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我这个人
当然得先说说我自己。我是这篇小说的叙述者,或者说,我是一条线,下面所有的人 与事,都不过是我这条线上打的疙瘩而已。顺着这条线,你一直摸下去,你摸到的是 一个又一个疙瘩……
那就说我吧。
我叫方向。我来自一个小地方,我生活在一个小城市,小城市也是城市,只不过是别 人的城市罢了。其实,城市何尝是天生的?还不是四面八方的人聚而为城,五湖四海 的人和而为市?我是个写作者,这个说法有点谦虚。不谦虚的说法呢,我是个作家, 不大不小的那种。我的名字叫方向,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吧。不过我这个人喜欢谦 虚,你还是叫我写作者吧。这个称呼既中听,又受用,我喜欢。
我的写作不是专职的,我有我的职业。我是名医生。医生好,医生搞写作尤其好,能 成大气候。先学医后搞创作成大名的,鲁迅、郭沫若就不说了,余华、毕淑敏还不都 是学医出身的?学医的去搞创作之所以好,我想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心细,二是观 察深入。一个人只要用了心,还有什么干不成的?所以,我成了作家。医生和作家的 相通之处也在这里,医生的病人就如同作家的素材,医生的看病过程就如同作家的写 作,那么看病的结果就如同作家完成的作品了。我的病人不是太多,这并不能说明我 的医术不高明,其实,我挺有名气的。有名气而病人又不多,这只能说明这个城市的 人们还不开化,是呀,对于一个还有些保守的小城市来说,性病的确有些令人难以启 齿。但奇怪的是,这个小城里却有许多小姐们。她们为什么不生病呢?你不要怪怪的 看我,我不是咒她们生病。
病人不多,正好成就了我的写作,我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思考,去构思我的小说,所 以我才浪得了一些虚名,又有了一个作家的头衔,所以我走在街上,这个人叫我方医 生,那个人叫我方作家,你真的不要奇怪。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说句不好听的话: 妓女都有第二职业呢。
我只写小说,我个人觉得,也只有小说才能表达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而且,我只写 那种所谓的现实主义小说。这,很好理解,我感觉现实主义小说才是离现实最近的东 西。现实中有的,现实中没有但肯定会有的,现实中没有理论上会有但又永远不会有 的,……等等,其实这些都是所谓的现实主义。你看,这些现实多美丽、多么丰富多 彩!我的小说就要如实的反映它。至于说能否完成任务,那是另外一回事,我没完 成,那只能说明我没本事。
我的小说中的人物,在现实中都能找到原型。譬如说这篇小说,我就是我自己,所有 的人都是他自己。我多么熟悉他们,他们同我一样,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个城市里, 都是想为自己淘一桶金,然而,结局又如何呢?当他们絮絮叨叨的对我诉说他们的心 理事时,我就不仅仅是一名医生了,也不是一名听众了,也许,也许我是他们的一位 朋友吧,不,此时此刻,我更像一只垃圾桶,是他们倾倒心灵污垢的垃圾桶。他们的 心灵倒空了,我的却装满了。
当然,我也不仅仅是我。
姐妹
我很偶然的认识了两个女孩,一个叫何花,一个叫何秀,是姐妹?。
她们生活在乡下。我认识她们的时候,姐姐何花已高中毕业了,没考上学,在家种 地;妹妹何秀还在上高三。有一年多时间了吧,我基本上都忘了她们的时候,她们却 来找我了。见我挺奇怪的,何花说:方老师,没想到吧。何秀考上了这个城里的师 专,我来送她。我在家也没多少事,正好出来打工,挣点钱供何秀上学。我们一进 城,就来看你来了。何花说话时,何秀立在她的身后,文文静静的,正抿着嘴冲着 我笑,一点也不是我印像中的何秀。
请她们坐下来后,我问何花找到工作没,她说找到了,在酒店里当服务员。
我说:有机会了给你找个好一点的工作,女孩子家在酒店里干,不好。
何花正要答话,何秀抢着说:有啥不好的?有钱就好。何花见何秀说这话,看了她一 眼,没言传。我见姐妹?这个样子,也觉的好笑,这?人的性格相差真是太大了,思想 也好像不大一样。何花虽然漂亮,但她的性格决定了她不会靠漂亮去吃青春饭,可她 又对城市有过高的期望值,所以便安定不下来。终于有一天,何花来向我告辞了,说 是要回乡下去。
我说:在城里总比乡下好吧。
她说:好个啥?我换了一家又一家单位,可人家总是要我用漂亮换饭吃,我一个乡下 的本份的农村姑娘,不习惯这些,还不如回乡下种地去。
我挺欣赏何花这种洁身自好的精神的,便不再多说啥,让她安心的走,说我会照顾好 何秀的。话是这么说,可我也很忙,哪有时间?况且,何秀一个大学生,哪还用我照 顾?说实话,我一次也没去过何秀的学校。现在想来,我挺后悔的,若我勤快点,何 秀也不至于有后来的事了,至少会发现早些。
我知道何秀的情况太迟了。
那天大约是后半夜吧,我正睡得香,刑警队二组一个朋友打来电话说:喂,老方,你 过来一下。我问啥事,他说你来了就知道了。我匆匆赶了过去,去了才知道,二组晚 上突击查酒店,抓了几个坐台小姐,其中一个说认识我,非让去不可。
朋友见我来了,用手一指蹲在角落里的一个女孩说:喏,就是她,非要见你不可。
我一看,吓了一大跳:怎么是何秀?怎么会是何秀?怎么回事儿?我气呼呼的问。
何秀不言语,我转身问同事:该不会搞错吧?搞错?你问她自己去。
何秀看了我一眼,说:有啥好说的,我一没偷,二没抢,我没钱了,出来挣几个钱。 说得理直气壮。
我被气得牙痛,扬起了手,还没打下去,何秀就说:你打呀,你没资格打。见她这个 样子,我真不想管她了,但我最后还是跟同事求了情,让她走了,心想:有了这个教 训,她该会变好了吧。
可过了没两个月。何花来找我,说何秀出事了。何秀这次是被一家派出所抓的,她没 提我的名,可能知道我也不会帮她了。派出所要她交罚款,她哪有钱?只好通知何 花,何花也没钱,又只好找我,我又是找人,又是筹钱,这才好不容易救出了何秀。
何秀出来后,何花曾领着她来谢我,我没见她俩。有啥可见的?后来,何秀又打电话 给我,说:方老师,我一定好好学习,我再也不干那事了。
我没说话就把电话挂了。这是我和这姐妹俩的最后一次联系。后来好长一阵子,我不 知道她俩的任何消息。我心想:何秀一定变成和她的姐姐一样的,洁身自好的人了。
再后来的一天,公安局又进行了突击扫黄行动,我也参加了,抓了好多三陪小姐。其 中一个小姐竟然是那样的面熟,哦,是何家姐妹中的一个。是何花,竟然是何花,怎 么可能呢?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的确是何花。
你……你是何花?你怎……怎么也……,我当时又气愤又惊讶,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了。
何花怯怯懦懦的说:方老师,我…我也是没法子的事,我也不想做小姐,可我不做, 我妹就得做,我妹她是大学生啊,我妹她要上学啊。
第三者
何花劳教了一阵子,出来后,不想回乡下去,也没脸回去,所以就留在了城里。城里 人多,人的脸皮厚,人人都不要脸,谁还在乎何花的历史?后来我给她介绍到一个厂 里当工人,何花的感觉挺不错的,还在厂子里找了一个丈夫。她的丈夫叫章大虎,是 厂子里的供销科长,中层干部哩。老家同何花是一个地方的人,因为死了老婆,又看 中了何花的漂亮,所以娶了她。供销科长什么东西没见过?女人更是不在话下,何花 要不是漂亮年轻,哪有她的份?何花发誓不吃青春饭,可最终还是吃了。可见这个世 界是多么的无可奈何!
