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鸟巢
想和你一起去插秧
晚唐风情
那个月色如水的夜晚,在阑珊的街灯下,你说你曾经在家乡插秧。当时有一种遥远而
沉重的记忆浮起在你的眼中。
插秧?我一时间有些茫然,对于一个从小生活在都市里的女人,那是多么陌生而又遥
远的名词,只有在影视书籍中才有些许的接触。每一天,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迎来黑夜
黎明,在嘈杂纷乱的车流中谨慎行走,在冰冷无声的电脑前写一些无病呻吟的东西,在
人来人往的淡漠中感受孤独,在明码实价的价值体系里营造所谓的爱情。我能从何处得
知插秧?
插秧,那是一个怎样的场景?蓝天白云下,希望的田野里一片绿色的秧苗迎风浮动,
小鸟唱着欢快的歌从田间飞过,一个身穿小红肚兜的牧童,骑着大水牛漫行在田间阡
陌,随风飘来一曲稚气,欢快的笛声``````是这样吗?
忽然间,我好想和你一起去插插秧。
初升的太阳照着初醒的田野,天空碧蓝如洗,清风拨动你我的思绪,千丝万缕飘散在
空气中,把那些在不经意中想起的片段绘成一幅淡淡的水墨山水画。
插秧需要一双怎样的手呢?我不知道,我只想把这双端过蓝山咖啡的手,在丝绸锦缎
中挑挑拣拣的手,用各种润肤霜保养着的手,因为瘦弱而苍白无力的手轻轻地放在你的
会插秧的手心,让我感觉曾经年少时的你怎样地生活过。
如果我真的不会插秧,那么就让我为你做饭吧,我会煮上好多的米饭,炒上两个小
菜,煲好一锅汤,然后用一个碗盛好米饭,另一个碗装菜,再加一个汤,然后用毛巾细
细地、紧紧地一层一层地裹好,最后挎上一个竹篮,给插秧的你去送饭。
穿着长裙的我款款走在田埂上,泥泞溅在我的裙角,点点滴滴如飘落的杨花,看着田
里劳作的你,我的目光变得湿润,你的脸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汗水流过脸庞无
声无息地溶进你脚下的土地,我用雪白的衣裙抹去你额角的汗珠,檫干净你手上的泥
土。看着埋头吃饭的你,有种温柔的阵痛涌上心头,如果真的有地老天荒,我宁愿为你
做一生一世的饭,直到我细嫩的手变得枯槁,再也拿不动那口盛饭的锅。
静静地坐在田埂上,你的背影在我的目光中缓缓地流淌,穿越时间的隧道千年万年,
成为我眼中最深最醇的底色。
辉煌的远天,一轮落日正悄悄坠下,你轻轻地拭去我发梢的一根细小的草茎,拉起我
的手走向我们的家园,一种真实而甜蜜的感觉透过你的手心转入我的心底,晚风中我的
长裙飘扬,远方正炊烟袅袅。一如几百年前的同一场景。
想和你一起去插秧,
这好象是一个梦,如果真的是一个梦,
不忍,
就这样
醒来。
沙漠 桃花 白驼山
(晚唐风情)
很多年以前我的名字叫桃花。
杏花烟雨江南。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我出生在一个细雨绵绵的黄昏,那个季节桃花已经凋谢,我的父亲看到最后一片桃花
的残红,给我取名:桃花。
每年桃花夭夭的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伤感,泪水滴落在片片桃花里,那些花竟也带
上了忧伤的气息,在泪水中渐渐褪色,后来我的眼泪慢慢地干了,雨季也就来了,满天
的桃花在雨中作最后的飞扬。
一年又一年,我17岁。又是桃花开的时候。
那年,那月,那天,那片桃林。那个穿着白衣的男人,他的剑飞舞在风中,他的周围
桃花片片飞落,落红成阵。他看见了站在桃花后面的我,走过来轻轻地拂去洒在我眼角
眉梢的花瓣。天空纯净如水,桃花如火如焰,如痴如醉。
在一个雨夜,我随着他离开了故乡,走向那未知的千里红尘。
那一天的黄历上写着:十五,有雨。土黄用时,曲星,宜沐浴,忌远行,冲龙煞北。
西北偏北,白驼山。
很多个太阳落山的黄昏,我独自坐在山顶,看那夕阳西下,我不知道山的后面是什么
?记得他曾说山的后面是另一座山。当时我没有相信。我以为山的后面是桃花盛开的地
方是我的故乡。可是现在看来我错了。我这一生都没有走出白驼山,我再也没有看见过
家乡的桃花。
我成了他的大嫂。
江湖,究竟什么是江湖?
