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传桃作品集
虔敬的仰望
雷传桃(211525江苏六合县马集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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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十六、七岁的光景。我不知天高地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般想浪出不朽的名声。天
高皇帝远的乡下,我可歌可泣的父老乡亲一辈子默默无闻,同他们亲手侍弄出的庄稼一
样,在我懂事的岁月里,这残酷的事实,令我黯然神伤。为了不朽的名声,我义无返顾
地选择了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更加热闹和艰难的文学。阅读和写作几近疯狂,内心的原
动力节节拔高。一切的一,一切的切,为阅读和写作而哗然让道。
我朝思暮盼的不朽名声,像镜中花、水中月一样可望而不可即,可我偏要采摘镜中花,
打捞水中月。我羞羞涩涩地投稿,每次投稿都像是赶赴第一次情窦初开的约会,心里自
然是十五个吊桶打水般七上八下。
要么是石沉大海无消息,要么是冷冰冰的退稿。除此之处,没有第三种情况。
等待的痛苦漫漫长长,曲曲折折。我仿佛周身捆绑着炸药包一般难受。我将自己想象成
一只怀揣内伤的蚌,在生活的河流里珠胎暗结……
大地上的事物无法排遣我内心深处的痛苦、痛苦、痛苦……
命运让我低头,我偏偏昂起不屈的头颅,像是严刑拷打之下永不变节的革命者!于无声
处,不低头的命运,让我遭遇一方璀璨的星空。历历在目的星空呵,将我带回天真未凿
的童年:我坐在老祖母的膝下,老祖母打着蒲扇,习习凉风吹进我的心里。老祖母一边
打蒲扇,一边教我数星星。数呀数,数呀数,奇怪的是天上的星星不是越数越少,而是
越数越多……我问奶奶,天上的星星怎么多得数不清呢?
奶奶说,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当然多得数不清喽。
我隐隐约约地明白了奶奶的话。这时,我瞧见头顶上的一颗星星朝我调皮地眨眼睛,做
鬼脸呢。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开口问奶奶,一个一个的星星叫什么名字呢?
奶奶说,傻孩子,一个一个的星星哪有名字呢?
我问奶奶,一个一个的星星没有名字,为什么要发光呢?
奶奶说,一个一个的星星因为没有名字,才发光,赢得了一个共同的名字,叫星星……
童年时的星空与十七、八岁时的星空合而为一。奶奶与我的对话在我的耳畔回旋。我终
于读懂了头顶上一方璀璨的星空。我尽情地仰望着,仰望着,像是一个如痴如醉的人。
没有名字,却争先恐后地发光,发光,发光……
星星的伟大,反衬出我的渺小;星星的不骄不躁,反衬出我的急于求成;星星的自我牺
牲精神,反衬出我的极端个人主义……
夜深人静,我站在大地的中央,我一遍遍地练习着敞开肺腑,接纳启示录一样博大而深
邃的星空。
我浪出不朽的名声的念头愈来愈淡,归于虚无。我的阅读和写作一如既往,视无名的星
宿为巍然的楷模……
嗬,如今,我因文得名,行情看好,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仰望者呵,在一次次虔
敬的仰望中成长、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