这样的婚姻,其实也是无可奈何的产物。自然有些事要发生的。果然,热乎劲儿过后 不久,两个人的婚姻出现了问题--章大虎终究改不了吃屎,在外面包了一个二奶。 何花晓得丈夫章大虎包二奶的消息后,一下子就六神无主了。也是的,一个女人家 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平日里啥事都依着男人的眼色行事,没丁点儿自己的主 意,这时候一出事就没了方寸。
哭了一阵子,又抹了一阵子眼泪鼻涕,何花终于决定不哭了。光哭有什么用?得想办 法。相好的姐妹们都帮她出注意:这个说把章大虎揍一顿,那个说离婚算了;这个说 离婚不能好事了章大虎,那个说至少得要它个几十万……大家就这么乱糟糟地安慰了 一阵子何花,也看了一阵子笑话,便“轰”地散去了,只有最要好的姐妹秀云陪着 她。
“秀云,你给我拿个注意嘛。”
“花,要我看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他没有和你离婚,说明心里还有你。管他 怎样,丈夫还是你的,使用权还是你的,别人只是租借而已。”
“可我哪能咽下这口气?”
“要不,你找几个人,瞅准机会堵住两个人,当着你男人的面,给那个女的一个教 训?”
“这个办法倒可以试一试。”
何花听秀云这么一说,心情开朗了许多。第二天,她就喊来娘家的几个亲戚,跟踪了 章大虎几天,终于把他和那女人堵在了家里。几个人扑了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 那女的绑了起来,还剥光了她的衣服,弄到院子里展览。
何花对着大家说:“看呀,就是这个叫紫藤的骚货缠上了我的丈夫,她那一点心思我 还不明白?还不是盯上了我丈夫的几个钱?臭不要脸的。”说着,还扑上去撕扯了几 下。
这事过去了,何花满以为章大虎会回来的,可事与愿为,还是没有章大虎的影子。后 来倒有了一些消息,但不太妙,那个叫什么紫藤的女的把乔芳告上了法庭,法院竟判 紫藤胜诉,说何花犯了人身伤害罪;章大虎也向法庭起诉了何花,坚决离婚。这两件 事弄到了一起,把何花整得焦头烂额,哪还顾得上其它的?于是,这个婚就很快的离 了。
婚离了好一阵子了,何花也坐完了半年的牢房,可她还是想不通:那个女的有什么好 的,就把章大虎迷住了?况且,自己怎么没发现这事?章大虎怎么变得这么快?何花 越想头越?,也越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便去问章大虎。
章大虎说:“你真想弄明白?”
何花咬着嘴唇,使劲地点了点头。
章大虎说:“让我的新娘子告诉你吧。”说着,他便喊自己的妻子。
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女子,何花惊讶的张大了嘴:怎么是秀云?秀云可是自己最好的 姐妹啊。
秀云看见何花的样子,一点也不奇怪,说:“花,你也别怪他,你也不要怪我。我和 他自小就相好,只是后来出了一些事,他才娶了你。那些事,我不说你也知道,为了 得到他,我一手策划了这些。”
何花说:“过去是我不对,可今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还嫁给他?你以为他还爱 你?”
秀云没答腔,只是歪着头问章大虎:“大虎,你说呢?”
章大虎说:“傻瓜,不爱你,我会娶你?”
何花说:“姓章的,你别狡辩了!你爱秀云?你说你爱秀云??那你还养小的?”
“养小的?我不养小的,你能离婚?”章大虎边说边哈哈大笑,还伸出一只手,搂着 秀云,转身进屋去了。
何花孤零零的立在门外边,一时不知怎么办好了。
章三毛
何花与章大虎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章三毛在我的办公室里。
我认识章三毛,是因为章三毛是个艾滋病患者。
章三毛也来自乡下,是何花那个乡的人,比何花她们那儿更远,也更穷些,是后山垴 上的人。章三毛是章大虎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按辈分,他还是章大虎的爷呢。 但章大虎从没认过这个爷爷。
应该说章三毛是一个活络的人。他是他那个村里的唯一上过学的人,虽说只上过小学 三年级,那也是上过学的人呀。
但现在章三毛是个艾滋病患者。章三毛给我说他是个艾滋病患者时,我说:你是艾滋 病病人,你还呆在这里?
章三毛脖子一粗说:你不相信我?我给你说,方先生,哦,你是方教授方医生,我们 那地方把医生都叫先生,我老改不过口来,我给你说,我知道艾滋病是个啥东西,人 一得上它必死不可,而且一发现你是携带者,你就失去了自由,政府就把你管起来 了。
是啊,所以你说你是艾滋病病人,可你还在这儿,我就不相信。
你还是作家呢,没一点想象力。(嘿,章三毛还知道作家这个词。)你知道不,我到 医院检查时用的是假名字假地址,他们到哪里找我去?
你何必那样做?
我何必?我要挣钱,我还有老婆娃子要养活。我何必?我不挣几个钱,家里的媳妇拿 啥上交?娃子拿啥交学费?你不知道呀,自从得了这个病以后,挣的钱少了,媳妇昨 天还托人带信来,说是乡上、村上的干部天天在家里等着拿钱,拿不出钱,就拆房 子。一进医院,我就完了。
可是你不要命了?
你是医生,你说得了艾滋病还能有命?!
那你到我这里是啥意思?难道不是让我看你那病?
你能看这病?快别作践人了。我来找你,是李四吹介绍的。李四吹把你吹得天花乱坠 的,还说你在写书,写什么外乡人在城市里的生活,我就是外乡人呀,你就把我写 写。我多难呀。你的文章能在报纸上发表吗?要是有人给我捐钱,那你就写我的真人 真事。哈,没想到我章三毛也有出名的一天了。
我这是写小说呀。
我知道小说这玩意儿。写吧写吧,外乡人在城里多难呀,有时候连狗都不如。象我, 谁又在乎我?要不是狗日的城里人,我还不会的这艾滋病呢。
你这不是胡搅蛮缠?你得病只能怪你自己。怎么又怪上城里人了?又不是城里人非让 你得的?
咋不是?狗日的城里人的心太黑了,为了省钱,连针头都不换就抽我的血。
你卖血?
你以为我干啥?我不卖血,我干啥?我本来也不知道卖血能挣钱,还是李四吹给我说 的。李四吹,你知道吧?以前请你看过什么心理病的。它原先爱跑到乡下收些什么破 铜烂铁的,还说什么古董,我看狗屁都不是。我就在那时认识他了,是他把我带到城 里来的。
哦,那个李四吹呀,一个大吹家子呀,我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
他说明天来找你呢。
李四吹
下午我一回家,李四吹就来了。
你这家伙又吹到我的家里来了。
嘿,方哥,你回来了,四吹的脸上挤满了笑容说。
废话!我听章三毛说你找我,有事?
没事,好久没来看哥了,来和哥聊聊。
你还有这心事?你前一阵子干啥去了?
也没干啥事,还不是为我的那笔钱跑来跑去。
那笔钱还没要到手?
要钱哪能这么容易?如今呀,欠钱的是爷,债主是他妈的孙子。明明是他欠我的钱, 却反过来我围着他转,还赔不尽的笑脸,还跟前跟后的给他发烟,你说我他妈的贱不 贱?
是有点贱,不过,再贱你也是自讨的呀,你来城里这么久了,你还以为这城里是我们 那儿的农村呀!城里的人的脸皮后,你也不是不知道,谁让你和他们打交道的?
