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无衣
火红的石榴
·山东 东方雨
一夜暴雨过后，落英缤纷，却全无黛玉葬花的凄美意境，现代人的情感多少都
有点麻木。火红的石榴经暴雨洗礼后更加娇艳，我却从灿烂的笑容中看到了阵痛：
人如石榴，笑的时候会露出牙齿，痛的时候同样也会呲牙咧嘴。
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了孟果——我童年的好朋友。并听她讲了下边的故事，她讲述
的时候一直微笑着，非常平静……
（一）、老石榴树
“春天的石榴花那么多，怎么秋天的石榴果却少了呢？”孟果好奇地问柯南。
“……”柯南笑了笑，“因为有的花是荒花，有的花是果花……”他想起很久以前妈妈
的话，尽管他有许多理论知识，可是他还是喜欢用这种最通俗的语言来解释。
那一年孟果十九岁，柯南二十三岁。
在柯南眼中，孟果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充满了好奇的小妹妹。而孟果虽并不承
认自己的孩子气，却喜欢有这么个哥哥。许多年以后，当他们谈及那份淳朴的情感
时，心灵明净得如雨后的天空。
孟果是山里的妹子，尽管自小在县城长大，可她喜欢姥爷村子里那“汨汨”流淌
的山泉；喜欢那“吱呀”作响的磨盘；更喜欢门前那棵歪脖的老石榴树……略通诗书的
姥爷认春华秋实的理儿，随口就给这个生在秋天的外孙女取了个男孩味十足的名字
——果儿，后来，虽然受过高等教育的果儿妈妈对这个阳刚十足的名字提出过异议，
却终也同意了。
也许是告慰姥爷的在天之灵，十八年后，果儿考到了山外。临行前，孟果来到
已人去楼空的老屋，面对果实累累的老石榴树，心情颇为复杂。
巧的是，远离大山的校园中也有一棵石榴树，酷似姥爷门前那棵歪脖子老树。
孟果一直纳闷：校园里怎么会有那么一棵石榴树？而且每年春天花都开得非常灿
烂。她把这个问题拿出来跟同学探讨，也没解开这个迷。也许是馋嘴者多，也许是
荒花多……她从没看到果实累累的场景。
后来，走进婚姻的孟果在属于自己的小院门前种了棵石榴树，是一棵甜石榴，
吃的时候不会酸得呲牙咧嘴，而花却不鲜艳。孟果说每次她领着蹒跚学步的儿子从
树前经过，小儿子总弯腰捡起一朵凋零的石榴花，双手捧着往嘴边送，一脸的虔诚。
石榴花代表一种成熟美，书上说。
（二）、漏掉包装的秋天
沿海的秋天来得令人措手不及。
秋老虎余威未尽，几场雨下来，天骤然就凉了起来。
就在这样一个秋风煞人的黄昏，柯南闯进了孟果的生活。说“闯”是因为一切好
象是天意，孟果很少参与老乡聚会，而那天她偏偏就去了。
那天下午风很大，孟果简单地套了件黑底白花的羊毛衫，就被两个男老乡拉去
了。虽然众多老乡中她最小，可大家喜欢喊她“大姐”，她有时就会履行一下大姐的
职责。他们几个人去采购了许多的海虹。
推开老乡宿舍的门的时候，柯南正坐在里边。孟果笑了笑，柯南也笑了笑，算
是打过招呼了。
孟果忙着洗海虹煮海虹。孟果说现在想起当时笨呼呼的样子还感觉好笑。实际
柯南怎么知道：孟果实际并不是勤快，一切只因为好奇，那黑乎乎的贝壳让她想起
了许多好玩的东西。
柯南并不拘束，却很少说话。
孟果骨子里深藏的调皮劲在一屋子的沉闷中一下子就上来了，和表面的文静形
成强烈对比。她开始“审”柯南，从姓名籍贯到爱好特长，在这里用“审”，是因为当
时说话的场景其实就是在“审”：孟果提问，柯南回答。整个局面好象操纵在孟果手
中，而她和柯南就是主题，其他人未免显得有些木讷。这或许也是平日孟果极少参
