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鸟巢
鲁孜作品集
鲁孜
支点
侄子从一个不起眼的大学回来,我才想起了阿才。人事局办公室主任呢,名片夹
里最大的地方官员 ,为什么不找呢!这也是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管他呢,
光屁股长大总不至于没个整脸吧。
我屁颠儿屁颠儿跑到人事局,阿才正陶醉在东拉西扯的氛围里。我径直拍了一下
他的肩膀:“嘿!”
“有事?”
“有事。”
“啥事?”
“侄子分配的事。”
“现在那有分配一说。”
“没了?”
“没了。”
真是当官就变脸,连说话都懒得费劲。也罢,没戏了还有什么好周旋的?我正要
转身离屋,阿才一把拽住我:“倒是你有种,不办事还不能聊聊?”
“聊啥,你还不知我心情?”
“干啥吃的还不了解,好事多磨吗。”他给我递了一支烟,“把你侄子的详细情
况说说,万一帮你打听一些。”
总归是伙伴,我点着了他的烟说:“我就知道你能办,还是你能办吗。”
“能不能咱先不说,要不带你到一个地方看看吧。”这回是他拍我的肩膀。
我听过人们嚷嚷现时各种事情的行情包括送的学问,他这样故弄玄虚将我领走莫
不是暗地里收黑财?其实何必呢,关系再好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用遮遮掩
掩我自有办法送到你手里,有人想送还找不着北呢,推测他这种心急火燎的样子,
下楼梯时我就把手伸进兜里,这叫香要烧在佛前面。
“干什么?”阿才见我掏出鼓鼓的牛皮纸信封一脸诧异。
“现在办事不容易,就算你代我请个客或卖条烟的……”
“误会,误会……”阿才忙不叠地说,“现在是要带你解放解放思想。”
这回倒是我被他绕晕了。“好事多磨,好事多磨,”给钱不就完了还怎么个‘磨’
法?”我一边走一边想。
阿才领我进了一家聚仙阁茶馆。要说饭馆酒馆什么的我也没少去,进茶馆今天真
是大姑娘嫁人头一回,北方人喜欢的是酒啊。
阿才到吧台翻了翻账单就唤了个女子的名字说:“漆上两杯碧螺春送2号雅间。”
“你还满熟悉的。”我见他颐指气使的样子说。
“费话,本人开的。”
这才叫自负,我迎头回击道:“政府官员经商办企业,有什么可自豪的?!”
“告我还不成?不瞒你说,快分流了。”
“你是公务员啊?”
“现在哪有铁饭碗?”阿才并未显出落寞的样子,“不过寡人有先见之明。”
“所以你就开了茶馆?”
“对了。”阿才说,“今天这个企业跨了,明天那个机构又要改革,咱没根没枝
半死不活吊在人家树上做啥?明同你说,有了它明天就是下岗也不含糊。”
“倒是当官了高屋建瓴,什么事你也想得周。”
人生是什么?阿才说,想到生生死死,想到辉煌与渺小,想到瞬间与永远,轮到
我们这些蝼蚁只有“平安”二字了。记住,孩子平安,老婆平安足以。如果你不
信就去医院看看病人,去火葬场参加几次遗体告别体会体会……“人类的灭亡是
一件大寂寞大悲哀的事;然而若干人的灭亡,却并非寂寞悲哀的事。”图个自在
得了。阿才尽管在这里引用鲁迅的话有些言不及意,人却是一幅自得的派头。
“我看你是官场失意了,我只知道当官的破财争命往上趴,未听说他们对世态如
此从容大度。”
对我来说是失意。阿才说,我也把那几个头看透了,他妈的,他们从来就拿镜子
照别人不照自己。看报是工作、喝酒是工作、搂着小姐用手机遥控你也是工作…
…就算承认这一切,但鞍前马后总该给个安慰的话吧?恰恰相反,人家纯粹就把
你当成了活受罪的太监。今天这个领导挑你点不是,明天那个领导又指点你一番,
一旦他们有了矛盾,你又成了替罪羊,被分流还不是这个原因?!
“看来王小波说得很好‘君王总是对的,臣民总是不对。君王的品性不可更改,
臣民就得适应这种现实。’”(《花刺子模信使问题》)我顺着他的思路说。
反正你是没体会,阿才一脸感慨,官场的事就是说不清。要不你有点背景也算回
事,否则你就甭想图个什么功名前程。遇上咱这人自持才高办事迂腐……他妈的
想让我投入?这就是我的投入!他用手指了指茶馆旋即又将义愤填膺的神情换作
自我慰藉的口气说,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不管怎样,国家政策是好的,大环境
养的是有能力的人,而绝不是那些投机钻营无能鼠辈。
“我今天来让你帮忙你却给我上起课了,是不是找不着发泄对象?”我调侃道。
是啊,顾生气差点忘了正题。现在该回过头说你侄子了。阿才,凭我们的交情,
哪怕今天被分流也能给侄子琢磨一个单位,问题是,就算我们奔命般地找上了单
位,一个大小伙每月拿三几百块有什么意思?况且这算什么破地方?连我都想离
开。索性在南方或者大西北,机遇多或许还有回旋余地,一个大学生还这样世故?!
“那又该怎样?”看他一幅深思熟虑的样子我追问道。
“不是提倡逆向思维吗,自己给自己创造一个支点——要不你上清华,十个单位
抢一个人。”
“这就是你解放我的结果?”
“还要怎样?回去告诉他,不是‘给我一个支点’,而是自己给自己一个支点!”
完稿于二○○一年三月三十日
075000 中国河北省张家口市桥西区清河园18号楼 4-102 室 收件本人 芦锦山
原稿编排每页 38*34=1292 ;共 2 页 ,约 1800 字。 【外投仅此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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