你以为我想?生意做到哪儿了,想避也避不开了呀。
看样子,你的那笔钱是要不回来了。
未必,我这不是来和你谝嘛,你不是有个老乡在市法院经济庭当庭长嘛?不行找他 去,我把对方告球它算了。只要你把这个熟人抓紧,我还怕打不赢官司要不到钱? 你说的是王老五吧,真的,我怎么把这个家伙忘了?对,找他去。
王老五是我的老乡,是个法官。不过这几年,发财的发财,升官的升官,老乡之间联 系少了。我和王老五更是几年没来往了。这次要不是李四吹提起来,我还真忘了他。 但如今李四吹的这事,还非的找他不可。别看我平日里人五人六的,可遇到法院有啥 事儿,还真没朋友,说实话,我还真没啥事儿找法院的,谁没事儿上那儿干嘛?但我 现在得去找王老五了。
这天我去时,一打听,王老五正在办公室里,我推门的时候,一个人正和他拉拉扯扯 的。“干啥呢,在打架?”我是说着玩的,谁吃多了跑到法院里打架?
王老五正要发火的样子,见是我,忙说:坐、坐,你狗日的几年不来了,今天来了, 一定有啥事?
我先不忙,你们先忙完你们的事,我俩等会儿聊。
那个人见我这样说,就忙说:王庭长,要不我先走了,这个,你留着。那人使劲的拍 了拍留下的信封,对我笑了笑,走了。
王老五给我倒了杯水,对我笑了笑,说:这些人呀,真没办法。
我“嘿嘿”一笑:你得注意点,你忘了前几年那事了,要不是那个女当事人,你怕早 就是院长了。
你还提那事?哎,不提了,怪我那时太嫩了,让别人整球了。
就是的,有啥说头?我看你现在当这个庭长挺好的,说不定比院长还有甜头呢。
这倒是实话,如今的人啊讲究实惠,你是县官不如我现管呢。给你老兄说心里话,要 是有个啥事,当事人大多找我,而不是去找院长,你信不信?
我信,我咋不信?!我这不来找你了?
说笑话,你老兄会有啥事?教授当着,文章写着,拿钱又拿名,还不看人的脸色,多 好。
一个人哪有不求人的地方?我迟早有求你老兄的地方的。不过我今天来是为别人办事 的。那个李四吹,你知道不?我就是为他来的。
哦,那个大吹家子呀,昨天来了。这不,给了一条“好猫”烟。现在法院的人谁还抽 200块钱一条的烟?得了,你拿去吧。说着,王老五就把烟扔过来了。
我笑着说:你们呀,真是腐败透顶了,这烟,要我自己买,我不会买,太贵了。你还 看不上!
昨天,我没理李四吹。你来了,面子还是要给一个的。说,他有啥事?
大约是一笔款子要不回来,想请你从中擀旋一下。能行不?
你老兄发话了,我能不办?你让李四吹来吧。
李四吹都安排好了,下午五点在万春楼见。
自己人,那一套就算了吧。
那哪能行?正因为自己人,你才要去,见一下面,以后的事你们商量去,我就不管 了。
那,恭敬就不如从命了。不过,万春楼名气大,却没什内容,我看不如去潇湘馆,那 儿新来了几个川妹子,又甜又辣,又鲜又嫩,嘿嘿……
你老兄呀,……那好,下午潇湘馆见。
领导的故事
潇湘馆我是知道的。李四吹一提起潇湘馆,我一下子想到了一个领导。
这篇小说当然与领导无关,但是,我却认识刘小六,刘小六又与领导有点说不清道不 明的纠缠,所以这篇短文就免不了要涉及到领导。我是个怕领导的人,所以我提前声 明,这个领导谁也不是,只是我小说中的领导而已。
领导是一个单位的领导。单位是个大单位,也是个好单位,想进去的人很多,所以领 导当得很神气。也不仅仅是神气,还有很多好处的。譬如说金钱,譬如说女色。这样 的单位里的领导都有这些毛病的,即使没有,但在这个单位当了几年领导后,也会被 传染上的。
正好现在这个领导就有这些嗜好,尤其好女色。这是家医院,正好女同志又特别多, 想进医院的人中,女同志就更多了,而且一个赛一个漂亮,一个赛一个让领导流口 水。领导才当了两年领导,就调进了四五十名女护士女医生,而且个个都让领导得手 了。所以领导活的快活舒心。
但领导也有不舒心的时候。去年分配来的那个女大学生刘小六就常常让领导心烦。刘 小六毕业的时候,来找过领导,想进这家医院。领导一见刘小六就动了心,便满口答 应了,心想:你只要进了医院,还不是我怀中之物?可是刘小六生进了医院后,领导 始终没机会得手。这个尤物呀,领导心里老是痒痒着。他暗示过许多次,让小六知道 没有他领导,她是进不了这家医院的,意思是让她感谢他。感谢的方式嘛……嘿 嘿……,但小六好像不解风情似的。领导有些老火了,想放弃,但小六的漂亮又让他 的心里痒痒的。他便借谈工作的名义去找小六,从她的办公室到她的宿舍……但她总 是不给他机会。说是拒绝吧,小六又从来没说过半个不字;说是答应吧,她又若有若 无的拒绝了他。这更让领导的心里毛毛的,心想:我是领导,我就不相信没办法让你 扑到我的怀里来。
有了这个想法后,领导便积极行动起来。院里分房的时候,领导给小六弄了一套,她 完全没资格住的,但领导说:人才嘛,我们就要给她提供舒适的环境。说话的人便没 话了。房子,小六住了,但领导得到的只是“谢谢”两个字。
医院开党政联席会议时,又是领导提议,把刘小六提成副科长。她才来了两年呀,又 没有成绩,但领导说:让年轻人锻炼锻炼嘛。刘小六副科长也当了,可领导得到的还 是“谢谢”两个字。
领导有点生气了,他不相信自己堂堂一个大院长,竟然玩不过一个小女子。他便单刀 直入的问她:“你到底想要啥?”
她反问:“你到底想要啥?”
领导顿了好半天,咬了咬牙说:“我要你。”
女大学生“嘿嘿”一笑说:“你不配。”
领导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自己败在一个女人的手上,他不服输,他有的是办法,他 相信她会跪着来求他的。
领导一有了这个想法,事情便有了新的进展。先是刘小六的副科长没了。不久,她的 房子也没了。再后来,她该晋的职称又莫名其妙的没晋上……总之,刘小六啥都没有 了。这一切当然都是领导干的,而且名正言顺。她不够条件嘛。
领导暗自得意,他等着她来求他。
我说过,这位领导的本性是好色的,他身边有那么多女性,可他还不满足,他还时不 时进包厢。某一天,他酒足饭饱后就进了潇湘馆的包厢,让老板把最新最漂亮的小姐 叫来。领导是这里的常客,出手又大方,老板不敢怠慢,便叫来了最近才进店的本店 最漂亮的小姐。领导一看,小姐果然漂亮的了不得,再细看,小姐竟是本单位的自己 久久得不了手的刘小六。领导还算是人,就有了一点尴尬。刘小六却无所谓,把手一 伸,说:“先付钱,500。”领导掏了,便迫不及待的上去了。完事后,领导心满意足 的说:“嘿嘿,屁,你那样清高,最终还不是让我干了?!”