江湖让很多男人离开了他们的女人,江湖让很多女人被遗弃,男人在江湖中流血,女
人远望着江湖流泪,然而江湖不需要眼泪,江湖不需要柔情,女人只能是江湖永远呼痛
的伤口。虽然听说洪七带着他的老婆闯荡江湖,也只有洪七了。
他一次一次离开我,每次离开,天都会下雨,就如我的眼泪。然而我留不住他远去的
背影。相书上说他是个孤星入命的人。
他从没说过他喜欢我。我只希望他说一句话,他都不肯说,他太自信了,以为我一定
会嫁给他,我嫁给了他哥哥。在我们结婚那天,他要我跟他走,我没答应。为什么要到
失去的时候才去争取?既然是这样,我不会让他得到。
他走了。
听说那是个沙漠,黄沙漫漫,无边无际,有马贼出没。
沙漠的后面是什么?我想他一定会说,是另一个沙漠。
每一天我依旧坐在山顶,呆呆地望着远方,对面的悬崖上一蓬野菊开得绝望而寂寞,
一只孤雁从天际飞来,没有停留又飞走了。一切都如几百年前的同一场景。
直到有一天我的梦中出现了一片金色的沙漠,千千万万的沙粒载着久违的相思,汹涌
澎湃地蔓延进我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分骨髓,每一滴血液。我看见了沙漠里的他,他的
衣襟有一片嫣红,象一朵风干的桃花。
我开始酿一种酒。
我用清晨的甘露,午夜的月华,初冬第一场落在树稍的雪,以及记忆里的桃花。经过
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的呵护,终于酿成这坛凝聚着无尽心血的酒。我把它叫做“醉生
梦死”。它是一种可以遗忘的酒。喝下去人就浸在梦里面,现实会从身边消失。
酒酿好的那天,我开始头痛,在一阵阵眩晕中我看到了家乡的桃花……
此后我常常做同一个梦,梦里好多的桃花,可花瓣全是白色的,一把长剑划破我的肌
肤,血缓缓地渗出,染红了所有的桃花。
桃花,血光,红得诡异恐怖。
我被惊醒,头痛欲裂……
有一天,他的一个朋友来到白驼山,我让他带走那坛酒,给他。可那个人不小心喝了
一口,居然把我的托付忘了。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他向东而行,找到了一个岛,种了很多很多的桃花,叫做桃花岛。
我到白驼山已经很久了,以前很想知道山的后面是甚么。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
以前我认为那句话很重要,因为我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一生一世,现在想一想,说
不说也没有什么分别,有些事会变的。我一直以为我赢了,直到有一天看着菱花镜中的
自己,才知道自己输了,在我最美好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人不在我身边。
我的头越来越痛了。
他还没有回来。
二十六日。寒露。晴。有风。黄历上写着:大煞归忌。
我看见镜中的那张原本苍白的脸若桃花般胭红,我仿佛又看见了17岁的自己。
桃林,桃花,一双手轻轻地掠过我的发稍,我看不清他的脸,我已经累了,倦了,漫
天漫地的桃花向我飘落,飘落……
犀鸟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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