与老乡聚会的一个原因，并非是傲气。她一直都不明白：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在一起
怎么就会有那么多的拘谨？
女孩的心思是很特别也很细密的，无论活泼还是深沉、内向还是外向，在一个
感觉亲切而又长自己几岁的大男生面前，表现出的往往是愚顽调皮与骄纵任性。
问了好多简单的问题之后，孟果开始发难年长自己几岁的柯南，专寻一些刁钻
的问题去测试他。当柯南一本正经地阐述贾宝玉与宝钗黛玉的命运渊源时，孟果笑
得前仰后合。
人最本性的东西是孩子气，孟果叙述的时候下了这么一个定义。因为她最后竟
突发其想，假模假样地给柯南看起了手相。而柯南竟然就让面前这个精灵古怪的小
丫头给看。孟果凭着一星半点的心理学知识，仗着一副灵牙俐齿，云里雾里地给柯
南进行卜卦。现在孟果跟我谈起当时的情景，还是忍不住地想笑。她给柯南算了一
身病出来，事后却听说柯南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市游泳冠军。柯南当时是不相信她
信口开河的一些话的，却认认真真地听她云里来雾里去。
那个傍晚风很大，第二天门前的花草倒了一片。秋天未经任何地包装，就这样
风风火火地来了。
（三）、海边无故事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九四年的秋天因了如许多的校园民
谣而显得有点伤感。校园里的男生女生好象一个个挂霜的果儿，早早地布了些风尘
在脸上。
当孟果踏进柯南的校园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曾被他调侃的大男生。柯南
也无了曾经的矜持，俨然一副大哥哥的样子。
校园的美丽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孟果以后的回忆。那天，她是和几个老乡一起去
的，是当时最流行的老乡会。
柯南当时正在吃方便面，并不掩饰礼拜天男生宿舍特有的乱，只有书桌上很整
齐地摆了几本书。也许印象太深刻了，所以后来每当柯南谈起在读什么书的时候，
孟果总会想起那零乱的宿舍里整齐码放的几本书。而走出校园多年以后，柯南还念
念不忘一陈姓好友最爱吃他泡的方便面。
三面环海的校园并不多见，何况是对于一个山里妹子。一切在孟果眼中都是新
鲜的。她就象看到了梦中的童话世界，一切都活生生地在心中生长着。
柯南和几个老乡友好地尽着地主之谊。孟果毫不客气地接过柯南递过来的桔
子，一瓣一瓣地往嘴里送。
“花的心藏在蕊中，空把花期都错过……”正在这时，走廊里一男生扯着嗓子唱周
华健的经典歌曲《花心》。
“可以把心一瓣一瓣地分开，此之谓花心……”酸酸甜甜的桔子让孟果灵感大发。
“……”柯南被孟果的一席话给逗乐了。
桔子是花心的，孟果一时间感觉很快乐，因为她用最形象的比喻解释了一个最
尴尬的定义。尽管后来发现味道和桔子差不多的橙子如果一瓣一瓣地分开，就会支
离破碎，那流出的汁就象眼泪。可是孟果仍然固执地相信桔子是花心的，因为桔子
可以把心一瓣一瓣地分开，一瓣一瓣地分给不同的人，而自己不会受到任何的伤
害。同时她也相信，生活中还有和桔子不同的人，如橙子般不可分割。
也许是因为曾经的戏噱，孟果和柯南感觉就和老朋友一样。她乖巧地跟着柯南
欣赏校园的风景。边走边谈，谈学习、谈生活、谈近的、谈远的……
如此游来，众多老乡竟只剩下他们两人。
那天，风挺大。在无风三尺浪的海边，蓝天白云下跳跃奔涌的浪花格外鲜活而
