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例子是电影片的译名,“English Patient” 译成《英伦情人》 好像很浪漫,如果直译成英国病夫就全完了!可是病夫怎么会突然变成情 人,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里并不想谈翡冷翠或英伦情人,但和这两者似乎又有些关系。因为有 一部新上片的电影叫做“chocolat”讲的是法国一个比翡冷翠还要翡冷翠的 小城的故事,小城故事的女主角就是英伦情人里饰演护士的茱丽安毕诺许 (Juliette Binoche)。
我不知道这部电影的中文译名会是什么,总不能直译为巧克力吧。台湾的电 影译名已经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如果译成什么“甜蜜魔鬼追击令”之 类的奇怪片名,我也丝毫不会感到惊讶。
文化霸权因素
但直译为巧克力也有问题。电影里的茱丽安毕诺许虽然擅长做固体的巧 克力,她也同样擅调液体的巧克力饮料,而且对剧情来说,后者比前者更加 重要。这就牵涉到译名的问题:chocolat究竟该译为朱古力还是巧克力?
“朱古力”是旧译名,现在一般都译做“巧克力”。但是朱古力给人流 质的感觉,颜色也是古早暗红。巧克力比较固体,既是巧又是克,咬到嘴里 口感脆脆的。欧洲人比较喜欢朱古力,美国人则从来爱吃巧克力。朱古力比 较接近法文读音,巧克力比较接近英文读音。从朱古力变成巧克力,和翡冷 翠变成佛罗伦斯一样,显然有文化霸权的因素。
这里也不想多谈文化霸权,还是回到我一贯的主题,谈理想世界乌托邦 吧。乌托邦都是美丽小世界,但这毕竟是诗人哲学家的幻想,落实到现实世 界马上就出现问题。诗人哲学家只看到小世界美丽的一面,但小世界也可能 顽固保守得令人窒息。
《朱古力/巧克力》电影里的小城,朋友们看电影时直呼这地方好美, 但如果真到小城定居,不要说打不入当地社会,即使打得进去也必须三思。 美丽小世界,有时是看得、住不得的。小世界如果持久,可能变得顽固、保 守,令人窒息,就像《朱古力/巧克力》电影里的小城。更糟糕的是,理想 世界变得虚伪、形式主义,甚至成为奴隶主压迫奴隶,人压迫人或男人压迫 女人的活地狱。《朱古力/巧克力》因此很像王溢嘉所述说的《女鸟人》故 事,不同的是点燃性革命的火苗。
成功失败都输
不过小世界的真正问题,反而是它不可能持久。我一向把自己的书都交 给小型书店出版,固然是因为好友的拉拢,也和我的哲学信念有关。但慢慢 发现,小型书店的确挡不住大型书店的无情攻势,尤其经营者一年年老化, 等到做不动了,最后难免输给大型书店充满冲劲的年轻一代经营者。不仅书 店如此,多少家庭商店,所谓的“mom-and-popshops”,最后下场都差不 多。
美丽小世界因此进退两难:它一般都不能持久,若万一能够持久就可能 变得顽固保守虚伪,真是成功也输不成功也输。乌托邦不易持久,当然有它 客观的原因。美丽小世界好处是人性化、亲切,坏处是人治而非法治,及身 而陨。然而美丽小世界的理想都是幻想吗?也不尽然。大城旁的小城或大城 里的小城,是比较接近理想的。
《朱古力/巧克力》电影里浪迹天涯的母女前一站是维也纳,后一站 呢?当朱古力都变成巧克力,或巧克力都变成朱古力,就该是再度出走的时 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