的寄托,江波狠心
给成蕊写了封绝情信:
成蕊:这么长时间没给你写什么信,并不是没什么时间,在仅有的两封信中,我也
没有与你交流彼此的感受。真正的原因是我不知道说真话会有什么好处。但我总得向你
说明。
你是位很优秀的姑娘,单纯、纯洁、美丽,与人为善。但同时,你是位沉默、忧郁,
你真的是一片忧郁的天空,你的天空容不进一丝阳光,我曾经用许多故事开导你,逗你,
想使你快乐,但你同时是矜持的。我从未听过你开心大笑过。你从小生活优裕,从小在
父母的翅膀保护下成长。一旦有什么挫折,独自一个人不敢面对,从小过惯依赖的生活,
以上两种性格--忧郁和依赖相互影响,形成你不自信又自怜的心理。
与你相处,需要百倍的耐心和生活的本领。也就是说他要全力帮助你。这对于我来
说是何其的光荣而又诚慌诚恐。我在试图发掘我的潜力。但我又是多么地无能,我自私,
无耐心,又自视甚高,认为你影响我的独自发展。而且我确实在某天某夜感受到了与你
一起的压抑和疲惫。我不是你父亲期望的人。其实人在自己的生活环境中,总会找到适
合自己的性格,在百媚千红中,你属于纤细的含羞草,敏感而不能轻意触犯。只有心灵
象微风才能围绕在你的身边。
而对生存没有过高要求,说走就走,了无牵挂的蒲公英,适合我。我想回家又不可
能,哀莫大于心死。况且你的周围不可能没有追求者。
最后感谢你照顾我妈……
第十八章 一次夭折的抗议
1
事隔10多天,《现代文学》编辑部的另一次笔会开始。季柏要江波去一家国家级正
式文学刊物《中国文化》编辑部请该刊的值行副主编老郑来给学员讲课。
该刊物办公室秘书告诉江波,郑副主编去了某招待所,他们刊物自己最近也有个笔
会正在进行。
乘公交车前往笔会现场的路上,江波侧脸看着车窗玻璃。下午斜射的阳光正好对着
公交车的前方。车停在路口时,江波惊奇地发现左侧玻璃上,出现许多透明的人影,骑
着自行车,向天边从容驶去。江波再定睛看左边的路,没有人骑,江波快速掉头看右边。
原来自行车群早已驶过十字路口,却借助阳光的返照投射在左边的玻璃上。江波觉得这
很奇妙,觉得有些象海市蜃楼。
江波突然想起季柏以前说起过京城有10多家正式非正式刊物均在频繁举行笔会以争
取在商品大潮中,养饱自己。而全国各地的文学青年不知刊物是诱饵,却象自己当初一
样趋之若鹜。
江波觉得他们就象玻璃上出现的幻影;走向天边,走向天涯,走向向往已久的幻境。
江波在走廊里找到了会务组。心想但愿郑副主编就在会务组里。忽然,江波看见前
面走廊上站了一大帮人,将走廊的一头堵得水泄不通。后面仍有人跟随江波前来。
“郑副总编,我们强烈要求退还我们所有会务费360元。至于食宿费等费用,我们
就不计较了。”一位看来是代表的青年说。
“这位学员,这个要求未免有些过份了吧!”
“怎么过份?”另一位代表没等郑副主编把话说完便截住了话头“你们在发给我们
的邀请函上向我们承诺,会议期间保证发笔会会员作品专刊,可到现在会议结束时,你
们又说延期,这是其一。其二,你们的承诺,一等、二等奖得主可入鲁迅文学院进修深
造。现在一、二等奖已由你们评出,我们要求你们现在给个说法。其三,邀请函上说,
由会务组组织两天旅游山海关,结果你却改成了自由组合在北京玩,你们的目的就是要
省去这笔开支。实际上我们的会务费里就包括旅游费。其四,改稿会根本就是走过场。
评奖也是视人而定不是视作品而定。虽说每个人都最终获了奖,但如此参差不齐的文学
水平,竟然都获了奖,这显示着贵刊物的不严肃性和不负责”有着两撇小胡子的矮个青
年激动得红了眼。
“就是呀!”
“是这样的!”代表们都附和道。
江波透过人群看见郑副总编头上冒汗。但脸上装出一脸镇静:“各位学员,由于会
员的总数远远超过我们的意料,来了将近400人,我们人手有限,因此有些地方,有些
事情处理得差强人意还请大家应该谅解。咱们的刊物今后会为大家提供一个方便的发表
园地,以作为补偿”
“我们再也不相信了,不是有些地方差强人意,是整个笔会一团糟。说实话,我们
大家是怀着对艾青老人的敬意来北京参加此次”艾青杯“文学大赛暨作品研讨会的,同
时也是冲着贵刊在全国文学青年中一定的权威性而来的,没想到这么叫人失望”
“就是,整个一个骗局”
“是这样”会员交头接耳,再次附合,整个走廊里人声嘈杂。
“话说得不要那么难听”一位高鼻梁男编辑气愤也很激动地说,“看这是我上一期
的刊物,请看封底。这是一幅奇画《念奴娇》你们想必听过,是由一名我们以前的一位
笔会会员提供的照片,这一期我们还刊发了他的长篇赏析文章。我想说的是,我们不是
谝人,从我们这里成为作家编辑的人大有人在。正如此赏析文章的作者季柏,现已成为
《现代文学》的主编一样,只要你们相信我们,给我们也给你们自己一点时间,你们也
会成为理想的实现者”
走廊里顿时鸦雀无声。代表们看着激动诚恳的高鼻梁不知他是在胡诌还是他们自己
心志浮藻。走廊里最吃惊的是江波,他没想到,季柏要求给“念奴娇”拍照,是有如此
成名之心,顿时江波对季柏有些不屑。不容江波多想,郑副总编发了话:“感谢会员们
对我们的信任,你们放心,我一定将大家的意见转交会务组讨论,1小时内会给大家答
复。”郑副主编看到在“小胡子”策动下,群情又要高涨起来,于是便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改变了说话方式“请大家派出5名代表一刻钟后来我们会务组进行谈判,其余的人全回
宿舍等候。”
“这样噢?行”
“行”
人们开始移动,重新组合。
江波看见郑副主编和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两位编辑4个人一起走向会务组。
江波本想上前与郑主编打招呼。看他正处于焦头烂额之际,便跟随着其他会员到招
待所大厅,顺便了解此次事件的来龙去脉。
2
与此同时,会务组4位成员正在紧急磋商棘手的退款之事,郑副主编很恼火:“我
早就说,要把工作做在前头,一定要尽量使会员们满意。本来嘛我们这样一个有影响的
刊物一年举办6期笔会是很正常的,此次笔会又是得到艾老的首肯。可笔会给你们组织
得一团糟,你们搞不好会出事的,如果有会员去中央电视台反应情况,那我们怎么对得
起艾老,怎么向全国人民交待呀!你们要认识到这里面潜在的问题严重性。因此,我们
要考虑考虑会员们的退款要求,大家得迅速合计一下”
“郑付主编,闹事的都是一些自以为是、却又没有获一等、二等奖的会员。搞笔会
不可能没有一些矛盾,即使反映到电视台,我看电视台也会顾于我的影响和面子,不会
接受他们采访的。”
“你的观点大错特错!”郑副主编对办公室主任、高鼻梁编辑说,“闹事者中有获
二等奖的人。我们不能抱着侥幸的心理办事,实际上中央电视台有的栏目其批评性很强,
关注老百姓关注的话题。我说你呀,我们没有什么搞大型笔会的经验。就要虚心一点,
细心一些,该赚的钱赚,不该赚的别想往怀里搂!”
