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鸟巢
人物二题
[陈娘娘][
胡叔叔
] 曾茂辉 陈娘娘 陈娘娘个子不高,简直可以说很低,我八岁那年就比她高出一头了。她很 瘦,大夏天穿件小汗衫,大裤衩,一身只见骨头不见肉。站上的娘娘们都说, 看见了吧,这都是让烟熏的。 陈娘娘抽烟抽得凶,一杆接一杆,一天要抽两盒蓝雁。蓝雁一毛六一盒, 粉红的烟盒上画着几只高飞的蓝色大雁,很精致。那时候小站上的孩子没什么 好玩,打三角是唯一的游戏。把烟盒迭成三角形,一人出一只,轮流扇,把对 方的扇翻为赢。我很少赢,可是每天陈娘娘都能给我提供两个空烟盒,使我坚 持着玩了很长时间,直到大队红卫兵从我们站上经过,徒步上北京去见毛主 席,孩子们都不玩三角了才结束。 陈娘娘抽烟从来不用手指夹,除了续烟的时候,烟始终是叼在嘴上。嘶地 一声,便有两股淡淡的烟雾从鼻孔徐徐喷出。 陈娘娘的手也不闲着,打百分。每天一睁开眼睛,她就让大兰、二兰摆桌 子,支板凳;冬天是在屋里,夏天就在门外。然后站在门口叫:“姚姚、刘家 翠……整起来哟!”她最爱叫这两个人,因为是邻居。 也有叫不来人的时候。站上的大多数家属都要出去干点活,挣点钱贴补丈 夫工资的不足。这时候陈娘娘就拿了小凳子坐在自家门前,再不就盘腿坐在床 上,一个人静静地抽烟喝茶。 陈娘娘静下来的时候就象一只猫,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没有声音,家里其 他人也决不能发出声音,说话、做事,甚至走路都必须小心谨慎,稍微有点响 动她就要骂人:“死女子,你能做点啥!” 陈娘娘从来不干活,没有力气。有一年,母亲出于好心,说服站区的家属 让陈娘娘清土方。她只干了半天,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 她家的活都是刘伯伯干。刘伯伯个子也不高,一脸的菜色。但是他很能 干,除了上班挣钱,养家糊口外,他还上山砍柴,下班种菜、喂猪。我爱看刘 伯伯喂鸡。刘伯伯喂了一群鸡,有二十多只,除了一只公鸡,全是母鸡。每天 下班回来,他就把剩饭剩菜倒进一个烂铝盆里,和上苞谷面,然后就“咕咕” 地唤鸡。鸡们一听到他的召唤,就从铁路边、山坡上或草丛里连飞带跑扑拢过 来,仄着头看着刘伯伯,边“咕——,咕——”地叫,声音极其温柔。刘伯伯 说:“鸡是晓不得亏人的。”鸡们果然都不亏他,天天下蛋,最多的时候一天 能收二十三四个蛋。这些蛋只有陈娘娘吃,每天早起两个荷包蛋。吃不完的鸡 蛋就让给车站上的人,每个鸡蛋收五分钱,比农民卖的便宜一分钱,又近又方 便,要的人很多。 刘伯伯不多事,脾气也好。陈娘娘打百分的时候,刘伯伯就坐在她的身边 看,给她点烟,给她倒水。刘伯伯也抽烟,是旱烟。抽这种烟很费事,抽的时 候要用水把烟润湿,然后一张一张展开,一层一层卷好,卷成棒状,塞进烟锅 里抽。陈娘娘嫌刘伯伯抽这种烟叭哒叭哒的声音太大,咂几口就要“哔叽”一 声吐泡清口水,就笑骂道:“走开点,龟儿烟把老娘呛死了!”刘伯伯就起 身,把茶缸和蓝雁放在自己坐过的板凳上,人到一边去转。只有一次,我看到 刘伯伯对陈娘娘发火。为了什么,我不知道。只见刘伯伯阴着脸本来就黑的 脸,抬起脚向陈娘娘踢去,开始还在指天戳地乱骂的陈娘娘,挨了一脚后, “哎哟”一声,马上捂着小肚子跌坐在铁道边,泪水在眼眶里乱转,就是没有 落下来。 