刘小六面无表情的说:“你不过也仅仅是一个嫖客而已。”
一听这话,领导本来挺兴奋的心情,一下子软了下去。
这是我第一次听人提到潇湘馆时说的故事。故事是在一个饭桌上讲的。你也知道,如 今的酒桌上总是充斥着黄色故事。那次酒席上,我的一个熟人,他知道我在医院工 作,而又与领导素无来往,便讲了这么个故事。
刘小六
既然提到了刘小六,那就说说她吧。
刘小六这个名字有一点怪。仔细一想又不怪,有什么好奇怪的?刘小六自己说:我在 家排行第六,所以爸妈就叫我小六。
刘小六还有几个名字。刘美丽是她的大名,这个名字有一点俗气,但这也不能怪她, 要怪只能怪她爸。她爸也读过几天书,知道几个词,美丽的大哥出生时,她爸给他起 的名字是美德,刘美德,留住美德,多好。老二叫美言,老三叫美意。到老四了,美 丽爸想可能是最后一个,美丽的娘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会生?老四便叫美满,算是 一个总结吧。但没想到的是,美丽的娘还真如秋后的瓜蔓,意外的结出了几个瓜,而 且一个赛一个漂亮。美丽的娘生美德弟兄四个时,整整浪费了十年的时间,平均两年 半一个,够意思了吧。可生美丽姐妹三时,真好像到了秋后似的,要抢时间呢,四年 生三个。正想姑娘想得发疯的美丽的娘,见一下子来了三个,幸福死了。美丽的爸一 点也不高兴,七个孩子加两个大人,咋养活得起?那年代又没计划生育一说,要有, 美丽的爸一定会把美丽姐妹这三个秋后的瓜计划了。话是这么说,但名字还得起,看 着如花似玉的三个女儿,美丽的爸还真犯了愁,起啥名都配不上她们。看看孩子都面 临着上学,非要名字不可了,美丽的爸这才匆匆的起了三个名字,姊妹三个分别叫美 人、美丽、美女,这三个名字够意思吧,也够美的了。
刘小六嘻嘻哈哈的讲完了,说:方老师,看来今天我只有坐在你身边了。这是我第一 次离刘小六这么近。虽说都在医院,但没业务来往,所以也就没交往了。况且,有一 阵子刘小六又是院长的红人。虽然她一百二十分漂亮。谁敢有非分之想?
我一看,可不,李四吹身边有人,自己带来的一个新潮女郎,面孔挺陌生的,想来又 是才换的吧。王老五身边也有人,他是潇湘馆的熟客了,一进门就和老板娘打情骂 俏,老板娘见他没带人,就说:今天是专门找凤凤姑娘来了?
我今天是专门来找你老板娘来了,王老五说着在老板娘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去你的,老娘老了,你看不上了。男人呐,就和牛一样,迟早想着吃嫩草。凤凤,你 王哥来了,快过来陪他。
哎,来了,随着一声柔柔的答应声,一个高挑的女孩出来了,我被她的漂亮下了一 跳。但我仔细一看,又没有刘小六细嫩,也没刘小六有品位,也不知王老五是啥眼 光。也许是见我的眼光来回在刘小六和那个叫凤风的身上转吧。
王老五说:老方,别乱瞅了,就是小六了。你是一个伪君子,我想你可能没女伴可 带,就做主把小六叫来了,小六不来呢。小六说:方老师是个正派人,又是熟人熟脸 的,不好。我说:有啥不好?熟人好办事呀,你不是挺崇拜方向的吗,去吧。这样小 六就来了。实话对你说吧,小六是我的外甥女,我见你俩挺般配的。别看外面说什么 的都有,不就是因为小六人漂亮点吗?
王老五又拍了拍凤凤的某个部位说:至于这个凤凤嘛,嘿嘿……
你不说,我也想得到,你的那口味嘛……我嬉笑着说。
李四吹不甘落后的说:王庭长的口味就是大,与众不同。
好了,你俩也不要给我上了。老板娘,赶快把吃的喝的给我们上来,我们还有正经事 呢。王老五说着在凤凤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唔,你轻一点嘛,死人,弄痛我了。凤凤娇声娇气的说。
还没到弄痛你的时候呢,王老五说。
你也注意一点嘛,等一会儿有你们亲热的时候,我笑着说。其实,我挺讨厌这种场合 的,自己什么都不懂……但我得装着,不懂得装懂。说话的时候,我下意识的看了小 六一眼,一个单位的,谁不知道对方点什么?如今在这种场合,怪尴尬的。
好,那就开吃。王老说着,我们就淅沥哗啦的吃开了。顿时,一篇吵杂声,一篇杯盏 声,一片笑声叫声,弥漫了这个小小的包间,弥漫了这个潇湘馆,一直散发到夜色中 去了。
马其琴
马其琴是我后来认识的一个女孩。马其琴有很多故事,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当时 一点都不知道她的情况。我即使想知道,我又能知道什么呢?要她自己开口说呀。她 不说,谁又能知道她的事呢?更不用说知道她内心世界了。
马其琴是刘小六给我领来的。哦,忘了说了,现在我与刘小六的关系极好了。人嘛, 只要了解,只要接触,总有些人会成为朋友的。譬如我与刘小六。我自己都没想到会 与刘小六搅到一块儿去。但的确到一块了,而且彼此欣赏。记得有一天我问刘小六: 别人说的那么多事是真的吗?
你说呢?她反问我。一下子把我问住了。这以后我再也没提过这事了。但是,也是自 这以后,我与小六来往多了起来。自然有许多人指指点点,但这关他们什么事呢?再 后来,小六搬到了我的对门。我俩正是谈起恋爱了。
有一天,小六给我打电话,她在电话中说:老方,(嘿,她后来一直这么叫我的。) 我这儿有一个和我一样崇拜你的文学爱好者,想见你,我给你领来啊。
来吧,我哪有什么崇拜的?说到崇拜,也就是你吧,还不知是真崇拜还是假崇拜呢? 好呀,等我来了,我收拾你。刘小六在电话那一头嘻嘻哈哈的说着,把我的心弄的痒 痒的。这个小六子……。
就这么着,刘小六把马其琴领来了。我也就认识马其琴了。她是刘美丽的初中同学, 据她说现在好像没啥工作。那你怎么生活?我好奇的问。
马其琴白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好像在说:我这样的人,还用自己操心生活?
是呀,马其琴又和刘小六不一样,二人虽然同七十年代人,都是所谓的新新人类,但 马其琴更开放些,更新一些,做起事来,更无所顾忌些。
方老师,我可喜欢你的作品呢。你的好多小说,我周围的人都喜欢。
是吗?你周围的都是些什么人呀。
什么人都有啊。反正都是些有钱的人,要不他们怎么能付得起我的钱?
你是……
方老师,你别想歪了,琴子可不是你想的那号人。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个城里最近出现 了一种职业?
一种职业?我怎么没听说过?什么职业?
你还是作家呢,告诉你吧,叫六陪小姐。
六陪?不是三陪吗?怎么……
老方,哎呀,不是那个陪法,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真是老土。琴子,你给他说吧。
方老师,我给你说,你知道啥叫六陪吗?就是陪旅游、陪购物、陪聊天、陪商务、陪 饮酒、陪唱歌。我们还有自己的公司呢。这六陪不仅要求学历高,而且要求人长的漂 亮,怎么样?我还够可以吧。我们的工资也高,一个月两千块钱。算是白领吧。 哦,是这么回事,我还真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的事多着呢。方老师,我给你说,你是作家,我特崇拜你,哪天,我免费 陪你一天,让你感受一下我们的生活,你绝对能写一篇好小说来。
就是的,你一个作家,竟然连社会上新发生的事都不知道,哼……刘美丽不满的说。
制造激情
我当然不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神仙书”的人。作为一个作家,我喜欢 所有的新鲜事物。譬如网络。后来,我交了一个女朋友,就是网络的功劳。
事情很简单,有一天,我走进了“情人对对聊”聊天室,我也没想去找个啥,无意识 的,说来可笑,我上网几年了,却很少进聊天室,我只是想去看一看,一看,我就被 一个人缠住了。
对方网名叫彪形大汉。我自己也有一个网名,叫安妮儿,是在网上发文章用的,还没 用它聊过天呢。彪形大汉直奔他,我想他可能就是冲这个名字来的。看着自己胡子八 茬的,我在心里直笑,该死的名字,都怪对门的小三,当初我上网用的是真名真姓, 可刘小六把我大大的批驳了一番,说:上网谁用真名真姓?你也太老土了吧?
