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枫霞
初恋
张枫霞
在医院实习时我认识了冰山,当时他是一名内科住院大夫,一个从医学院毕业不足两年
的年轻人。
第一次见他是在星期一的周会上,主任照例做典型病历分析和一周工作安排,全科室五
十来号人围拢在护理站不足二十平米的空间里,没有坐位,也包括主任。会议简短又肃
穆,人群安静而规矩。我是第一次离开课堂,第一次与成人混在一起,发现他们也象孩
子一样乖顺,感觉不仅好笑,更是好玩。我的个头本来矮小,又有几位高大的男人墙一
样挡住,夹在缝隙中的我有了不安分的自由,我的目光游荡过每一张陌生的面孔,再穿
梭在一片熟悉的白大褂之间,就象第一次走出大山的村童,对一切都感到好奇与新鲜。
这时,从我的斜后方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象水波又象微风徐徐荡漾过来,扭头一看,
发现原来有一个人把一只脚跷在凳子橙上,正不停地抖动。再看他的脸,棱角分明,英
俊生动,体魄也山一样魁伟,我一下子被吸引并脸红了。后来才知道他叫冰山。
我从小是和母亲及两个姐姐在一起长大的,上了护校,班里也是清一色的女生,所以,
我压根就没有接触过包括父亲兄弟在内的任何男性。认识并爱上冰山实在使我恐慌,我
不敢面对他,更不用说讨好他了。然而,十六岁的爱情比烈火都炽热,我根本无法控制
自己的感情。
我天天都在盼望星期一早晨那个不超过十分钟的周会,为了这个十分钟,头一天晚上我
注定一夜无眠,前半夜兴奋,后半夜恐慌。然后早早地来到科室,选一个稍后的角落静
静地等待会议的开始,其实是等待静静地观看冰山。冰山依然原来的姿势,左腿跷在凳
子上不停地抖出万种韵律,样子潇洒极了。二姐看电视的时候也喜欢抖腿,往往被母亲
呵斥:“给人一种不安分的印象。”而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冰山的不安分,相反,却从
他的灵透中读出几分深沉。没人的时候,我也试着用一只脚踩住凳沿,然后快速又均匀
地抖动左腿。开始只是偷偷摹仿,渐渐随时随地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地方,最后竟成了习
惯。虽然母亲多次制止,但它已经深深地根至到了我的心底,无论怎样也改变不了了。
直到现在我依然有抖腿的毛病。
终于有一天我的夜班碰上了冰山的夜班,偏偏带我的王护士家里有急事,交待我几句匆
匆地走了,这就以为着我和冰山有一夜单独相处的机会。我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不能
错过这个机会!可是,还不等我从恐慌中走出来,就有一个很文静的姑娘找冰山来了,
傻子也看得出,他们正在热恋。我的心一下子碎了。
一个科室只有一个值班室,值班室里只有一张床,夜里没有急病号的时,医生或者护士
可以轮流在那张床上休息一会儿。我是来实习的,只要值夜班总是很自觉地让出值班
室,在护理站一坐就是一夜。今夜我本来也打算坐穿长夜的,连棉大衣都带来了。可是
看到冰山和女朋友一头钻起值班室里不出来,甚至连句客气话都没有,我一下子就被气
恼了,何况我正有满肚子痛苦呢。恰巧有个病人出现了异常情况,我立刻请出了冰山。
冰山检查完病情,下了医嘱后又很快地钻进了值班室。你失过恋吗?听着你心爱的人在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里与另一个姑娘说笑,你是怎样的感受?告诉你,此时此刻我的心
和你一样正在经受煎敖。我找不到安慰自己的办法,于是,便故意弄丢一张输液卡,然
后再次敲门请冰山出来重新写医嘱。一阵凌乱的响动之后,走出一个凌乱的冰山,他面
对我的羞涩竟无一点尴尬。我又找出几个疑问尽量拖延时间,冰山显然对我由敷衍到了
不耐烦,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又一次走进那一间充满密意的小屋。我想,这是有生一
来第一次品尝孤独与痛苦的滋味。
后半夜有个急诊入院,我不得不第三次敲响值班室的门,开门的那一刻我明明白白地看
到了那个文静姑娘裸露的上身,我对冰山的好感就在那一刻轰然倒塌了。
一个月的实习结束了,我又回归了单纯职学生生活。然而,我的心象经过一次洗礼一
样,成熟了许多。当十年后真正的爱情降临时,我已经能非常理智接受与对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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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鸟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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