一年夏天,天特别的热,地里的茄子,海椒,葱葱蒜苗都被晒干了,薅一 把叶子,轻轻一揉,全成了粉沫,用纸一卷能当烟抽。 刘伯伯天天从嘉陵江挑水上来浇菜,他家菜地便始终充满绿色,一片生 机,韭菜、海椒、番茄,虽然不多,天天端个盆出去,总能讨些回来。这时候 刘伯伯就很自豪。二兰把菜炒好,他就叫端出来,家门前有现成的扑克桌子。 他坐下,倒一杯酒,招呼在院坝里吃饭的人:“来来来,来夹菜吃。” 大人一般是不去的,一是脸面要紧,二是怕沾上国民党的气气;听说刘伯 伯以前是国民党军队里的一个排长,而陈娘娘是国民党军队里一个营长或者团 长的太太。陈娘娘的前夫是去伯伯的顶头上司。在一次战役中,他们的不对打 了败仗,在溃逃中,刘伯伯救了陈娘娘的命,于是俩人就组成了一个家。但 是,大人一般都不反对自己的孩子去夹菜。 陈娘娘家里大多是二兰煮饭炒菜。二兰十三岁,比大兰小两岁,手脚却比 大兰快得多,人也勤快。刘伯伯最爱吃二兰弄的东西。有时候二兰被学校留住 了,大兰要进厨房,刘伯伯便说:“急啥子急,等二兰回来弄。”陈娘娘骂大 兰:“看你鬼婆娘一身的懒肉,二天出门啷个得了哟!”大兰不在乎,嘻嘻一 笑,自己耍自己的去了。陈娘娘还有个儿子,叫金娃子,是大兰和二兰的哥 哥。金娃子每天吃完饭就出去玩,练拳、找书看。金娃子喜欢玩单杠,站在很 高的单杠下,纵身一跳,双手抓牢,悠两下,身子便在空中飞快地旋转起来, 一圈,又一圈,直转到二十多圈才双手一松,稳稳地落到地上。家里再忙,金 娃子都没有事干,是车站所有孩子中最好耍的一个。 久旱必有久雨。一天下午,先是四周的山峦裹满黑云,接着就有星星点点 的雨水飘落下来。刘伯伯看看天说:“事情要来了。” 刘伯伯是路基工区巡山工,专门负责清理和疏通铁路两边山上的天沟、吊 沟、侧沟和涵洞。平时没有多少事情,扛把铁锹上山,转悠转悠,很有点神仙 气。就怕下雨,一下雨,山上的枯枝败叶、浮石松土都随着雨水涌进沟里,堵 塞水路,漫上铁路。这时候巡山工就忙了,下刀子也得出去,到山上转转看 看,不敢有半点疏忽大意。 当时红卫兵刚过完不久,一切都还是乱糟糟的。线路上没几个人干活,火 车一天难得过几趟。刘伯伯身份不好,是受管制的人,严格讲是不能上道工作 的,可是不受管制的人又不干活,因此还只有受管制的人去干。 第二天一早,雨似瓢泼一般。刘伯伯吃过早饭,穿上雨衣雨裤,扛上铁锹 要走。陈娘娘撵到门口,靠在门框上,抽一口烟,看看天上笑道:“把细点 哟。下雨天,山上石头都泡松了,莫一脚踩空了,滚坡罗!”当地农民把黄牛 失足摔死谓之滚坡。去刘伯伯跟着笑:“滚坡了也好嘛,滚了坡你不是就可以 当寡妇了吗。”说着笑着,刘伯伯就走了。刘伯伯一走,陈娘娘就叫大兰摆桌 子,让二兰去叫人,打百分。 这天陈娘娘的手气特别好,跟姚姚做对家,连刮刘家翠她们七个光头,两 次从二升到K。陈娘娘说:“哈哈,今天手气啷个这么好,顺得很!”这桌牌 从早上打到吃中午饭,姚姚、刘家翠家里来人叫才散摊。 二兰早已做好了饭,金娃子舀起要吃,窗娘娘看见了骂:“狗日才从班房 里放出来是不,连你老子都不等了!”金娃子把碗一摔,坐到一边去了。 等了一个多小时,刘伯伯还没有回来,陈娘娘就有点坐不住了。刘伯伯从 来没有误过点,十二点下班,最多十二点半就到家。这一来,陈娘娘有点坐不 住了,自言自语说:“这个死鬼,一屋人都不要了。金娃子,去看看你老 子……” 金娃子没有动,倒是二兰站了起来,说:“姐,我们去接爸爸。”大兰噘 噘嘴,也没有动。陈娘娘说:“去,跟二兰去看看你老子。”