快乐。从海滨浴场到运动场，从石几石凳的桃园到养殖场，从孺子牛雕塑到于维泓
学术交流中心……一路走来，心与心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柯南身边有太多风花雪月的故事。内心深处他渴望一份纯朴的情感，而不想去
游戏什么，这一点与深受孔老夫子影响的孟果不谋而合。孟果活而不泼，凡事不会
随波逐流，她喜欢用心去观察这个世界。有一次，当柯南谈到老乡中有个女孩未婚
先孕时，他们都为人类的劣根性感到悲哀：对于来自贫寒家庭经过了十几年的奋斗
不知耗掉了老父亲多少心血和汗水才走到大学的女孩，一时的荒唐把一切都出卖
了，包括青春。当谈到那个女孩终因此被学校开除时，柯南的眼里几乎在喷火，他
想到了自己含辛茹苦的父母。
柯南对孟果讲这件事情的时候非常激动，因为内心深处，他早已把眼前这个只
有一面之缘的女孩看作了自己的妹妹。
孟果娓娓讲述着，脸上带着微笑，隐约可见当年的聪颖与调皮，面对已是孩子
母亲的果儿，我相信她心底深处那份至真至纯的情感。
海边无故事，因为一切都很美。
（四）、少年情怀
那段日子，孟果正复习着歌德的《少年维特的烦恼》，说是“复习”是因为这本书
早在中学时代孟果就已烂熟于心。人总是很奇怪，重复做着许多事情。好象要在一
遍又一遍重复的过程中找到一个支撑，为自己正在做或还没有做的事情寻一个正当
的理由。有关可怜维特的精神和性格，孟果深表钦佩和爱怜，感觉上她自己好象也
正在体验他那样的烦恼，或者说试图从他的痛苦中汲取点滴慰藉，
“倘若由于命运的捉弄或自身的过错而觅不到知音，那就让这本小书做朋友
吧。”孟果认真地在书的扉页写下这段话。就象孩子一般。
孟果和许多同龄的女孩一样，心灵深处有很自我的东西，而许多时候她都不会
说出来。除了上课下课，她更多的时间把自己装点在书中。有时也会把所思所想记
录下来。那时候她正躲避一场称之为爱情的东西。来自大山的她，在没结果之前是
不想有什么经历的，可是一切都是特定的年龄特定的环境下必然的过程。并不早熟
的果儿在整场故事中多少都显得很被动，如果不是因为后来有了结果，甚至于连悲
壮都谈不上。
不知为什么，孟果喜欢把情绪渲泻给柯南。常常就把很伤感的情绪寄了出去。
实际更多的伤感都与爱情无关。她为能有个可以听她说傻话的朋友而庆幸。
十九岁的孟果其实并不理解爱的含义。当同样不成熟的大男生把箭射过去的时
候，她是困惑的。同情、欣赏、孤独……一系列情感交织在一起的牵挂算不算爱情？
多年以后，孟果问柯南。早已步入家庭生活的柯南回答的时候已很有些安慰的意
味，虽然孟果并不需要安慰。
一个周末的下午，柯南问孟果有没有男朋友。这是一个很正统的问题。而孟果
听了却感觉有些好笑。有形的还是无形的？她反问。这个问题很近，可心路的历程
却还太远，远得她不能回答，她不知道喜欢和爱距离有多远。可是心的深处她却牵
挂着柯南。男朋友许多时候只是一个符号，就象多年以后盖茨对金钱的评价。那时
候毕竟太小（生理年龄和心理年龄是不成正比的），任何情感都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
孟果有其典型的双重性格，也许是读书多了，表面的快乐总难以掩饰内心的失
落。站在海边的时候她常会想起惊涛骇浪中颠覆的小船。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多年
以后，当她默默地坐在湖边垂钓时，眼睛注视的却是湖边放羊的小女孩，感叹着命
运的不平等。
上天造物的时候是遵循守衡原理的：家境好的孩子多喜欢享受，而家境贫寒的