“郑副主编,我们也是为编辑部着想,你想办刊物要钱,现在我们逐步走上自负盈
亏的道路,这14万块钱,能顶好几期的运转呀--”
“别的就别说了!谈谈退钱的事吧。”
“……”
“我看每人退100吧”郑副主编说。
“太多了,这年头我们搞纯文学不容易,我看--退60元吧”高鼻梁说。
“行,只要能做通会员们的思想工作,我没有意见。有一点,别使矛盾激化,我还
有些事先走一步。”
“这事您就包在我身上好了”高鼻梁说后,一边望着郑副总编离去,一边对几位下
属说,“回头我和5位代表面谈,你们深入到5个组副组长的房间作说明工作。无外乎答
应给他们发表作品,你!--”高鼻梁指着随行的工作人员,“你带些礼品去请招待所
的保安人员及警察,要求配合我们的工作,实际这些会员也确实扰乱了招待所正常的秩
序,最后每个组按顺序每人返回60元后,立刻宣布笔会结束!”
3
一刻钟到了,会员们不请自到,鱼贯而入会务组。不一会,会务组里传来了会员代
表的驳斥声:“不行!60元太少了,当初邀请函上就注明旅游费就收150元的,我们要
求退150元”
“我们是在邀请函上这么说了。其实旅游费是无法预知的,因此,我们把这一开支
用于会员作品专刊的出版上了,这一点是没错了。实际上我们现在正将获奖作品进行分
类,准备交付排版。”
正在他们来回说服、扯皮之时,保安人员等人来到会务组,厉声吆喝:“这里是进
行文化交流的活动场所,不许喧哗,对闹事者,我们可以按有关规定处以罚款,严重者
要移交公安机关拘留或遣送回家,奉劝诸位,有事好好商量,见好就收!”
正在代表们被唬得面面相觑之时,江波在大厅里与郑副主编寒喧着,随即引领他打
的而去。被疏散但仍不答应只退60元钱的5位代表回到各自的宿舍,早有编辑作好了学
员们的思想工作。
代表们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床上或沙发上。
第十九章 最后的笔会
1
新生代诗画作品交流研讨会如期举行。
由于会员出乎意料的多(共150人)江波和季氏族人共5人忙得满头大汗。
江波接待了一对来自云南的父女,小女孩才读高二,正是梦幻年龄,当她接到编辑
部的邀请函时,激动得直流泪。贫困又善良的父母,变卖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耕牛
,陪她一同前往,江波听着直想哭。牛!耕牛,农家宝!在江波的脑子里转来转去。江
波想起父亲吐血倒田时,耕牛流泪舔舐父亲的情景。心里黯然神伤。旁边的小女孩一脸
纯真,浑然不知这个世界充满了欺谝,娘的,这是谁发的邀请函,江波想到这,翻过邀
请函背后大吃一惊:是他江波发的。
还有一位半瘫的老人也在邀请之列,无人陪伴,他完全是挣扎着挪上火车,挪到会
场的,而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再也不能昧着良心干下去了!
江波拿过季柏递来的指定小组长名单:均是官员或企业里的干部,只有小云南例外,
她是12个学生学员的代表。在官员中有一个人是来自大连某区法院的法官李达伟。
会议室会员济济一堂,在听《中国文化》高度近视的郑副主编讲课。他讲了整个3
小时:最后他总结道:“综上所述,我认为有9点,各位要注意,第一要选择‘带电’
文学,市场经济下……。第二要选择寂寞。别去想着成功,95%以上的人是失败者……。
第三要检测自己的能力,劝一些自视很高的人偃旗息鼓。因为你们得到的是一场空,而
失去的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和幸福。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用语言来穿透,难度太大--”
江波很闷离开会场到大厅里抽着烟,当他再次回来时,郑副主编还在说:“最后的
选择是出去流浪。在圆明园有个画家村,就聚集着几百个无名画家。但现在他们中已有
一批人打出了名声,尤其是莫丹青等人作品入选了许多选本,且已上了文化名人录了。
总之我认为大家要选择的一个字就是改!只有改才能为自己求得一份平衡,只有改,文
坛才无浮躁之风,但愿下次笔会时看不见大家。我宁愿少赚这微不足道的讲课费。谢
谢!”