我对小六说:那……那你给我取一个名。
你看你你这人,文章写的蛮好的,给自己起一个网名却不会了?文采到哪儿去了?我 才懒得给你取呢。自己取去,网名嘛,越怪越好……
小六就是这么个人,嘴巴尖得像把刀,割人。年龄与我相仿,性格却好像与我差一大 节子,说话、做事、穿戴……她整个是一个新新人类,所以有关她的传言很多,人们 不理解又看不惯,所以就只有传闻了。她触网较早,新新人类嘛,总是赶潮流的。起 的网名也希里古怪的,什么流浪歌女、飞天大侠的,而且几天一换,这几年光她的网 名怕就有几百了吧。起初,我还挺稀奇的,见了她就问:又给自己起了个啥名?久 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也懒得问了。
我有时总是奇怪,我怎么就和刘小六搅到一块了?想不通。虽说我们两人在谈恋爱, 但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那种,没激情,自然也没撞出火花来,两个人谁也没主动说算 伙,就这么着,见面了,觉得关系比别人亲一点,分开了也不想。这是哪跟哪呀,我 总是迷惑自己与小六的关系。是恋人吗?是的,可又不象。不是吗?的确又是的。 不起就不起,我自己还起不出个好名?我有些生小六的气了。正好,有网站要为我开 专栏,专栏没啥好名字,我见有一个“安妮宝贝工作室”挺好的,我便起了一个“安 妮儿杂货坊”的名,还用“安妮儿”这个名字发一些文章。我的小名叫“安”,我喜 欢“安妮儿”这个名字。别无他意。
这以后,“安妮儿”就成了我在网上通用的名字了。现在看来,这个名字有一些女性 化,并不好,爱惹一些男士想入非非。这不,我第一次进聊天室,找他(也许是 她?!他此时是安妮儿呀。)私谈的人就一个接一个,这个彪形大汉更是锲而不舍, 紧紧的追着他(她?)。
你啥意思?我同你一样,也是男人。见彪形大汉纠缠不已,又说些逗情的话,我有点 不适应了,聊天室怎么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呀。我忍不住敲了这么一行字。 你是男人?安妮儿是男人?哈……我还是女人呢。彪形大汉的打字速度挺快的,马上 回应了他这么一行字。
我真是男人,你别枉费心机了。我有点急了。
男人也好呀,男人也可交一个朋友嘛。我给你一个电话,没事也可以打打电话聊聊 嘛。彪形大汉也没等他回话,就霹雳啪啦的打出了一串数字。哇,竟然是本市的电 话。
我想:彪形大汉还是不相信我是男的,要试我呢。这人怎么这样?我也没说再见,一 下子就退出聊天室了。
第二天,我遇到了小六,把这事当成了笑话说给听,小六恶作剧做惯了,一听,就来 劲了,说:你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我给他打电话不就得了?这号人就要治治他。 可我没记彪形大汉的电话,我说。
小六说:那还不容易?走,开你的电脑去。她在我的电脑上几下子就调出了我那天进 聊天室的纪录。一看电话号码是3210000。小六记下号码,兴冲冲的走了。还扔给他一 句:回头我给你汇报情况。
隔天,小六对我说:嗨,联系上了,你猜怎么着?彪形大汉是个女的。
不会吧?他不相信的问。
怎么不会?网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你不是男的?可你还叫安妮儿呢!哦,对 了,她约你见面呢。
怎么会?是你打的电话,她又不知道我,约我干啥?不去。
她怎么不知道?我给他说的,我说安妮儿是我的哥。
不去,去那干啥?顿了一会儿,我又说:小六,我去了你不会吃醋吧?
我吃醋?谁知道你有没有本事吊住人家?反正咱俩又没有激情,你去找一点激情也 好。
嘿,你还真愿让我去?完了,你该不是在网上找到了多少激情吧?
去你的,小六拍拍我的肩,笑眯眯的走了。
这天,我一上网,彪形大汉就找到他了。我不想理她,可她一个劲的找我,我只好回 应她:我有女朋友了,你别这样。
那你说我怎样?我也没别的意思,聊聊天还不行吗?
这……,见她这样说,我反倒不好意思,有些尴尬了。
聊就聊吧,聊什么呢?我把心一横,敲下了这么一行字。
聊什么都可以啊。要不,就聊你的女朋友,你不是说你有女朋友了吗?
聊她?她有什么好聊的?
怎么?你不爱她?
嘿,我爱不爱我的女朋友关你屁事,你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我在心里说。网上 就是这么回事吗?在现实中,两个初见面的男女怎么会一见面就谈男女话题呢?我觉 得好笑。不谈她,此时此刻,我更关心的是你,我敲完这这句话后,自己也忍不住在 心里“嘿嘿”直笑。
是吗?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你经常这么骗女孩子吗?
你不信就算了。
我信。也许,也许你只是在网上胆大呢。她给了我一个调皮的笑脸。
我回了她一个笑脸。
两个人就这么聊着,时不时还给对方一个笑脸。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了。我都觉 得有一点奇怪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话说呢?而且越说越缠绵,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心里 有了感觉。可别动情了呀,这是虚拟网络呀,我告诫自己说。夜深了,我第二天还要 上班呢,想走,可又舍不得走。
正犹豫着,对方打了一行字:你还不下网?你明天要上班呢!
上班?你怎么知道我要上班?你该不会是我的熟人吧?我忍不住问到。
我怎么不知道?你说的呀。你忘了?臭记性!
你敢骂我?
我怎么不敢骂你?
好了,好了,我求饶。不说这个话题了,你说说你为什么起一个“彪形大汉”网名?
这有什么?网上嘛,我想起什么就起什么名。好了,不说了,你走吧。哎,我问你, 那天你为什么不来?
哪天?我一下子被问糊涂了,不解的反问。还打了一个不理解的脸。
那天呀,我约你见面的那天,你却让你妹来了。
我妹?
是呀,那个叫小六的不是你的妹妹吗?
哦……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嘿,这个小六,她还真去了。我忙说:真对不起,我那天 有事,没去成,但一时又联系不上你,我又不能失约,所以……
所以你就让你妹妹来了?这么说,你还是想来?:)
我看到这张笑脸后,微微一笑。心里想:该怎么给她说呢?说我不想去?那她多尴尬 呀。算了,不说了,任她想去。
见我没说话,她说:你说话呀,你是不是真的想见我?
见我还是不说话,她急了,说:你怎么回事儿?不想理我?
不是的,我只是不知该怎么说话,我说。
那你就别说了,你走吧,彪形大汉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我一下子就愣在那儿了。想解释,哪来得及?又不知对方的OICQ。算了,明天还要上 班呢,走吧。想到这儿,我也关掉了电脑。
第二天,我一下班,小六就来了。见我要做饭,小六说:算了,出去吃,我请客。
我侧眼把小六定定得看了好半天:不会吧?直说,你有啥事儿?
你看你这人,我请客还不行?你到底去不去?小六一脸坏笑的说。
算了吧,还是我请。
不,我说过我请的,本小姐难得请一回,怎么样?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我笑着说。
好呀,说好了,我请客,你付钱。
有你这样请客的吗?我故意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其实,我还是很想与小六一起吃饭 的。有多久没在一起了?我好像都不记得了。不是我忙,就是她忙。都有时间了,却 叫不动她,她说:算了吧,干啥那么俗气?小六是个新派人物,我还真拿她没法子 了。
怎么?不满意?谁让你是我的男朋友?小六一脸的得意。
吃饭的时候,我问:小三,你说到底有啥事儿?
没事儿呀。小三就是不说。不过,我总感到有些事儿的。
见我不说话了,小六问:喂,你昨晚在网上聊得好吗?
我惊讶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三反问:我怎么不知道?