大兰低声骂了二 兰一句,拿起斗篱盖在头上,气冲冲地走出门。 大兰和二兰没有走出多远,大约有一公里路,就碰上几个农民抬着一个 人。农民们一看见大兰和二兰就说:“快转去,快转去,你爸爸出事了。”他 们抬的就是刘伯伯。 据几个农民说:刘伯伯看见一块大石头卡在吊沟里,山水被石头堵住了, 都漫出吊沟往铁路上流,就去铲,就去推;推一下没有动,又推,还是没有 动,刘伯伯就用肩膀去顶,结果石头顶下去了,人也跟着石头滚到了山下。 刘伯伯被直接抬到了保健站。驻站大夫老伍用听诊器在刘伯伯胸膛上听了 听,又翻开刘伯伯的眼睛看了看,然后对路基领工员老陈摇摇头,低声说: “不行了……” 陈娘娘一直站在刘伯伯身边,木头人一样,只有眼泪不住地淌。过了好久 好久,陈领工让几个家属去劝劝陈娘娘,陈娘娘才硬橛橛地离开刘伯伯。 回到家里,陈娘娘才放声大哭,边骂自己,边扇自己的脸:“你这个婆娘 啷个这么命苦哟……哦哦……我啷个要咒你哟……哦哦……没有你我啷个活 哟……” 陈娘娘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半夜,我已经睡醒一觉,还听到陈娘娘嘶声 哑气的哭嚎声。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我就被一阵忙乱的声音吵醒了。 雨比头天还要大,房檐水落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哗哗声响。我听胡叔叔大声 喊:“快去快去,被伍大夫叫来。”接着是刘家翠的声音:“喊你妈的X,人 都死得梆硬了!” 我急忙穿衣下床。出门一看,陈娘娘家门口围满了人。我想挤进去看看, 被姚娘娘一把扯住:“娃娃家,赶啥子热闹。快滚!”我问出了什么事,姚娘 娘说:“你陈娘娘喝耗子药死了……” 陈娘娘就这样死了。 陈娘娘和刘伯伯被埋在了一起,就在我们房子旁边几百米的地方。陈领工 员领着人,解了几根枕木做棺板,然后挖了个坑,把陈娘娘和刘伯伯放进去, 垒了个大土包。 第二年,那个大土包上就长满了青草,经常有三五个放牛的孩子把牛赶到 那里,任牛在土包上面吃草,他们就在一边扮演松井和李向阳……
胡叔叔 胡叔叔不知道是从那里调来的。有天下午,我们正在养路工区门口看金娃 子翻单杠,忽然听到一阵啪啪的声音。抬起脸一看,一个人正在拍巴掌。这个 人好高,看他就象看半天里的云。他对金娃子说:“你要去当运动员才好。运 动员就专门练这些……”他说的是外省腔,很快,嘀哩咕噜的,听不清,也听 不懂。金娃子可能跟我们一样听不懂,翻他一眼,不屑地走了。 后来听大人说,这个人姓胡,是个河南侉子。当时,我们小站把外地人都 叫侉子。 我们知道胡叔叔是侉子后,就编了一句顺口溜骂他:“侉子侉子大裤裆, 顿顿吃饭箩筐装。”天天跟在他身后喊。他听到了也不生气,最多恶狠狠地瞪 我们一眼,作势要打的样子,我们便“嗷”一声四散开去,逃到远离他的地 方,接着又聚到一起叫:“侉子侉子大裤裆,顿顿吃饭箩筐装……” 胡叔叔住在我家下面一排房里,错两个门。胡叔叔经常爱开了窗子,仄着 脸问我父亲:“曾工长,今天有什么没?”父亲说没事,他就又问:“今天晚 上学习不?”那时候学习抓得挺紧,差不多每天晚上都要学习,有业务技术, 有时事政治,更多的是学《毛泽东选集》,一学就是半夜。胡叔叔是学习委 员,每次学习都是由他领学;读报纸,读《红旗》杂志,从来不打磕。 不学习的时候,胡叔叔就拉二胡,吱吱呀呀的,拉到很晚才睡。