会场上七嘴八舌:总算完了。一派胡言。只许州官放火。
在前几天里,几位老师都讲完了课。第4天按计划是请京城画评家“尚方宝剑”给
包括30多位画作者的学员讲美术理论,但老方根本就不给季柏的面子,临时不来了。救
场如救火,面对150多位渴望和怀疑的眼睛,季柏突然想起了江波的奇画。
“方老师虽然没来,但我们编辑部的江波编辑是苏轼苏东坡的后代。他有幅苏轼、
惠崇、秦少游合作的祖传奇画。江编辑本人对古画也有研究,大家欢迎”季柏转头期望
地看着江波小声说,“江编辑请你,你来救场吧”
江波知道这是季柏的一箭双雕即救场又得知古画下落,掌声后他说:“真对不起,
我不是苏轼的后代,更没有什么奇画。略微对苏轼的诗词有所了解者都知道,苏轼曾与
画家惠崇合作过,而画早已破损,只有苏轼诗流传下来。苏轼与秦少游从未合作画,后
者是前者的学生。”
季柏惊诧地瞪着江波。江波离开会场。
“哦--”会员们开始起哄,尤其是一些画作者大骂季柏是个骗子。
会场大乱,学员们纷纷表示要告季柏。
会务组,季柏对江波发问:“江波想不到你对我来这一手”
“对不起,事情确实这样。我请人签定了是赝品。我家也不是苏轼后代,既然是赝
品也就不值一提了。”
季柏气得直吹气。江波心里暗暗高兴。
江波想去找李达伟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在门外,江波听到里面有声音:“总之我们
几个组长要代学员拧成一股绳敦促编辑部按承诺办事”
“我认为我们有责任将真象告诉大家。我主张去电视台请求爆光。以免以后再有更
多的人受骗上当。”李达伟的声音。
“我们再商量吧!”另一个声音婉转表示异议。
江波回到会务组,犹豫着是否要告诉季柏此事。
2
江波去编辑部补拿新出的刊物给学员,在信箱里发现两封信,他拆开一封没有落款
的信。
江波:我是王萍,你知道的,我写信的目的不会是向你问好。透露一点情况:季柏
曾数次盗劫你的奇画。
第一次,是你住在公办室,你发觉书被人翻过,后又把你赶出办公室。最有趣的一
次是,季柏和贾凡去你屋大谈黄色故事,探知到古画下落,当天深夜,季柏叔侄就手拿
刀器想来杀你夺宝,这就是忠心耿耿替他卖命的可悲遭际。你要问我怎么知道。唉!那
天夜里,我和贾凡怕你睡冻着,去你的床边看守你。出门时正好碰见篱边上躲着的他们
叔侄。江波快来我这儿吧,我随时欢迎走进我的卧室。现在贾凡就在我这儿工作得挺好。江
波,人是有头脑的,你的头脑怎就比猪还笨呢!为什么独你一人甘做季家的奴隶!我明
白了--除非你就是一条狗。愿死亡与你同在……
江波看着看着气得浑身发抖。原来自己一直处在这位恶毒女人的阴谋之中。原来贾
凡早跟她姘居成奸。原来季氏叔侄是如此蛇蝎心肠。江波回忆着当时情况。悔恨、恐惧
袭上心头,仇恨又使他眼露凶光:“这群禽兽不如的东西,再跟他们同流合污,我江波岂不是
黑白
不分,善恶不明的小人了吗?”江波发誓要给季柏教训。
就在前几个小时江波还因为不肯救场使季柏难堪而内疚,现在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
3
江波拆开第二封信。是成蕊的:
多想,多想能轻轻再唤你为我的心爱,唯有提起你时悄悄滑落的泪告诉我:逝去的
已不可能回头,往昔我已无从追寻,零落的泪碎落,一点一点切割我的曾为爱而生被爱
伤害的心,努力将它们整理拼凑,却再也不能完整,不能还原。
不要再紧紧追问我,也不要用异样的眼神耻笑我,面对你,面对你漂泊的日子,面
对你明亮、坦诚、满是苍桑和无奈的眼神,一种幸福、一种沉重、一种贯穿了你我曾一
起走过的岁月的美丽,从我心底爬升,真的,伤害和拒绝你是一种罪过。
在我的心底有一种来自你的特殊的感受围绕着我,每一片云飘过,每一道蓝天,每
一片绿色,每一种芬芳,当我仔细聆听,细细品味它们都会特殊地飘洒你的身影,你的
声音,你的每一串笑声一次一次穿越我宁静的空间,挣扎出一片遮挡不住的空地,属于
你的只属于你,我也倍加珍惜,珍藏。
这一切没有人能代替,也无法替代,正如你曾经在我心中为自己画上自信的一笔,
占据了我整片的心空。在你坚强有力的臂膀里,我象一只放飞的鸟,寻找安全的护翼,
带着洁白,让每一个梦乡和日子安详,宁静。也是你细心呵护着我,培育我过份的依赖,
过份的娇气,在你曾为我支撑起的亮丽的天空,我可以自由快乐地飞翔。
我必须成熟,必须长大,必须学会没有你能支撑自己的生活,我所有的心事就在那
思索的夜里枯落,长大。你告诉我说我该学会自己在天空中飞翔,你已不再是那片遮挡
风雨的天空,也不愿再回来,回你我曾精心构筑的小屋来。
雨水淋湿所有的记忆,沉重的翅膀萎缩着,墙角里唯有四壁苍白、狰狞,我惊恐着,
瑟瑟的总也没有力量没有勇气站立,为什么,为什么那刚刚还挂在空中的阳光就这样悄
悄隐退,在我这么多悲惨的日子里,这没有温情,没有爱恋的世界里,我一息尚存又为
什么?谁又会发现角落里这只暗湿可怜的小东西。为什么还会有人唱: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这生和死又有多长有多远。就在这悲惨的日子里,有一双眼睛关注着
我,带着善良、欢笑变换着日子,努力地让轻松和快乐注进来,拉着我飞出那个角落,
将每一片关心挂在我苍白的墙壁。是的,我无法拒绝这种真诚,也需要一种力量让我的
心理达到一种平衡,否则,我会陷进一种悲衷中挣扎不起来。是的,我活得很好,很轻
松,不需要大喜大悲,也不用再去心灵深处体味一种特殊的感应,我适应着日子一天天
平静、平淡、平安地过去。来不及也不用去想什么是快乐,什么是悲伤什么是爱,什么
是真情,就如你说的,哀莫大于心死,在我有勇气提笔拒绝爱,拒绝你那一刻起,悲衷
也彻底地将我更换成另外一个女子,这世界原来就是平谈无味的。
真的,也只有你能让我最最心爱也最最心痛,当你的信悄悄降临,我就知道相随而
至的是为什么,而我心中一个重重的声音也告诉我:别说想回来,一切都已太迟。我早
就为你准备着这一天。我曾提醒过你回归,说过关于安定的故事,我希望你能回来,要
你很坚定地说努力回到我身边,让我久久盼望日日思念的心能有一种依托一种寄托,如
果你能写信为我的拒绝做一点点挽留,我会为你的行为感动而倍感欣喜,可你没有,从
没提起,你写了几封信,为什么从来不提,尽管我等待着你思想的回归。你我都没有错,
错的是一种自己无法改变的思想境界。
情人节,我接受了那男孩的玫瑰,算是一种肯定,我已不去在意至深至纯的爱,一
种关心一种时时刻刻的爱护,我已是很感激。我刚刚才挣扎起的心,已不想再沉落。
真的,我已不再去想未来,不再想往昔,活着也只是为了完成一种使命,一种生命
的过程,算是一种求生的欲望吧,这世界本没有什么快乐、幸福可言的。
如果一切能重新选择,我会请求上帝不要让我降临尘世,我不愿努力、不愿尝试艰
苦,如果一定要我降临,并赋予我才智和坚强,我会努力,努力地生活,用心地爱,为
你的爱,你的艰辛的历程铺设一条华彩的路,可上帝没有这样,我也无法再回到从前。
真的,你说的欲回归已是太迟太虚,不是我变得现实,变得庸俗,我没有勇气再爱
一次,再受伤害,等待和思念浓缩压紧我爱忧伤的心。
波,忘了我,在你疲惫的心中,我带给你的只会是伤害,当你在信中问我,是否在
恋爱,我沉默着,否定着,这是将我的轻松凌架在你的痛苦之上,可这一切已成事实,
无法更改。
我能做的,只是为你祝福,祝你一生的平安,这不是一种虚伪的表白。在家乡这片
我逃离不出的空间,我会渐渐地到老,到孤独,到沉默。
一切都会远去的,很远很远--我只能做一种选择、选择安定、宁静……
江波看完后,呆呆发愣。这是他意料中的事,迟早她会来这封信的。“我终于失去
了她”江波自言自语。他完成了成蕊父母交给他的一项特殊任务,可以轻舒一口气了。
但转而江波又悔恨交加,一个强烈的声音从心底发出:“成蕊,我比任何时候都爱你!”