我一脸的疑问。小六却只是笑,不说话。其实,我的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那个彪形 大汉八成就是小六。
晚上又到了我固定上网的时间了。一上去,彪形大汉就来了。我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心想:小六呀,小六,哼……
对方还没没开始说话,我就说:你好呀,没见你,想死我了。
:),对方打了一个笑脸。我也会心的笑了。我在想:小六此时怕正在电脑后面大笑 呢。嘿,这个小六呀,跑到这儿来找激情了,嘿,现在,我就给你激情。想到这儿我 也笑了。
你怎么不说话?不想我吗?我微笑着打出了这么一行字。
你……
我……我在哩。怎么?想和我亲热?我想到对方是自己的恋人后,就放肆开了。
见彪形大汉不说话,我说:你呀你……
我……怎么了?
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怎么?现在不敢来了?
来就来,谁怕谁!对方一下子就来劲了。
两个人就这么没盐没醋的聊着,竟然挺开心的。一晃,又是几个小时过去了,我又该 下了。两个人都有点依依不舍的感觉,于是约好第二晚上继续。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在门口遇到小六,见她没多大反应,他想:这人怎么这个样 子?在网上多大的劲儿呀,此时却跟没事儿似的?我于是就问:晚上还是照常上网 吗?
是呀,约好的呢,怎能说话不算数?小六说完,笑着进屋了。
饭一吃完,他就开了电脑,一上去,就见了彪形大汉,她在那儿等着他呢。
你来了?她温柔的问,她的温柔,是他想象得到的。
经过几次的铺垫,尤其是我领会到她(彪形大汉)是小六以后,两个人聊的就更直接 了。网上的谈情说爱与现实中的感觉还真有些不一样。大约是新鲜带来了刺激吧。这 天晚上,两个人聊的话题就更具有私人的意味了。一聊又是几个小时。眼看我又要走 了,可她的谈兴也越来越浓,竟有点情不自禁了。
我忍不住在屏幕上打了一行字:我要见你!
见我?她回了一个疑问。
是的,马上!我打完这句话,电脑也不关,起身就出去了,“咚咚……”的敲开了小 六的门。
你?这么晚了,你有事?小六打开门,见是我,惊讶的问。小六虽然不理解,但还是 让我进去了。
没事儿,我就是想你。我说着,伸手拉过小六,把她用在了怀里。
去,去……你这人呀,怎么一下子变得不稳重了?以前可从没见你这样冲动过呀,小 六在他怀里说。
我想你了嘛!你没见到我给你的话?我说过我要过来的。说着,他放开小六,坐在了 小六的电脑前。一看,他楞在哪儿了:你没在聊天室?你在看电影?
是呀,我很少去聊天的。怎么了?小六奇怪的问。
怪了,那我刚才不是在与你聊吗?
我?你见鬼了吧。
完了,完了,你不是彪形大汉?
哈……哈……你在与彪形大汉聊天?你呀,我啥时候说我就是彪形大汉了?
你,你那一天不是知道我与彪形大汉的聊的内容吗?你不是彪形大汉,你怎么会知 道?
我怎么会知道?你回去问问彪形大汉不就知道了。
听到这,他坐不住了,冲了回去,想问彪形大汉,可一看,彪形大汉已退出聊天室 了。
相见不如怀念
从此,我再也没见到彪形大汉了。她跑到哪儿去了?她是谁?我一直想不通。 但是有一天,我下载了一个OICQ软件,申请了号码。刚一打开。就有人给我打招呼。
“你好吗?”她问。我感觉是她,而不是他。一看资料,果然是女的,地址是本市 的,别的却是一片空白,有些好奇罢了。是彪形大汉?我在心里想。 “好呀!我们认识吗?”我调皮的说着,还敲出了一个笑脸。 “你忘了我?还说等我呢,原来你忘了我?!”她故作姿态的说。 “是呀,我也不认识一个叫过客的人,西西……”我笑着说。 “那你干吗找我?” “那你干吗理我?” “西西……” “西西……” 我俩同时都笑了。 “你有趣!” “你也不差!” 我俩又都同时笑了。 “你笑什么?” “你笑什么?” “我笑你!” “我笑你!” 两个人又是开怀大笑。 “你挺有意思的,我喜欢你!”过客说道。 “我也喜欢你!”我也回敬她说。 我和她又同时都笑了。我说:“我们两个也太直接了吗?” “不可以吗?”她反问。 “我还不知你是男是女呀!我俩可别成了同性恋了。” “去你的!你一定长着一张长嘴??长长的贫嘴。”她说,我知道她在电脑后面正笑 着。 “与你一样呀!”我也笑。 “你爱笑。” “彼此彼此。”我又笑,我是笑我自己:今天我怎么这么能说?我太佩服自己了,我 平日里是不大喜欢说话的。 “哎,贫了半天嘴,说正经的,你真是男的?” “那还有假?你要不试试?” “你又来了,你这个人平时就这样不正经?” “我不正经了吗?” “嗯……有点。” “哈……哈……”我大笑起来了,便说:“你没看我的OICQ上的资料?一个小作家、 小医生,干这个工作的,你叫我怎么正经?不过,我给你实话实说,现实中我的嘴笨 得很。” “我不信。” “你不信就算了,我也没法子让你相信,网上嘛,别人都说没有真诚,可我不信,我 偏就给出一份真诚,看能不能找到一份真诚。哪像你?” “我怎么了?” “你连资料都不敢留下。” “怎么不敢留下?” “可你的OICQ上的资料是一片空白呀。” 沉默了好一会儿,过客说:“是呀,你又不知我是男是女,那你还找我聊什么?” “我又不是色鬼?何必专找女的聊?” “那你想找谁聊?” “没准啊,随缘吧,能聊得来的就行,男女都欢迎呀。”我说完这话,没见回答,心 里正想怎么回事呢,却见对方已退出对话框了。怎么回事儿?没礼貌!我心里挺气愤 的。但气愤也没用呀,这毕竟是网上嘛。 正生着气,手机突然响了。我拿过来一看,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就不想接,但它响 着不停,就接了:“喂,方晓蕾,你好大的脾气呀。” 是个陌生的女声,我就问:“你是谁呀。” “你好健忘呀,怎么一下子就忘了我?” 我想了好一会儿,在我的记忆里实在找不出这人了,就说:“不好意思,我实在记不 起来你是谁了,能告诉我吗?” “我是小马。” “小马?哪个小马?” “你认识几个小马?” “哦,我一个小马都不认识,你是……” “哈……哈……,给你说吧,我是过客。” “过客?” “你刚才不是还在与过客聊天吗?” “呀,你是女的?” “惊讶?失望?” “不是,是没想到。”我支吾着说,“你是不是想证实我是个男的?” “也许,但不是主要的。你还没想起我是谁?…… “实话对你说吧,我俩早认识……” “早认识?你是……”我犹犹豫豫的说。 “忘了?小马,挺漂亮的那个……” “哦,你是马其琴。” “哈哈……” “哈哈……”我也笑了。 “你笑得太早了?” “为什么?”我问。 “:)没,没什么。见面再说,你愿意见我吗?” “见面?算了吧,我俩也不是没见过面。”我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还是挺想见面 的。那次刘小六把马其琴介绍给我后,我其实停喜欢她的,但一直没机会见面。我也 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个人的事了。马其琴是个漂亮的女孩,让我心动了。男人就是喜 欢漂亮呀。
没想到,我如今网上这个名叫过客的竟是马其琴,这就是缘分了。网络真有趣!这个 漂亮的女孩,哼,还挺浪漫的。关键是她主动找我,这就有点意思了。漂亮的女 孩……嘿嘿……漂亮的女孩谁不喜欢?见吧。这个决定一下,我就给过客,不,马其 琴,也不。我该叫她什么?算了吧,还是叫过客。于是,我敲了一行字:“好吧,在 哪儿见?”