拉的什么 曲子,当时听不懂,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总之当时听着很伤心。陈娘娘瘪瘪 嘴说:“得亏不是靠拉胡胡吃饭,要不然饿死这龟儿子!” 胡叔叔到我们站上的时候已经二十九岁了,还没有结婚。站上的家属都 说:“那个人霉了,会把女子嫁给他!” 一天,胡叔叔神经兮兮跑进我们邻居家。邻居姓王,是个桥隧工,他女人 姓李,手快嘴快,爱揽事;还在我家刚搬到站上来的时候,东西还没来的及好 好收拾,老王家趁拿走了父亲的苏联手表,当时有人看见,但是问他就是不承 认,从那以后,我们两家就不说话了,孩子也不来往。 胡叔叔在邻居家坐了很久,出来时满面红光。他边走边两手合十摇着,对 女主人说:“那就拜托您哪,嫂子!” 过了一天,刘伯伯的大女儿宝珍走进邻居。刘伯伯是车站的值班员,一个 很随和的老头。宝珍长得挺秀气,象《英雄儿女》里的王芳,比我们大的一拨 孩子都以能和宝珍接近为自豪。只是她家孩子多,她只好早早辍学,到车站对 面的山上学邢燕子;她的实际报纸上都登过。 宝珍一来,邻居女主人就叫胡叔叔:“小胡,小胡,你来一下。” 胡叔叔应一声,转眼穿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走上来,进了王家。 过了一阵,老王和李娘娘走出门。李娘娘边走边对屋里说:“小胡、宝 珍,你们两个慢慢说哦!” 那段时间里,胡叔叔天天都很高兴,来来去去都有歌声,二胡也响得特别 欢势。 一天下午,我到黑娃家去还一本书,路过胡叔叔房门口,见他正对着镜子 刮脸,边哼哼叽叽地唱:“九九那个艳阳天哪……”一听到身后有响动,顿时 满脸煞白。看见是我,他长长吐了口气,说:“你这个小家伙,进来也不吭一 声。……你刚才听见什么了没有?”见我摇头,他就说:“我还以为你听到了 什么才进来的呢。”接着开始抹雪花膏,换衣服。做完这一切,他就推开窗 子,探出头喊:“曾工长,我请个假!” 父亲知道是怎么回事,说:“去吧去吧。” 胡叔叔嘻嘻一笑,缩回头,把我轰出门,边说:“走吧走吧,等着吃你胡 叔叔的喜糖吧……” 过了大约一个多月,一天傍晚,我们一家正在门口吃晚饭,指导员汤叔叔 把父亲叫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父亲回来继续吃饭的时候,母亲问出了 什么事情,父亲说:“吃你的饭,少管闲事!” 当天晚上,我听父亲悄悄告诉母亲:“小胡不本份,才跟人家宝珍谈了几 天,就要在人家身上动手动脚,还要跟人家亲嘴哪……”母亲叹息一声说: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小胡不象那种人嘛……”父亲说:“这事你晓 得就行了,千万不敢传出去……” 又过了几天,胡叔叔到我家来坐。他向父亲汇报思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说了很久。父亲劝他说:“没啥没啥,你想开点,以后有合适的再谈一个就是 了……” “哪有那么容易哟,人长得又好,又能干……下辈子怕也找不到 哟……” “没有这么一个人你就不活了!……”父亲沉下脸说了好一阵,母亲也在 一边劝。 胡叔叔终于不哭了。