孩子多懂得奋斗。如果冥冥中真有上帝，那他安排的这一切无疑是对人类的一个绝
妙讽刺。正如名字一样，柯南生来好象就是和困难做斗争的。“生命不息，奋斗不
止。”这句话放在他身上绝对没有唱高调的嫌疑。
“穷坑难填，只有靠自己。”孟果曾深深地被柯南的毅力和执着打动。在她唱歌
跳舞享受青春的时候，柯南却在为生存奔波。四年来，柯南半工半读，咬紧牙关，
凭着顽强的意志供自己读完了大学。
少年情感的秘密，只是一种微妙的无所寄托的美好情感，也许它会随着年龄地
增长，在和异性的不断交往中逐渐淡化，也许会升华。然而正是这份深藏心中的纯
净的记忆，才保全了孟果多年以后回归童贞的心意。
（五）、雪落无声
几场大雪之后，冬天来了。
那年冬天雪特别多，整个世界冰妆玉砌一般，明净得眩目。校园里偶尔会有童
心未泯的学子堆的雪人，有时甚至能听到打雪仗的雀跃声。
柯南已经很久没有给孟果写信，并不是不想念她，内心深处他其实很喜欢这个
小妹，他也一直喜欢把她做小妹。只是由于太多的琐事。贫寒的家境养成了他自立
坚毅的品格，他不可能和别的同学一样高枕无忧地享受生活、享受学习。（在柯南
眼中，安心的学习也是一种享受啊！）孟果不能确切地描述柯南当初的境地，却在
心中佩服他的坚韧。特别是步入社会之后，每当遇到困难她都会想起柯南，想起一
句最朴素的鼓励：坚持。
孟果陷在繁忙的功课中。闲下来偶尔会出去走走，去的最多的地方是书店，因
为孟果喜欢看书，喜欢安静。这种习惯一直坚持到现在。“在读什么书？”每次电
话，孟果问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对我还是其他朋友都是的。
而那个冬天孟果并不快乐，有许多烦心的事接踵而至。生活一直一帆风顺的她
一有事情发生就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虽不愿承认，但她实际是幼稚的。
她开始盼着生病。
纪平的一封来信粉碎了她幻梦般的情感。纪平是她中学时的同学，如果不是因
为那一封信，孟果差不多已经忘了那份若有若无的情愫。可当厚厚的几页纸带着所
谓的关心寄到手中时，失败感还是铺天盖地的飞了来，她控制不住，她以为是失
恋，尽管从来没有恋过。后来，当她真正走进了爱情生活，她就完全否定了。那一
次，只是一种失败，一种情绪上的失败。
那些日子很空虚，孟果开始发了疯般地读书、抄书，单张晓风的散文她就抄了
整整两大本，她只是想麻木自己，不想让自己掉进情感的漩涡。然而女人许多时候
都很脆弱，脆弱的时候，情感上就会有空子可钻。所以尽管孟果表面上一直很骄
傲，在那样的心境中，还是接受了何冰的追求。“烈女怕豺（缠）狼”，后来，当何
冰把这一典故讲给孟果听的时候，孟果心里酸酸的，并不是对何冰有什么意见，而
是感叹命运的机缘。
恋爱中的孟果并没感觉到太多的快乐，困惑还是一再地袭来。如果情感只是被
动地接受无疑是一种负担。她很想念柯南，想和他坐下来谈谈心，想把心事告诉
他。因为在心里面，柯南是一个头脑和心地都很正直的朋友。和柯南在一起没有任
何的不自然，也许“心底无私天地宽”正是这个理吧。
柯南好象也感受到了孟果的呼唤，他给孟果发出了邀请。孟果很兴奋。可是阴
差阳错中，他们竟就错了过去，只一站路的距离就改写了所有的一切。
就在这样一种隐隐地遗憾中，孟果迎来了学生时代最后一个元旦。那个元旦很
平淡，多少还有点苦涩。以至于她在后来对我诉说的时候把这段回忆给删去了。
因为就在孟果几乎忘掉所有感觉的时候，柯南来了。
那天，很冷。
柯南穿得有点单薄，也许是熬夜的缘故，他整个看上去很疲惫。看到柯南，孟