成蕊的形象在江波的脑海里一会升,一会下落,大大的眼睛,黑亮的短发使那份文静
透出一股子朝气,白色的连衣裙显得和她人一样的白、一样的纯真。此时此刻,她的每一
个侧面,她的形象都已淹盖了成梅。
江波傻傻地想着咀嚼着同她在一起时的难忘的情节,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移情
成功之时,就是悲绝之时,哈哈哈”
江波很快制止住自己绝望的情绪,他还有一个强大的敌人要对付。
4
李达维等人正在议事,突然有李达维的电话:“我想告诉你,作品评奖结果已经出
来,是由季柏及几位只有高中文凭的侄子私下里评的,原先6位评委与季柏分脏不均,
拒绝评审。季柏的评奖标准是:各组长一等奖,各类干部、官员和有资历者二等奖。其
他人是三等奖,鼓励奖。按惯例这次笔会没有奖品奖金,只有奖状。作品收集后的结局
是扔进垃圾筐。推荐去鲁迅文学院和各大学作家班都是扯淡,你问问他们的文凭,这是
空头支票。另外告诉你,获奖名单厕所里垃圾桶边有一份,请查并告之以众。”电话断
了。
“喂,你是谁,喂喂”李达维忙告诉大家电话内容,众惊诧。派人领来一看,果不其
然。
下午,中央电视台大门口。10位小组长按约在门口等待约好的记者,不多时,一位
先生走来,与传达室工作人员交涉,带着会员走进电视台,了解情况,并先期进行录像。
颁奖大会如期进行,主席台上坐着《现代文学》挂靠部门张领导及高度近视的郑副
主编、李诗人及季柏。他们先给鼓励奖的学员颁奖。
“颁奖有诈,不是评委所评、我们被骗了,我们要求退款”会场秩序大乱。
“怎么回事”主管张领导问季柏,“一点小事,马上就好!”季柏满头大汗。
正在此时,中央电视台的摄制组携公安“特别行动小组”出现在会场,会场鸦
雀无声。两台摄像机一台在台上采访嘉宾们,一台在会场上采访会员。
主席台上的采访。
“张研究员,作为主管领导,您知道评奖只是季柏和几名只有初高中水平的亲戚评
出?”
“是吗?我不知道。作为主管单位,我们曾要求合法营利办刊,不要搞笔会。这次
季柏说是最后一次,我才来颁奖作个姿态”
“季柏,季犁、季岚、陶东都是你的侄儿,对吗?”镜头对准了季柏。
“是的”
“从你这几期刊物里发的消息看,这一年你们已经举行了11次笔会。如此频繁的笔
会是不是为了钱”
“我们在为文坛推荐、培养人才”
就凭这个没有刊号的刊物和几个没有文凭的侄子?
季柏冷汗直冒。
“李编辑,作为全国著名诗歌刊物的女编辑诗人,您知道,这是非法活动吗?”
“我事先不知,我是冲着善良的文学爱好者而来的!我被利用了”
“您呢?”话筒对准了高度近视的郑副主编。
“我知道这是非法活动。我来的目的就是要学员们认清自己,以后不要再参加类似
的活动。”
江波主动走向了摄像机:
“作为编辑部的工作人员,我想揭发。其一这是非法出版刊物,没有任何刊号或准
印证。其二,它与挂靠的单位是每年5000元的金钱关系。有此关系,季柏便可打着国家
级文化单位的名义到处行骗。编辑部人员多是盲流,没有约束。一周之前就有几位工作
人员愤然而去。其四,季柏以经营笔会为主,他发给我们的报酬每月只有120元,这是
奴隶主般的剥削。其五,他曾携侄儿多次偷劫我古画未果。在这里我还要揭露一件事。
”江波指着第一排说,“这位半瘫的老人满怀热忱来参加这次每人都获奖的笔会,但季
柏觉得他上台领奖会有损编辑部形象,结果没有安排他上台领奖,而他克服天大的困难
来京就是为了这个其实是骗人的笔会。”
“你的姓名,你为什么到现在不离开他”
“我叫江波,我就是要等到这一天,揭露他的丑恶嘴脸。”
5
江波离开了会场。乘兴打的向编辑部赶去。
“金夜酒吧”江波邀请了季柏的女友小毛一起坐谈。她一直想知道季柏此人人品如
何,可编辑部所有的人都不愿对她说。上次江波受季柏之托,陪她一起打羽毛球之时,
小毛就暗示江波希望了解季柏,都被江波搪塞过去。江波记得她对自己没有坏感,就因
为江波发表过一个中篇,而她正好看过,就因为他人实在,就因为他是季柏的老乡。
但这次江波告诉了小毛有关季柏的一切。
小毛愤怒之至,喝了许多燕山红醇,禁不住泪流。
“你这1.65米的身材,体重115斤,应该是标准的数字,但季柏说你不够高,又太
胖。我知道他是以另外一位瘦女为参照的。他对笔会中一位东北某文工团的少妇很感兴
趣,曾热烈邀请这位快乐快活的演员学员去他楼上办公室即卧室,但遭到她的拒绝。为
了争取到手,他还动过情,说家乡还有个70多岁的病娘,很渴望他能带回儿媳让她看看。
他恳求她帮他一个忙,与他演一出戏给老娘看,满足一个临危老人的心愿,同时也成全
他的一份孝心,但这位少妇看破他的鬼把戏,就是不答应。为此季柏还生了我和贾凡的
气,并质问过我们对她说了些什么!他认为是我们将他的底细告诉了她。”江波看看沉
默而伤心的女军官又说,“其实以你这样的容貌,资质和身份追求一位盲流和江湖骗子,
一位瘦骨嶙峋没有一点男人气的人,我真替你不值。”
“当初你陪我打羽毛球我询问你他的为人时,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小毛眼睛有些
发红。
“对不起,我的直率让你伤心了。有些事我也是这两天才知晓的”江波又详细地说
起笔会。
真相大白,小毛再次神伤。
“其实你也不必为他而伤心,你是如此优秀漂亮,而他又是如此的萎琐”
“我为我自己而伤心。我一直怀疑他,但又不能证明。他在我面前表现得太无衣无
缝了。言辞也太诚恳动听。我为我的傻而伤心,因为他是我的初恋,我一直不忍心轻易
舍去。”
“其实有一个人在一直替你担心”
“有吗?”
