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枫霞 怀念落叶,从怀念一头猪开始。 小时候,家里年年都养一头大肥猪,一年的吃喝用全指望着它了,因此,猪 的安康牵动着家中每一个人的心。我家的猪圈地势较低,一下雨,水总是顺 着毛厕灌进粪坑。随着猪的走动猪圈里散发出阵阵臭味。于是,母亲就命我 和哥哥放学后去搂树叶。金黄色的树叶倒进猪圈里一下子就被猪踩没了,然 后我与哥哥不遗余力地继续搂。一筐筐落叶倒进去,又一点点地被猪踩实, 但是,慢慢地猪圈里的水越来越少,猪的活动也越来越轻松了。终于有一 天,再把落叶倒进去,金灿灿的铺了一层,猪圈立刻变得清爽与温馨起来。 猪象个华贵的公主,在金色的包裹中欢快地撒着花儿。“一头快乐的猪”我 脱口而出。那一年我八岁,还不识一个字,但不识字的我竟然说出一句很文 学的话。从此,心里便根植了落叶情结,对落叶的怀念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 越来越强烈。 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我就发现了校园里那片挺拔的小白杨。秋天悄悄来临, 白杨叶零星飘落的时候,我总是卷一本书追着一片片落叶跑。秋天越走越 深,落叶越飘越密集,我的思念就越来越深刻。我常常痴痴望着厚厚的落叶 想起家中的猪,如果把它们搂进我家的猪圈里,猪该是何等的欢快啊! 又一天早晨,我仍然装模作样地捧着一本英语书在一层厚厚的落叶间胡思乱 想,突然有一个人象青蛙似地蹦过来,蹦一下,念叨一句英语,再蹦一下, 再念一句,样子滑稽极了。他发现我在看他,很不好意思地原地旋了两圈 儿,然后便朝着食堂跑去。望着他依然一蹦一跳的背影,我自言自语地说: “a happy pig” 后来就常常在杨树林里遇到那位“happy pig”, 我尤其喜欢看他一蹦一跳 的样子。直到杨树稍上挂满白霜,很难再找到一片大而平整的落叶,我和 “happy pig” 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了落叶也就没有了兴趣,我懒觉睡 得连早饭也顾不上吃,当然也就没时间去杨树林里读书了。期未考试之前教 室空前紧张起来,我对李青说我带你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背英语去,这时,我 才再次走进杨树林。刚一接近树林就碰上了那头“happy pig”, 他冲着我 笑嘻嘻地招手:“嗨!你好。好久不见了,诺!这是借给你的。”说着递过 来一本《高等数学》然后看李青一眼,再悄悄地对我说:“回去后再看”。 我莫明其妙地接过书,又莫明其妙地瞟他一眼,接着就莫明其妙地脸红了。 回去后我急忙打开那本神秘的《高等数学》,第一页里夹着一张非常平整的 白杨叶,上面画了张惊讶的脸,脸下面是一行英文“a happy pig”。第二页 还是一张树叶,同样写着“a happy pig”, 不同的是惊讶的脸变成微笑的 脸。接着是第三页、第四页、第五页,页页都夹有树叶,片片树页上都用英 文写着“a happy pig”,变化的只是上面的脸谱。数一数整整有89片叶子, 仔细想一想89天前就是我见到“a happy pig”的日子。哼!他还是一头多情 的“ pig”呢。 我是一个情窦晚开的女孩,从“a happy pig”珍藏的树叶中没有看出顶点浪 漫,我想,他也只是对落叶有种怀念罢了。当我到杨树林还书给他时,他笑 出一脸无奈,默默把其中的叶子一片一片地抽出,再一片一片地用纸抱好, 他说他会象珍惜生命一样珍惜这些树叶。然后头也不会地离开了。 直到大学毕业,再也没有见到过“happy pig”。后来,我每年秋天都在收集 落叶,每片落叶都画一头快乐的猪,然后再把它夹在我的日记本里。知道了 吗?我有多少本日记就有多少本画有猪头的落叶。 地址:石家庄市新华路505号河北科技大学西校区 邮政编码:050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