果非常开心，是发自内心的。尽管除了谈了几次心之外没有更深的了解，更没有深
层次的交流，可是孟果还是喜欢这种淡淡的交往。
孟果喜欢柯南。许多年以后，孟果亲口对我说，只是我不明白孟果为何在沉默
了许多年之后会说出来。也许那份喜欢是另一种境界的，是超越自然万物的，是一
种心灵的碰撞与拥抱。异性之间最珍贵的并非爱情。走进婚姻的情感如一条窄巷，
进退都很困难，而心灵上的知己却香醇而久远。
柯南是和朋友一起来看孟果的。因为都要考试了，所以只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孟果对我说，如果时光能倒流，她会好好地陪柯南坐一晚上。因为不久之后的寒
假，柯南在给孟果的信中讲述了那段难捱的日子，那一刻，柯南极需要孟果母性的
慰藉。孟果一直为这件事懊悔不已。
那个冬天真的很冷。
（六）月圆人不圆
寒假的时候，孟果回了家。
她看到中学的校园里也有一棵石榴树。上面缀满了残雪。石榴树是木本植物。
大雪压的不仅是青松，“挺且直”的也不仅青松一个。孟果好象看到了火红的石榴。
中学时也许功课太紧张，她竟然没留意校园门口有一棵石榴树。
柯南的信几乎和孟果同时到家。
元旦前夕，柯南深爱的父亲去世了。孟果读罢，泪流满面。尽管她从没见过那
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尽管潜意识里还不接受人的生离死别……
那一天是腊月二十三，传统意义上的小年。
第二天，高中同学聚会。
孟果张罗了一天。那一天纪平也去了。简单寒暄之后，竟不知说什么好，曾经
是很好的朋友。后来，纪平让和孟果一个院住的同学捎话给孟果，想单独谈一谈，
说是解释一下误会。可孟果觉得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她已明白自己的心痛不是因为
失恋，而是因为一段纯真的友谊被亵渎了。
聚会的时候，孟果想起了柯南，想他的时候心里痛痛的。她很担心他，却不知
如何去安慰。
临近元宵节的时候，孟果邀请柯南到她家中坐坐。而面对面的时候却不知说什
么好。人在需要表现智慧的时候往往会事与愿违，安慰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好象也
说不出口。孟果很想给柯南温暖，可懵懂的她实在不知做什么好。对一个男孩子，
还有什么比少年丧父更痛苦呢？
然而，孟果希望柯南快乐一点，至少不要那么痛苦。真心的希望。心里边若隐
若现地涌动着一种被称为心疼的情愫。生活一帆风顺的孟果第一次体会到了心疼的
滋味。她很沉默。送柯南走的时候她想握握他的手，可是由于少女的矜持，她没有做。
从此，每当团圆节的时候，孟果总会发出“月圆人不圆”的感叹。
（七）、怒放的石榴花
春节过后，春意不觉间就盎然起来。
所有的伤痛在春天的阳光下慢慢愈合。
孟果和柯南相约一同返校。等车的过程中，他们一齐来到黄河边。初春的黄河
一派干涸的残败景象。他们在河床上走着。据说不久之后，那段河床就淹没了一个
孩子。柯南对孟果更多的时候都是一个大哥哥，说教的时候又总是笑着，所以，孟
果调皮的时候喜欢喊他“辅导员”。柯南也喜欢跟孟果谈天谈地。
返校后，柯南和孟果就各自忙着毕业实习等事宜，虽偶尔也会聚一聚，却谁都
顾不上聊书谈情了。特定的毕业氛围，人心都是漂浮不定的，好象要抓住什么，又
好象什么也抓不住。
一切就那么淡淡地过着。“淡淡的风，淡淡的云，淡淡的年年岁岁……”歌里唱着。