“不仅如此,在打羽毛球的那天,就深深爱上了你”
“那是你吗?”小毛醉眼朦胧。
“是我!可惜,那时我一直认为季柏是正人君子。朋友的女友不可欺。我便把这段
感情深埋在心里”
“哦,可怜的江波”小毛举杯相邀。
“你要醉了!还是别喝了!我给你唱首歌吧”
“喝完再唱!”小毛固执又玩皮。
“行!”
满饮此杯会,江波走上前台,拿起话筒唱起《一无所有》“你何时跟我走”一句在
屋内反复回荡。
江波和小毛在夜里回到编辑部里。黑灯瞎火的,江波也不开灯;把折叠式长沙发放
倒下来,他俩要报复这个丑恶的编辑部和季柏。
小毛平躺在沙发上,月光从窗户投射进来,象凉丝丝的滑石粉洒在小毛的裸体上。
江波坐在一旁,一件衣服也不脱,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小毛一边抽着他的老雪茄。他在想
着最后一夜竟是如此度过,充满了人生混乱和荒诞的感受。他不知道是解气还是为自己
难过,他仿佛觉得黑暗中有成蕊的眼睛在盯着他。“明天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明天我将
在哪里停泊”这都是个问题。江波即兴吟了几句诗:
腐烂结束正是人性出场之时,我将沉入你的深渊,这是我皈依的代价。
饶恕我或者毁灭。
小毛灵活的双腿白皙而修长。
蝴蝶的双翅在夜空中闪烁,时而张开有春风游进心灵,感到了自己的昏迷,感到了
飞翔时的自然流畅,感到了梦和星星的呼唤,感到了鼓槌点刺着心脏,感到了水底浮升
的慰籍。幻觉中成蕊现于船头,江波不知自己是否呼喊了她。一对不相爱却在演戏的人
躺在一起报复同一人。令他俩悔憾的是:他们在不相爱的人的身上真正完成向男人和向
女人的转变。江波是铁了心要离开这吃人的编辑部,这个曾寄托着他文学之梦、并为之
洒下鲜血的地方。
次日清晨,他背起行囊,走进北京茫茫的人海之中。
而昨天笔会现场公安机关拘留了季柏等人,6万元会务费被没收。编辑部也被勒令
取消。
6
江波与李书失去了联系,打电话问铿锵那边情况怎么样,被告知已与白守桃断绝来
往,生活困难,家乡是回不去了,他已被单位开除了。举目无亲的江波,不知道何去何
从,不知明天在哪里食宿。此时他想起一件必办的事,就是把《念奴娇》寄还给成蕊的
父亲。
他把大小包裹寄存在火车站寄存处。穿过咖啤街,来到办事处找冷奴。冷奴不在,
费娇将江波带到宿舍,江波踩着铁楼梯登到顶端往下一看,头晕得厉害,此时他才明白,
这是他当初摔倒后的后遗症,江波不敢再望,随着费娇走进宿舍。
费娇还是那般爱跟江波逗趣。江波也是异常的兴奋。
“我今天客串了一把‘明星’角色,成为一个新闻人物了。也许今夜电视台就播出
采访我的节目”江波兴奋地讲起这两天的经历。
“好呀,我今天一定要仔细瞅瞅你的风采,我早就说过,那地方不合适你,现在你
能这么做我真为你--”
“开始了,开始了”江波和费娇同时注意电视画面。两个人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
不知什么时候,两双手握在了一起。在演播的四五分钟时间里,江波的那段只占一分钟
不到,但费娇看后,惊诧得睁大眼睛:“你原来过的是这种生活,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一句话把江波说的眼睛发红,他想起了两年来自己的艰辛换来了一场空,江波感到所有
骨头都不听使唤,他累倒在地上。
“江波,你怎么了”费娇大惊失色,忙搂起他。
“费娇我这心里--”江波又忍住了诉苦。
冷奴回到宿舍时,江波正大口大口地吃着费娇给他买来的两份盒饭。
“哎呀呀,温馨的一幕呀,女人忙活,男人享受”冷奴不知何时进了门。
“冷奴,你真会开玩笑,江波来找你的,出于朋友道义,我替你照顾,还不谢我!”
“这是告别餐”江波突然冒出了一句。连费娇都感到意外。
“怎么啦”冷奴望着一脸平和的江波问,“我们可以帮你先找个事做。”
“不必了,我来北京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搞艺术的这块料。”
7
费娇和江波双双走在夕阳下的林荫道上,俩人都沉默无语。费娇心里憋着一股忧怨,
但她力图装出一幅潇洒的样子,分手的时候到了,费娇终于忍不住了,在江波转身的一
刹那,她的眼泪像断线的晶粒,抽泣声止住了江波的步伐。
“怎么啦?”
“刚才有冷奴,我不好问你,你去漂泊我怎么找你,你也不想给我一个交待?”
“你想要我给你什么交待?”江波此时的心已如一片死灰。
江波的话和表情激怒了费娇,她突然尖叫“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想玩弄我!”说
完她扭头拐走葫芦套之中。江波也扭头走自己的路,由于走得急与一位走得更急的男人
闯了个满怀,江波刚想道歉,却已挨了两记耳光。
“你……?你干嘛打人!”
“你能使一位爱你的女人伤心到歇斯底里,我这个路人就可以教训你这个混蛋”
“你不是路人,你是谁?你是费娇的什么人?”