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一定在得意着。能不得意吗?世上所有的女孩子都以能牵着男 孩子的鼻子走为得意事,这是一种普遍现象,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人争着当皇帝? 当皇帝可已统治男人呀!过客想来也会是一样的吧。见她还没说话,我就说:“得意 了吧?”
“得意什么?‘龙盛酒吧’吧,19点。” “好吧,明天见。” 我还想在说话,但见她要走,也只好走了。
第二天晚上8点,我准时来到了“龙盛酒吧”。这之前我想了好半天,去还是不去呢? 最终还是去的欲望战胜了不去的想法。为什么不去呢?有什么大不了的?……至少她 还是有一点崇拜我呀……况且,况且说不定还真有事儿发生呢!说不定还有一些故事 发生……触网这么久,我还什么都没发生过呢!你说我可怜不?这么一想,我就毫不犹 豫得去了“龙盛就吧”。我还把自己打扮了一下,看起来还真像又那么回事儿。
我是第一次来“龙盛酒吧”,但我没有一点陌生感,我毕竟是作家嘛。一进门,我的 眼睛就在找最漂亮的女孩,我知道马其琴应该是最漂亮的。第一眼扫过去,我就发现 了她。我叫了一声“马其琴。”她听见了我的叫声走了过来。
她把我领到了一个座位前坐下,又打了一个响指叫来了侍者,对侍者说“来一杯‘兰 带’”。
啤酒还没来,她说:“怎么样?想我吗?” “想呀,时时想,天天想。”我笑着的说。 “:)现在见了我,还想吗?”
“想呀。”说完这话,我笑了。她也笑了。正说着,啤酒来了。我正要喝,那边有一 个声音说:“哟,大作家来了?”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这个城市文学界的一些小混混 来了。他们呀,在文学界工作着,东西是没写出多少,却会做人,各种协会倒有他 们,为啥?会做人呀!有的甚至还是这教授那教授的,总之,这些人的脸儿混得倍 熟。这种人还有一个功能,那就是会钻营,爱搅混水。我讨厌这些人,万不得已,决 不与这些人来往。但有一次我却把他们得罪了。那是我在一篇文章里把这类人说了几 句,他们就对号入座了,然后就四处造谣了搬弄是非了。今天一听到这些人的声音, 我的心里想:明天全城的文人都知道方向和一个女的见面了。
见我没说话,过客问我:“怎么了?”
“没…没什么…”也的却没什么,我才不怕呢,我又没搞婚外恋!即使搞了,又怎么 样?这么一想,我就坦然了,对过客说:“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饭怎么样?”
“好呀!哎,你是不是……”过客一脸幸福的样子。 “是不是什么?” “没什么,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在网上都说了。你说的那些话算数吗?” “哪些话?”我笑着问。 过客说:“你都忘了呀!原来你是骗人的?” “哼,你看你说的多好:我要见你!可你见了我,连个表示都没有!” “我说过我要见你?” “说过呀。哦,忘了对你说:彪形大汉是我。过客是我后来重起的网名,逗你玩 的。”马其琴“咯咯”直笑。 “你呀。”我也笑了,忍不住摸了一下她那故意弄的黄黄的头发。 马其琴一下子倒在了我的我的臂弯里了。
小三
果然,我这边与马其琴见面,那边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一天,小三气哼哼的说:方 向,你最近香得很呀。
我被说的莫明其妙的,问:啥意思?
啥意思?别猪鼻子插大葱--装象了吧。你不是网恋了吗?你不是与她见面了吗?还 “龙盛酒吧”呢,不错,不错,挺浪漫的呀。
我一下子无话了,喏喏的说: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想狡辩。我是去了,但什么事都没 干,没有对不起你。
我算什么?你哪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呀。
丽,真的,我一想,马其琴也是你的熟人,我就去了。
我的熟人?你怕是看上了她的漂亮了吧。
我还要说话,小六没理我,扭头走掉了。
哎,这个刘美丽,啥都好,就是脾气太大。算了,明天再对她说吧。其实,在心里, 我又挺在乎这个女孩的。她就是任性点,但女孩哪有不任性的?况且,拉拉扯扯了这 么多年,真的要我割舍,我一百个舍不得。别看平日里没有多少激情。
可是,第二天,我发现小六走了。她给我留了一封信: 方: 我走了。我早都想走了,一直没敢对你说。这次我下 定决心走了。我只是想让我俩都静静,都好好想想。我 俩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想知道我的心里话吗?你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 但我不敢说。只有我走了,只有在心里,只有在纸上, 我才能说出:方,我爱你!我知道,若我面对着你,我 又说不出了,真的。 方,我知道我迟早会嫁给你的,除非你不想娶我。 几年了,都是你照顾着我,我满足了。所以,我出 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挣钱。在小城里,钱不多,只够 自己用,可以后怎么办?结婚怎么办?我知道,你也愁 钱,你也想挣钱,但是,你一出来,你的写作怎么办? 所以,我就出来了。你安安心心的写作吧。 我出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留出空间,你也想想, 你有选择的权利。何况,我的名声不好,还是走了好。 但,不管怎样,我爱你!永远爱你! 你的小六
完了,全完了。我知道,小六再也不会回来了。写的这么动情,这么有感情,你说她 还会回来吗?况且,小六不是个安分的人,南方又是个花花世界,她去了,能回来 吗?我太了解她了。
我也合居了一次
这是一个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时代。就这么一瞬间,天天见面的女友去了南方。也是 在一瞬间,我也与马其琴合居了,(哦,应该叫她过客,我也一直叫她过客的。) 对,是合居,而不是同居,两个词儿不一样。我也不想合居,但是,我怎能拒绝得了 诱惑?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合居的时代啊。
合居这个词儿已不算新鲜了,在大城市快过时了吧。也是的,先是流行试婚,又是流 行同居,如今又是合居,明天流行啥?但在我生活的这个小城,合居还只是一个纸上 的词,并无实质性内容,也就是说,所有的人只是过过嘴瘾,还没人合居过。
有一天,具体来说,是小六走后几个月的一天。我就报上一篇谈合居的文章大发议 论。过客来了。她常常来的。小六走后,她来的更勤了。过客说:你不是文人吗?你 不试试合居?!
试试?试试就试试!和谁试?你敢不敢?
那有啥不敢的?我正好要租房子住呢,合居省了我的一半费用。
好,那我俩合居吧。
第二天,过客就搬进了我的房子。 我的合居生活开始了。 过客现在有正式工作了。是一家公司的老总的秘书。她漂亮,漂亮是一个女人的资 本。所以,过客不愁工作所以,过客的周围围满了人,就是她的老总也时不时对她笑 一下,有几次还请她吃饭呢,吃完饭,还用车送她回来。嘿,挺滋润的嘛。
老总为啥不请我吃饭?有次,我好不理解的问过客。
请你?看你那样子,还请你?你是女的?你漂亮?过客满脸不屑的说。她见我一脸愕 然,又说:我说的不对吗?就是这么回事呀,不过没人承认罢了。我才不那么虚伪, 我是女人,我是漂亮的女人,我有资本,所以,有人送我玫瑰,我要,请我吃饭,我 吃,为我花钱,好呀。但是若想占我的便宜,没门。有些男人呀,就是那么贱。
见她说了这样说,我就说:呀,多亏我不是那样的男人。
是呀,你要是那样的男人,我还不敢与你合居呢。
合居后,我把这事对小六说了,不过,我没敢说是与马其琴合居(小六也不知马其琴 的网名叫过客、彪形大汉。)现在,我与小六的联系主要是电话。偶尔也在网上聊 天,但不方便,她那个公司是外企,管得严,上班不敢聊,晚上了,小六又没电脑。 所以,我俩只好煲电话粥了。我与过客合居后的第一天晚上,我就通过电话向小六汇 报了这事,小六倒也见怪不怪,说:你也合居了?