孟果并没沉湎在即将毕业的感伤中。相反，她还有种将涉尘世的快乐。面对何
冰猛烈的爱情攻势，她表现得很冷静。因为大家都在忙，她也没有给柯南写信。实
际上去意已定的时候，她不想再发生任何情感上的故事。不早熟却早恋，这是她对
自己的评价。
直到走，孟果也没再和柯南联系。她只是下意识地做着最后的工作，需要告别
的人和事太多，“人生告别寻常事，真告别时，却又难说再见。”其实她很留恋心无
城府的学生时代。
送行的队伍中没有柯南，那一刻柯南也许正忙着送自己的同学校友；也许柯南
并没意识到同乡的孟果会和他分别……其实，柯南并不知道孟果的行期。校园中劳燕
分飞的故事太多了，何况只是单纯意义上的朋友呢！
面对行将离去的孟果，何冰哭得一塌糊涂。他希望能留住心爱的女孩，却又无
力回天。在孟果“父母只有一个，男朋友可以再找”的嬉言中，何冰深深地懂得自己
并没有真正征服女孩的心。孟果就象天空悠悠飘荡的云，行踪难定又高不可测，可
是他相信孟果是一个好女孩，是一个可以做妻子的女孩。这份执着一直支持着他，
直到最终把她娶回家。
后来在何冰和孟果的婚礼上，我看到笨手笨脚的何冰亲自给孟果戴上了三朵白
色的水仙。爱笑的孟果却没有笑。
孟果谈这些的时候就象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她没有再谈柯南，可是我却看
到她手里翻弄的一页纸片上是一首词，是柯南填的。
忆江南
别宏宾
九九年秋，同友人宏宾在济宁大运河畔分别，因其伤感而作。
长相送
难言别离情
运河秋意锁苍穹
风清袖冷寂堪生
远山伴孤鹰
吾去也
难谢君谊深
河畔小径共柳林
校园狭室歌犹馨
天崖月独亲
问青史
流水向东行
今朝风流谁人领
浪花淘尽是英雄
当世久无龙
并不是写给孟果的，可从中却能看出柯南是性情中人，我更能明白，孟果多年
以后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份淡淡的友情念念不忘。生活中至真至纯的朋友并不多，何
况一直如细水般流淌着呢？真的是这样，那种情谊在心里面，清冽而甘甜，在尘世
浮躁喑哑的今天，心中有这么一笔珍藏，是人生的一大幸事。所以尽管没有轰轰烈
烈的事情，更不是什么经典爱情；尽管一切简单的只是了然的回忆、是清清澈澈的
友情，孟果还是愿意把它记下来。渴了是清泉，累了是港湾……我忽然有点羡慕孟
果，羡慕她内心的富足。
回首十几年的求学路，遗憾太多，虚度的光阴也太多。也许是因为这根弦一直
紧绷着，每个春天，孟果都有种很紧张的感觉。她很珍惜时间，只想趁着年轻多做
点事情。
当意识到已永远告别学生时代的时候，孟果的泪涌了出来，朦胧中，她好象看
到校园角落里那棵石榴树，怒放的花朵象有血要流出来……
孟果在回忆这段故事的时候，柯南打了几个电话过来。
“如果柯南知道我正在进行的回忆，心情一定不会平静。”讲到此，孟果长舒了
一口气，为了一个心愿，更为了心中那束火红的石榴花。
放下电话，孟果递给我一个石榴，酸酸甜甜的，孟果说是姥爷门前的老树结
的。并不是所有的花都会结果，可是所有的花都会打扮春天。这曾是一朵果花，看
着石榴，我想。
尾声
写完这些的时候，柯南已飞赴大洋彼岸，去实现他的梦想。孟果说他会回来
的，也许五年，也许十年，因为中国有他的根，有他热爱的土地，还有那火红的石榴……
来年，一定是一个硕果累累的秋天。
犀鸟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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