“同事,家人、朋友、陌路人这个你甭管,反正我知道你是一具道德败坏的僵尸,不
打你,任何目睹此事的人都会良心不安的。”
“你以为你是谁呢?”江波举起怒拳,但话音刚落,来人连挥两拳,击中江波的鼻
子,打得江波满脸花。江波任鼻血流淌,舍命猛攻,鲜血随江波的手打在来人身上。来
人见江波拼命,一个扫膛腿,将江波打倒在地。等江波踉跄着站起时,来人已杳无身影。
刹那间江波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梦醒时分,梦中的这人是谁,他哪知他就是时常暗中关
注费娇的陈龙。
当天晚上江波住在办事处附近一个小旅店。突遭的意外使他打消了将古画寄出的念头,
但江波还是给成功写了封信,主要是说他已经完成了任务,让成蕊从心里离开了他。江
波在信里还写明了有关《念奴娇》的一些情况,在信的最后,江波表示,等真相大白,
一定让《念奴娇》完璧归赵。
第二十章 失踪的江波
1
江波独自租居在西郊旅馆一条街一个低湿的地下室里,他满脑子都是成蕊的纯真、
文静、敏感和细腻。江波知道此时他移情成功,脑海里成梅的影子已被成蕊代替,但移
情的成功反而增添了江波的忧伤。江波孤独的躺在地下室,想着成蕊信中那么多责备和
疼爱,眼中满是泪水,江波对自己说:不能哭!他知道一哭出来,他整个人整个精神就
崩溃了。不流眼泪仿佛就是江波的支柱,没有了这一份自信,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想到这,江波立刻站了起来,拼命不去想她这个人,痛苦立码灼干了江波眼中的泪水。
江波走出旅馆,因为一静下来,他感到呼吸已是个负担,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摸到了商场的楼顶,霰雾和阳光混合在一起,象渗了过多水份的豆浆。江波的头伸向
护栏外,看见楼下的黑蚁在大雨来前匆忙爬行。江波觉得外面有无数透明飞翼在他眼前
晃动,江波骑上护栏要跨越。
江波突然被人抓住,“你丫找死也不能死在这!”一位保安提着他的衣领。
“你说什么呢!”江波清醒过来,原来楼下的黑蚂蚁是观看他跳楼的人群。
江波这一吓完全明白过来。但不一会儿江波又迷迷盹盹了。他上了一辆公交车,下
雨了。江波望着外面的青山在烟雨中显得虚渺,就象从谁的梦中截取一块,硬充塞给这
个世界一样。“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停了有片刻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唉!人的最大
痛苦在于他能思维”车内也很寂静,江波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江波在旅馆地下室里,昏睡了两天两夜,江波虚弱得眼睛无法睁开。不知是睡着了,
还是在梦中作梦。一会儿觉得有星星在白天于空中蝴蝶般落向地面。江波觉得他一旦
落地,自己的生命马上就会爆裂,但每在关键时刻,江波总会被神秘的本能翻转了身体。
于是那蝴蝶重新自天空飘落。一会儿,江波又觉得自己的床边地面和屋外的空地突然会
长出几百个土人,向他围来,当他迈近时小土人就倒地而亡,于是又有第二批第三批。终于有
一批压在他的身上。江波哇--的一声大叫,但眼睛仍未睁开。
江波已很虚弱,实在饿了,他便啃着枕边的方便面。他的眼睛仍然睁不开。思维状
态始终处于浆糊般混沌的境界,但总有一个身穿白连衣裙的身影在飘动,一会儿上升,
一会儿下落。她有着大大的眼睛,黑亮的短发。
没有人管江波。第十三天当方便面吃光时,江波口渴难耐,却又爬不起来。一种求生
的本能紧紧抓住他的心,他想着如何求得到别人的帮助。他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如蚊子
哼哼。他只有盼望旅馆服务员能来。
“喂,来--人”江波的声音完全是救命时的呼喊,只是有些绝望和苍凉的味道。
没有人来这潮湿的地下室,只有他和一个瘦骨嶙峋的人住,空荡荡本来就象地狱一
样。
江波绝望了,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竟然想起法国的魏尔伦和英国的王尔德也是客
死小旅店,平常他还为他们独立特行,结局悲惨而感动。可现在他和他俩完全一样,只
是自己一无所获。太不甘心了。上帝!再给我两年的时间,我会让你感动的!一想自己
是一贯不信仰上帝的。
“啊!--”江波大叫一声就崩溃了,其灵魂和肉体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中,
即使如此,他的脑海里仍残留着过去的片段:又是一个寒假到来。江波高高兴兴特地
去理发店修整了发型。他要一大早去省城接成蕊回来。江波轻敲了两下女生宿舍的门时
,成蕊象小鸟一样飞过来开了门:“我就知道是你,你敲门总是一轻一重”同舍的三位
女生问江波工作的感受,江波说:“就是,自己绝没有被世界抛弃,没有被悬在空中的
感觉”
“怪不得成蕊老吵着,祈祷着早些毕业,成蕊原来是害怕被抛弃呀!”她们有意追
成蕊,成蕊撵着她们胳肢她们,她们笑成一团,江波一直微笑着注视她们,像一位兄长
宽厚友善地注视着一群调皮鬼。
同舍三位女生又指使成蕊问江波写诗的感受。
“意象如白鸽出巢,纷杂如凿石四溅,理顺过程如骨头被交换,结尾又因痛楚而轻
松”
“啊?--”
江波的话令她们吃惊,尤其成蕊吃惊中抿嘴欲笑。
“成蕊已看出来了,我在故弄玄虚”
2
“我的头啊,要炸了!”江波睁开了眼。
“如果你还想活的话,安静些!刚打完吊针呢!已经迷糊两天了”瘦如柴棍的长发
人给他缚着冷毛巾。
“我怎么会在这儿,这是哪儿?”
“这是旅馆。你昏迷在旅社了,哥们!要不是我这个邻居啊呀,你早腐烂在地下室
了!不过那样也挺好的,地下室就是你的棺材,该多浪漫!”
江波双眼有些模糊,他觉得这个披肩发的哥们真逗,伸出左手,紧紧和他相握。
“这条命是属于你的,今后需要的话,你可以再收回去!”
“你的命一点也不值钱,对于我是个负担,我才不稀罕呢!何况你剩下1/3条人命
了”看了看江波又说:“你竟然比我还瘦,又是刚缓过气来的半死人。喂,你是干什么
的?”
“除了能写些什么,啥都不会”
“不容易啊,现在全民皆商,很少有人能耐下性子看什么文章。比如象我们这种直
观性很强的绘画都很少有人欣赏。我住在你斜对面的房间,足不出户,搞了有十天的绘
画,你最后绝望的大叫,骚扰了我,你怎么这么惨?”
