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传桃作品集
纪实:亲亲雨花石
雷传桃(211525江苏六合县马集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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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故乡,有一座马鞍山(非产钢的马鞍山。产雨花石的一个状若马鞍的小山
坡),流传这样一个酸辛而又温馨的故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长得像自己的名字一样漂漂亮亮的美琴嫁给了街道上一做
卤菜生意的个体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婚后的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甜甜蜜蜜
的。美琴好福气,生下了一儿一女。婚后十五年,弹指一挥间,谁知祸从天降,美琴
的丈夫生了乙肝,病情没有控制住,最后发展为肝癌,撇下母子仨,踏上了苍苍茫茫
的黄泉路,一去永不回。
美琴左手搂着读初一的儿子,右手搂着读小学四年级的女儿,哭得死去活来,直
怨老天不开眼,撇下孤苦伶仃的母子仨,可怎么往下活呀!
给丈夫治病,赔上了多年的积蓄不算,还欠了一大笔债。家里的光景一下子烂包
了。丈夫入土为安后,美琴整整在家睡了三天,饿了,只能吃一点熬得稀糊透烂的稀
饭。一对像风中树叶一样飘摇不已的儿女跪在美琴的床前,央着妈妈起床。美琴说:
"孩子,妈不要紧,待妈睡够了,就起来给你们挣生活。"
美琴起来了,像大病一场、伤了元气一般软绵绵的,硬撑着,将家里家外重新收
拾一遍。丈夫的衣物全部拿到坟头上焚烧,算是了却一桩心事。除电器外的每一样东
西都用洗衣粉和84消毒液的水一次次地洗过,抹过,特别是煮卤菜的锅灶,更是用沙
子擦了一遍又一遍。家里家外,整洁如新后,美琴用艾叶煮了一大锅水,一家三口分
别洗了个澡。新的一天开始了!
住在街道上,无田可种。为了养家糊口,美琴像丈夫在世时那样,做起了卤菜生
意。跟在丈夫身后打了十五年下手,如果说煮卤菜有技术的话,这技术早就掌握到家
了,美琴尽自己的最大能耐,将卤菜煮得色香味俱全。
第一天,不开张。
第二天,不开张。
第三天,不开张。
一连三天,未做成一笔生意。好像街道上没人吃卤菜似的。
望着冷藏在冰箱里的回了几次锅的卤菜,美琴欲哭无泪!
美琴的卤菜摊在街南头自己的家门前。
在街北头读初中的儿子放学回来后说,街北头的卤菜摊前挤满了人,有不少是我
们家过去的老主顾呢。
美琴不信,偷偷跑到街北头一看,果然如此。美琴不明究里。当局者迷哩。
一个好心人告诉美琴:"美琴,你不适合做卤菜生意了。重找一项活计吧。"
美琴问:"为什么?"
"你丈夫得的是肝病,让人犯疑呢……"
美琴恍然大悟。
卤菜生意再也做不成了。美琴求爹爹拜奶奶进了一家新办的镇办拖鞋厂上班。起
早带晚干了一个月,工资是一分钱未领到,领到的是厂里生产出来、却销售不出去
的200双拖鞋。
美琴家里没有人,没有关系,这二百双拖鞋很难脱手。不脱手,则换不回钱,一
个月的班白上了。很难脱手也得脱手。美琴不去厂里上班了,背着这200双拖鞋,
骑着自行车在四乡八集赶来赶去。整整关个月下来了,人瘦了一圈,才三文不值二文
地卖掉了180多双拖鞋,剩下的,留作母子仨穿吧。
好的厂子进不去,差的厂子不能进。走投无路的美琴真想撵着丈夫的身影而去。
望着坐在台灯下正用心读书的乖巧儿女,美琴断了这一没出息的念头。美琴真想给特
听话、特懂事的儿女找一个很有钱的继父,可有钱的男人,谁愿意找她这么一个拖儿
带女的寡妇呢。
一咬牙,美琴进了附近的一家沙矿当翻沙工。所谓翻沙,就是将洗沙槽里水淋淋
的沙用圆口锹一锹一锹铲起来,装进拖拉机车斗里。百分之百的苦累活。
第一天咬着牙干下来了。晚上躺在床上,四肢百骸如同散了架似的。第二天一大
早醒来,美琴匆匆忙忙将散了架似的四肢百骸归拢在一起,忙完家务事后,又向沙矿
赶去……
为了多挣块把两块钱,美琴中午不回家吃饭,让儿子和女儿轮流给自己送饭。丈
夫撒手人寰后,儿子和女儿突然间成熟了,懂事了,一个抵得上半个大人!烧锅煮饭
洗衣扫地什么的,都会做得如如适适。美琴心里颇感欣慰。
中午前来拖沙的拖拉机少得可怜。美琴守株待兔一般地等着。
美琴无意中发现了沙堆里一粒蚕豆大小的雨花石,晶莹的温润的比年画还要好看
的雨花石!
美琴的眼睛一亮,心里跟着一亮。
上了好多天班,美琴知道轰隆隆作响的滤沙机那儿,有好几个专门拣雨花石的
人,不管大的小的好的丑的,都要,有人上门来收。雨花石,论斤卖,每斤15-40元
不等,特别好的,论个卖。有一次,一个人捡到了一只"螃蟹",卖了600块;有一
次,一个人捡到了一个"钟馗打鬼",卖了1200块。雨花石越稀奇,越值钱。
美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翻沙工,偶尔捡到一粒雨花石,自然当作宝贝一样装进
衣袋里,晚上带回家,给儿子和女儿看。儿子和女儿看得津津有味,找来一只玻璃
瓶,将雨花石用水养起来,放在桌子上。家里突然间溢满了光辉。看着儿子和女儿的
高兴劲儿,美琴的心里充盈着亮色,再苦再累的日子觉得渐甜渐美起来……
有一次美琴在卵石山上捡到了一枚不同凡响的雨花石,鸡蛋一般大小,通体像蛋
清一样透明,里面"画"着一条游动的龙和一只飞舞的凤。美琴真幸运呵。美琴的心狂
跳不已。与美琴在一起的翻沙工个个惊叹不已,一个传一个放在掌心细细欣赏,对着
阳光看。有一个稍有文化的翻沙工说,这不是"龙凤呈祥"吗?大家一起点头称是,一
致内行地认为这块雨花石值钱,值大钱,卖个千儿八百的,当不在话下。
雨花石贩子来了。听说美琴得到了"龙凤呈祥"石后,软磨硬泡,非要美琴卖出
"龙凤呈祥"石,价钱好商量。
美琴不同意。
石贩一咬牙说,"价钱随你要。"
美琴说得更绝:"你出再多的钱,我也不卖!打死我也不卖!"
美琴继续当出力多多、挣钱不多的翻沙工。她最大的心愿是将一双儿女送进大学
……待她老了,翻不动沙了,专门捡雨花石,给在大城市工作的儿子和女儿寄去,因
为她知道,文化人最爱雨花石,听雨花石贩子说,大城市里常举行这个展那个展的。
因为这块"龙凤呈祥"石,美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情越来越迫切,像是咚咚
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