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粽

（小小说）

林跃奇

“妈妈，我要吃粽子，我要吃粽子。”四岁的小女孩吵着要粽子吃。

“囡乖，明天妈上城给你买。”阿翠哄道。

“不嘛，不嘛，妈你做嘛，你做嘛！”

“囡，听话，今年咱家不能包粽子。妈带你去挖芦笋，回来炒肉给囡吃，好不
好？”阿翠柔柔地对女儿说。

“不要，不要，我要粽子，我要粽子！”孩子意愿得不到满足，就一屁股坐在地
上，两腿猛蹬着地，扯开喉咙哭了起来。

阿翠拿出细竹枝，抓住女儿的小手就“啪啪”地打了三下，小囡疼得直“哎哟”地
叫不敢。

阿翠忍不住流下了泪。

囡见阿翠流泪了，就懂事地用手背抹了抹泪水，站起来抱着阿翠的腿，昂着头说：
“妈，你别哭，囡不吃粽子了。”

阿翠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悲恸了起来。

去年，阿翠的丈夫在一次抢修防海大堤中让大海夺去了生命。

那年，历史上最大的台风在农历五月初五这个大汛期，残酷地蹂躏着港村，海堤危
险。灾情就是命令。村部的灾情广播一响，村民就都带上工具开赴抢险前线了。

阿翠的丈夫越进是水利管理员，他正和村长支书坐镇在最危险的北堤，指挥抢险工
作。大风大雨把人推得有点站不住脚跟，大潮像一只只发怒的猛兽，咆哮着扑向大
堤，溅起的浪花悄悄地漫过堤岸。

突然，“轰”的一声，北堤西北角坍塌了，海水咆哮着，翻卷着从大缺口冲进堤
内，村民们都呆住了。

越进用喇叭喊道：“会游泳的人下水筑‘人墙’挡水，其余人迅速下沙包。”越进
喊完就第一个跳进水中，村长支书也接连跳进水中，两道“人墙”筑起来了，沙包迅
速地填进大缺口。突地一个猛浪呼啸而来，“人墙”倒下了，又筑了起来，大缺口在
沙包的攻击下投降了，海堤脱险了。当村长找越进时，发现越进不见了，村民们向着
大海呼喊，可发怒的大海一点也不理睬，仍旁若无人地在大风大雨中咆哮着。

阿翠得到消息后，如当头被击了一棍，晕了过去，醒来时阿翠已在北堤了。阿翠怔
怔地看着新筑的堤岸，突站起向前猛冲，两个女青年忙紧紧地箍住她的腰，劝说着，
其他乡亲则手拉着手把她围在中间。雨，仍在下着，雨水和着乡亲们的泪水在大堤上
流淌。

台风过后，阿翠把越进记录的一叠厚厚的水文资料交给村委会，村长接过后兴奋地
说：“越进不简单啊，他是港村的一大功臣啊，阿翠，你就接过他的任务吧，你文化
程度高。”阿翠就这样接替了越进的班。阿翠每次上大堤时，一种亲切感就在身上流
淌，她仿佛看到越进，仿佛听到越进的声音，于是，她的苦她的累她的辛酸也就随海
水而去了。

今天，女儿在她未痊愈的心上又捅了一刀，阿翠在屋里“嘤嘤”地哭了会儿，看天
黑了，就草草煮了饭，一切家务料理完就把女儿哄上床睡了。

阿翠躺在床上，脑子里不时地重叠着丈夫的影子。明天是端午节，囡像是遗传似的
和丈夫一样喜吃碱棕，她明个儿要专程去买。唉！进啊！你走得倒轻松，可我母女
俩，这大堤……

阿翠迷迷糊糊地满脑子是女儿、丈夫、粽子和海堤。

天亮了，外面传来了雨的嘀嗒声，阿翠望着嘴角留着笑容的女儿，心想女儿该是做
梦吃到碱粽吧。



忽地，一阵急急的敲门声和叫喊声传来，阿翠应和着，起床开门，原来是邻居李婶端
来三个碱粽。

一会儿，送粽的人络绎不绝，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村长和党支书也提来九粒粽子，
两斤猪肉。村长微笑着说：“我们知道囡和越进都喜吃碱粽，村里特意委托支书老婆
这做粽能手做的。”阿翠听了感动得眼里潮潮的。

至晚，阿翠家到处挂满了村民们送来的粽子，大的小的方的圆的甜的咸的碱的，仿
佛是粽的盛会。

屋里，飘满了粽香。

中国福建省漳浦道周中学林跃奇（363200）linyueqi@public.zzptt.fj.cn0596-321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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