“失恋”江波虚弱的发声像叹气。
“嗨,女人都耐不住寂寞,不象我们这些搞艺术的,你没听说女人都是水性扬花的
货色,女人总是把自己装扮成最痴情的角色,然后要求整个世界。因为她感动了自己,
所以要世界也向着她。女人总躺在高档商品里怀念自己许诺的初恋,女人是最心贪又最
脆弱的。你这算什么!我当初还为爱情自杀过呢!看--”他伸出左腕,静脉上有个凸
起的疤痕。
“高二的时候,我和她开始坠入爱河。我在当地名声不好,当地混混中我是老三,
但我很少做过什么大坏事。许多人都知道我不务学业。我从小就喜欢搞绘画,也因为这
一点,她喜欢上了我,另外的原因就是我长的还算不俗吧?”他望着江波征询着,江波
虽然看不清楚,但使劲点了点头,这仿佛鼓励了他。
“她的父亲是我们福建当地的一个局长,家教很严。而她是我的专用模特。高三的
下学期,在我的坚持下,她在她家,为我展示了她的裸体,什么叫精妙绝伦,什么叫呆
若木鸡,也不怪我当时傻了,我从未见过女人的--。当时她坐在浴缸里,水正齐她的乳房。
当我画完她浇水的作品时,她取出了浴缸的活塞,水渐渐漏完了,我待在那正要收笔,
她却站了起来。我不知道我要做些什么,我觉得她站在空浴缸里的一瞬间才最美。于是
我赶紧又开始画第二幅。她在我面前一览无余,我很难集中精力,我正在权衡是剔除杂
念画画,还是上前拥抱她,正在此时,她父亲回来了。她慌忙穿衣裳,衣冠当然是不整
的。她父亲将我臭骂一顿。我滚了出去。她也从此跟我若即若离的。后来她考取了北京
某大学。而我高中毕业分配到粮店。不久她在信中摊了牌,我们的距离太遥远了,虽然
她说世界上只有她是最敬爱我的。我天天按我头脑中她的印象画她。终于有一天,我喝
了酒,切断了我的静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喉结蠕动得很厉害,与先前的冷静
漠然形成对比,“没有了爱情,没有了支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像是在低头自问
,后又冷静了一些,“在我决绝地将酒杯甩碎在窗玻璃上的一刹那,我感到自己无比的
崇高,在这之前,我是没有勇气自杀的,虽然我在此之前已尝试过几次,可一到关键时
刻就下不了手。但正是这一甩手,玻璃破碎声惊动了隔壁的人,我被同事送到了医院,
才有我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现在她和我都生活在这个城市,但她已结婚了,找了个大款
经理,虽然我的自杀令她感动,她特地从北京赶往家乡看望我,但也只是用以身相许作
为补偿罢了。那一夜,我他妈的真成了野兽,从晚上9点到凌晨6点,我根本就没下马。
爱情你别当真,仅有爱情是不够的。劝你放弃现实中的纠缠,在你的艺术里营造完美的
美吧。”他说完又恢复了原先的冷静和玩世不恭,“马上,我得回去,我的画完成了,
这是应邀之作,没有什么纯艺术味,大概这个月的口粮是没问题了”
江波说: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答:青山常在,绿水常流,如果有缘,会见面的。说完他走了。
此人正是华沙,但由于双方都瘦得脱了型,江波的头发还掉了不少,且眼神不好,
双方均未认出对方。
3
经过这此死亡的洗礼,江波终于认清,生命是可贵的,至少生命要换来自己能把握
的成功。
江波流浪到衙门口村租房定下身来。衙门口村位于八角地铁南面三公里处,村中有
个菜市场,大多是外地人经营买卖,村庄在多尘的寒风中显得异常破落。西边不远处就
是首钢,从大烟囱里冒出的黑烟顺风而下,一件新衣服穿不上几天就会蒙上一层煤
灰。房东是位孤老婆子,子女门全在市区工作生活,老太婆与一只狼狗为伴,独守一个
大杂院,五间大屋一字拍开,共两个门。江波住着的三间没有隔墙,就一个门。房子是
宽畅,房租是便宜,共150元/月。
江波一次性将三个月房租交给房东大妈时,发现她的手不同于任何人,两手象是从
煤矿里出来的一样,干裂,粗暴,煤尘已渗进裂口和肉长在了一起,洗不脱,刮不掉。
原来,从村西京源公路来往的运煤车上会经常掉下一些炭块,变卖它,就成为她生活的
来源。
大杂院门口还有间三四平方米的小窝棚,被一位河南籍卖蔬菜的青年农民以40元/月的
房租租下,而他几乎就是江波唯一的交流者。
交流的内容大多数是庄稼收成以及赚钱报答未婚妻,这两件事对江波均有启发,关
于庄稼,犁刀,老牛,江波是熟悉的,江波觉得他就是自己农田里的兄弟。
江波面临何去何从的抉择。他每周都想法弄来晚报或《招生招聘报》等报纸,寻找
适合自己的工作。他发现所有的工作都得有一个基本的条件:北京户口。在北京交情较深
的也只有李书和铿锵了。但看来他们也是自身难保。在没有任何关系的情况下,江波考
虑到跟小河南一起卖菜得了。“不行,那我不顾一切来北京干嘛呢?”江波想着想着,
后一句竟出了口,那么回去吧?
江波裹着一层薄棉被,用木板临时搭就的大床使他显得瘦小,而这张不小的木板床,
在这三间没有隔墙没有家具的大房子里更显得孤单。江波屋里没有炉火,屋内寒冷的空
气侵扰着他,屋外旷野的寒风被电线杆阻挡,发出令人恐惧的鸣咽。
江波卧在床上摊开纸,开始给家乡原单位主管部门写忏悔信:
尊敬的局长
我是江波,是原汤湖镇文化馆负责人,92年10月来北京谋求发展。在北京这一年多的
时间里,感触颇深。商品大潮冲击着文化市场,文化领域再也没有以前那种纯粹的东西,
很多编辑部都在搞文学活动,实际上是在文化和经济之间打擦边球。一方面说是组搞,
这是次要的,主要是搞创收。
我觉得北京文化界现在显得很浮燥,虚假的功利的东西太多,要么谝人,要么被人
谝。现在我在某杂志应聘跑稿,为生存为理想而奔波,但我时常做梦,梦中还是文化站,
那是一个温馨的场所。听说,当地文化战线因的您大刀阔斧,正显出新的生机,说是教育
界有了新的举措,其振兴指日可待。说汤湖目前文化势头看好等等,看了信,令人振奋。
振奋之余,又听说我已被撤出文化宣传员的行列了。尊敬的局长,我是一只倦鸟,我
能不能飞回您宽容的目光里。我甚至有时想:哪怕回去后做一名合同教师我都无悔的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精彩只是一种形式,我不能为形式和浮光而活,我应依附内涵
而存。我的心是虔诚的,有种渴望皈依的感觉,不知能不能有幸得到您的片言只语,希望
能聆听您的教诲……
江波又仔细看了一遍。决定当天就发出此信,他来到隔壁房东大娘家,要了点温水
开始吃午餐,他的午餐就是两包方便面,一天共四包两顿。
“大娘,今天怎么没去拾煤炭?”