临走的时候对父亲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 过了好久好久才听站上的人说:胡叔叔跟宝珍谈对象的时候,不光要抱宝 珍、亲宝珍的嘴,还给宝珍讲什么王宝钏十八年寒窑,苏买臣修妻。站上的大 人都说:“没想到这个侉子这么坏,叫他狗日的打一辈子光棍才好!”那些比 我们大的孩子还邀约着要去打胡叔叔。 在一次工区民主生活会上,父亲狠狠批评了胡叔叔一顿,让他做出深刻检 查,然后对工区的人说:“小胡同志有缺点,应该批评,也应该做检查。但 是,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 到一起来了。大家都是同志,以后要多多帮助他……” 父亲是个好好先生,在他眼里,工区里的人能聚到一起,是一种缘份。结 果,为了胡叔叔,父亲背了一个党内警告处分,理由是:缺乏斗争性,阶级斗 争意识淡漠……由于这个处分,父亲少长了一级工资。 经过这场事情,胡叔叔焉了;胡子长了也不刮,衣服脏了也不洗。人还没 有过来,就有一股臭烘烘的汗味来了。 他还拉二胡,不学习的晚上,一吃过饭就拉,一直拉到半夜。翻来覆去就 是那支“天上布满星,月芽亮晶晶……”这支曲子被他拉得很动情,尤其是在 夜深人静的时候,听着听着,我的眼睛便不由自主的湿了,想哭。 学校放暑假了。在学校,语文老师很喜欢我的作文。放假的前两天,他借 给我一本书,说:“放假了好好在家里读点书,将来争取当个文学家。” 书是学校图书是的藏书,名字叫《中国古代神话故事》,里面有小矮人扯 长贪心人的鼻子,有黑心的财主把蒸熟的粮食借给穷人做种子……厚厚的一大 本,我每天下午做完家务就捧起书看一阵,捧起就再也舍不得放下。 一天傍晚,母亲干活还没回来,我做好饭后,就拿起书看。这时胡叔叔走 了过来,乜斜着看了看书,说:“你怎么能看这种书!”我没理他,心想:这 些书有什么不能看? 母亲很晚才回来。母亲刚一到家,胡叔叔就赶到我家,对母亲说:“你家 孩子看的什么书你知道不?”母亲摇头。胡叔叔就说:“都是些封资修的东 西……”母亲逼我把书交出来。母亲是上过私塾的,在站区都算得上一个秀 才。她一看书,脸上的颜色都变了。她笑着对胡叔叔说:“谢谢你,小胡。” 胡叔叔说:“没什么,我是过来人,知道什么东西有毒什么东西没 毒……” 母亲说:“就是,今天还得亏你发现了,要不然他还不晓得要受多少毒害 呢!” 把胡叔叔送出门,母亲回身就给我两巴掌,边咬牙切齿说:“冤家,你要 给你惹祸是不是……”那天晚上,我挨了一顿饱打,身上的竹条印好久都没有 消,书也被母亲撕去烧了…… 从那以后,我再不理胡叔叔了。有好几次胡叔叔跟我说话我都装没听见。 胡叔叔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说:“这娃好大的气性!” 暑假一完我正愁没书还给老师时,大队大队的红卫兵就来了,我们再不用 去上学了。 第二年秋天,胡叔叔参加了一个什么战斗队,腰里别着两把盒子枪,在站 上很威风了一阵。后来去参加一次抢夺守桥部队枪枝的战斗,被解放军用机关 枪打死了,身上被打了十几个洞洞,样子惨极了…… 通信地址:陕西安康铁路兴安小区126-2-11曾茂辉 电话(0915)3314343宅 邮政编码725000 E-mail:quarkn@yeah.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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