“天气冷了,太冷了,过几天再说吧。”
房东老太圈着火炉看着电视,吃着米饭炒菜。望望江波:“小伙子,你冷不冷?这
零下10多度的天!”
“还行,我是南方人,不怕冻”
“到底年轻!”
“大娘,瞧您看电视这么专注,有什么新闻吗?”
“你说这我想起,前几天电视说有幅画卖了200多万的价钱,这新闻还有没有谱啊!”
“哦。什么画!这么贵!”江波没想到竟有比念奴娇还贵的画。
“忘了是什么画了。我心里说这么贵,够我拾几辈子煤碳呀!”
江波苦笑,没有多想,他不好意思在她吃饭时逗留,走出房东屋子,一出门看见寒
风将飘尘转成旋涡,在院里跳着舞蹈,吓得大狼狗放下美餐钻进草窝。
“真他妈邪兴!”江波进得屋来,随即感到浑身没一股热气,他连忙跳进木床,钻
进被窝,一条电热毯是他抗拒严寒的最后据点。
忏悔书写得太过太假了,江波心想,虽然北京的文化骗子很多这是事实,但自己写
忏悔信的目的是祈求能回家复职,得以重新过上以前那种平庸、讨厌的生活。而这样卑
躬的忏悔就是源于他在北京城无法生存?江波对自己很不满意,他望着信,仿佛望着窝
囊的自己,一把将信撕碎。
4
暮色来临,北方的冬日很短,但江波觉得很长,长得没有边际。他一会在屋里走来
走去,一会儿又被冻回床上。做什么?怎么办?一直是他思考的问题,他感到他已被这
个社会抛弃,真正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他想起还有个青年农民。此时应该回到他的小木屋了吧,在这样弥漫着绝望和严寒
的傍晚,他不敢一个人胡思乱想下去。
小河南满脸灰尘正在生火,他用火柴往炉膛里点火,蜂窝煤是从煤场买来的,掺假
太厉害,点了三次都没着。四平米的小屋,床就占一半。地上有两个小布袋,里面装
的是一些卖剩的菜和拾来的炭块。他将炉子点着之后开始煮面。
他的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至始至终,江波奇怪。
“今天买卖还不错吧。”
“不行,就赚10多块”他露出灿烂的笑,“生意不好做,我是流动打游击的,没有
执照”
“这么冷这么辛苦,没想到回去?”
“不瞒你说,我得挣钱回去盖房,将我未婚妻迎进门,”小河南有些不好意思,咧
着嘴直乐,小窄脸仿佛也被拉宽了些。他说,他家一贫如洗,父母懦弱,他27岁了还没
对象,托人相亲多次,均未成功,人家都嫌他穷。“终有位好姑娘不嫌弃我,人长得好,
她看重我能劳动。我感动之余,拼命种地。几亩菜地是挣了些钱,但距盖房的花销还有
些距离。无论如何,我要对得起她,不能让别人看扁咱”小河南显得很有自信心。
赚钱报答未婚妻,追求新生活成为他乐观和处难不惊的支撑。
“我呢!”江波回到屋里扪心自问,“时光不再,美好的只剩下,将时光的碎片收
拾成串。”
江波整整一夜想着这个问题。黎明时分,他做出决定为了忘却,也为了重新站起来,
他想开始实施他的写作计划。而这与小河南的未婚妻是有着相同的意义。
江波身边还有不到500元,他要在三个月之内完成他的第一部长篇的写作。而这仅
有的500元只能满足他用方便面打发每天。
他将要创作的是很早以前就想创作的长篇纪实文学《屠城中的三面旗帜》。
1937年12月13日到次年,日军在南京大屠杀期间,三种不同民族、种族即日本人、
中国人和一批在宁的西方基督教徒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江波以为,在战争中最能看出
一个民族或种族的国民性。
江波将平常收集的资料从大旅行袋里整理出,开始记录、归类、梳理。用将近一个
月的时间将三方面的主要人物和情节整理出来。读着历史他感到有必要对战争作一番反
思,而不能像一般的文学创作,仅仅艺术地反映那场人类浩劫。
日本军队在所有国家的军队中,是最凶残、最下作、最没有人性的军队。江波从大
量的材料中得到这样的结论:日本的国民性之一武士道精神表现在男女关系时,有着普
遍的虐待和受虐性。是自虐步向疯狂的量变宁静。这种稳固的文化心理一旦形成,在对
外战争时就会不自觉地暴露出,便会无视战争中的国际公约。
第二面旗帜是挽狂澜于既倒,挽救25万难民的近30位西洋人。他们每日提抗议、阻
止奸杀、组织难民认领士兵以保护。这些殉道士的身上不仅凝结着难民们免遭屠戳的希
望,还承担难民生活诸环节的重任。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能这么做?他们完全
能安全的离开南京,却选择“螳臂挡车”的神圣使命,这与他们的信仰绝对有关。
中国难民是屠城中的第三面旗帜。中国民众有着普遍的心理,即奴性教化后的生命
至上亦即好死不如赖活的心理,它导致国人三种国民性格:当事时的忍耐(忍至麻木),
事后的宽容(到无原则)及后世的淡忘(忘至虚无)。
5
当长篇纪实文学的主旨确定后,江波开始确定三类民族中的主人公,并很快进入写
作状态。一段沉重的历史挟着硝烟,与江波的壮烈情怀契合接轨。寒冷远去了,饥饿远
去了,失恋的绝望远去了,写作成名的初衷远去了,连《念奴娇》引出的怨仇也远远去
了,历史是一副良药。
“金陵的隆冬晴空万里,白云悠悠渡长江。但谁知道随着大年初一的一场大雪。数
10万尸体被埋在浩白的雪下,寂静祥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哎呀--”江波写书到此,突然想起现在应该是春节期间,可没听见有鞭炮声。前一
段时间是说,衙门口村是放炮的分界点,这应该能听见鞭炮声。
江波跳下床开门走进漆黑一片的大杂院。立码又被冻回到空旷清冷的大屋。江波戴
上尼龙手套,而电毯烤得他口渴难熬,他来到墙脚的自来水龙头处,用凉水洗了把脸,又
灌了个水饱,回到床上,左手拿着方便面干啃着,右手奋笔急书。
“砰--叭叭”深夜外面鞭炮声此起彼伏。而江波根本未听见。在文章里,日军已
经在紫金山架起大炮,成吨成吨的炮弹炸落在中华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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