我奇怪的问:你怎么这么说话?你也合居了?
我合居又怎么了?我听出小六满嘴的不高兴。我忙说:不怎么,不怎么,我又能怎 么?
小六这才高兴的说:就是的,你还能管我?然后她才对我说,她也准备合居了。你 说,人家都合居了,如今就流行年这个,我能不合居吗?还能省一点钱,小六最后对 我说。
是呀,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
别说了,我知道。小六挺善解人意的说。
有你这样一个女友真好,我说。你知道了?那你就嫁给我吧,我又笑嘻嘻的说。
嫁给你?你想得到美!你有钱吗?你有房子吗?没吧,那就等着吧。小六在电话的那 边嘻嘻哈哈的说着,一下子又变成玩世不恭的了。但我知道她说的一切都是事实,我 的心还是被刺痛了一下。谁让是事实呢!
也不知聊了多久,反正我俩常常这样聊的,每个月的薪水有许多就这么聊完了。别看 这么些不咸不淡的话,可值钱呢。我让她回小城,她就是不。我猜对了,她不会回来 了。
嘿,少聊点,从今天起,这个电话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了,过客的说话声把我吓了一大 跳。这个过客,怎么这样罗哩罗嗦的?只是合居,又不是同居!还把我管上了?
喂,喂你在和谁说话呢?女友可能听见了过客的声音,在电话那边追问。
还有谁?与我合居的女孩呀。
她漂亮吗?你可别打她的主意呀。哼,不聊了。小六说着气哼哼的就断电话挂了。
我俩是合居,又不是同居,是我的电话,我会交电话费的,你管的真多。我气哼哼的 对过客说。
喂,我是为你好,你可别不识好歹呀。况且,电话费是均摊的呀。我俩虽是合居,但 也是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呀,居家过日子哪有象你这样的?
我怎么了?好男不跟女斗。我一下子摔了电话,走回自己的房子里,“嘭”的一声, 关上了门。
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过客已把早点做好了。我很少有这么早吃早点的习惯,没养 成。小时候,在农村上小学,哪有早点之说?后来出来上大学了,早上睡都睡不够, 还吃早点,做梦吧。工作后,更懒得起早了,反正我在这个国营企业的机关里有的是 时间,喝茶看报后,许多人相约一起去吃早点,挺有滋有味的。今天一起床,见到的 是热乎乎的早点,那感觉呀,真是有点怪怪的。
一想到昨晚的态度,我不好意思了,对过客说:昨天晚上,我……我…… 别说了,没事。坐下来吃早点吧。 我坐了下来,说:我……我昨天一时适应不过来…… 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听她说,她也合居了,我适应不了。 哦?她?你女友? 我点了点头。 过客笑了:你呀,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自己都在与别人合居,为 啥不许她? 我怕,我怕与她合居的那男的没安好心。 过客又笑了:你怕?她就不怕?我就不怕? 听到这里,我也笑了,对过客说:是呀,她也怕我我被你拐跑了呢。
看,就是这么回事呀。不过,好人总是多的。就象你,我就信得过你,所以才与你合 居的,我想你的女朋友也会是这样的吧。好了,吃饭吧,上半时间到了,今天李总还 叫我一起去化工厂呢。
哎,过客,你的防着点李总,我看…… 你看啥看?别胡说了。 我只好不说啥了,埋着头享受着她的早餐。
李总是过客的老板,公司是国营的,李总原先是厂长,企业改制后,厂长不叫了,叫 总经理,其实是一个东西。过客就在总经理办公室工作。李总的口碑好,大会小会的 说不要私人秘书,只要一个办公室就行了。但其实,过客就相当于秘书。
这几天我与小三的电话少了。上班是不好打的,她那边是合资企业,管理相当严格, 下班了打吧,可总是与她合居的那个男的接的。有一天晚上,她把电话打过来了。电 话是过客接的。她说:方向,你的热线。
我以为她骗我的,不想去接。自上次后,过客把电话移到她卧室里去了,接电话不方 便的。再一个,我给你说实话,我一个成熟的男人面对一个极具风韵的女人,我怕我 坚持不住。我可不想对不起女朋友。当然,若我没女朋友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是,我没女朋友了,过客会跟我好吗?
你接不接?人家发脾气了,可不要怪我哟。
我只得去接,果然是小六的,果然发脾气了: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她接电话?你 们俩是不是……
你别胡说,我给你打电话,还不是那个叫什么兵的男的接的。小六一下子哑巴了。 有事吗?我主动问。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你是不是讨厌我打电话?
哪呀,我想都想不过来呢。
你哄鬼呢,我才不信,你早叫与你合居的那个女的勾走了。
你别胡说,人家还是姑娘,连男朋友都没有。
没男朋友刚好呀。
我有点生气了,“啪”的挂了电话。
生气了?我都没生气,你生哪门子气?过客善解人意的说。
我抬头看了看过客,发现她越发美丽了。你真漂亮,我脱口而出。
是吗?过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脸有点微红,就是这微红,越发让她妩媚动人了。
过客……嫁给我吧,我冲动的说,伸过手去拥她。
别,你有女朋友,别……
你也看着的,我的女朋友是怎么回事。其实,从她走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不可能 了。你见过通过电话结婚的吗?
你走吧,你走吧。过客边说边把我推出房间了。然后,“哐”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立在门外,一下子愣在那儿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方向怎么变成这样了。
“啪”,我用右手使劲的扇了自己一巴掌,懵懵懂懂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说实话,我一刻钟也没睡着,自然什么也没想成。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的合居生活是不是该结束了?天知道!
天还没亮,我就偷偷的溜出了门,像一个在别人家偷情的人,我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晚上回来时,过客已回来了。 你怎么走的那么早?她问。 我……我……我怕过客发她脾气,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你今天怎么了?小笑着问。 没怎么呀。 见过客没说话,我问:你是不是要搬走? 搬走?搬走干吗? 我们正说着话的时候,我的单位上办公室里几个人来玩。他们见我正和过客说着话, 就对我说:呀,你俩结婚了,怎么也不请大家吃喜糖? 结婚?没有啊,你们可别乱说。 没有?骗鬼吧。你俩都住到一起了,还没结婚? 请客请客,大家一阵乱哄哄的起哄。 真的没有,不信,你们问小马。 过客脸红红的,就是不说话。想到昨晚我的鲁莽之举,我在心里说,完了,过客这下 子不打死我才怪呢。 看,小马同志都承认了,你还……大家对我又是一阵乱批判。 我急了,说:我们只是合居,没别的关系。 合居?住在一起,还没别的关系?大家一阵哄笑。我只好什么话都不说了。其实,我 何偿……但总不能一相情愿呀。 大家还不相信?那好,我正要到我女朋友那儿去,她是小六,你们也知道的,现在在 南方,我把她带回来让大家瞧瞧。 你的女朋友还在?她不是嫌你穷吗?她在南方没嫁给别人?大家又是一阵善意的嘲 笑。 我说,你们别笑,我带回来了,你们还有啥说的? 你带回来了,我们大家请客。 那当然,你们该请。我明知自己也没把握让她回来,但我还是咬咬牙声音洪亮的答应 了。 过客一直不说话,也不知她心里怎么想的。 我说:我明天要到南方去。 你带不会来她的,过客说。 我知道。 那你…… 我也想去看看她过怎么样,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和她的事总得有个交待吧。 也好。 她不回来了,你会嫁给我吗?我小心翼翼的说。 别说了,过客大发雷霆的说,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了? 别管我,我怎么会嫁给你?过客又是大声说,还带有哭腔。 一下子,大家都沉默了。许是觉得自己的有些过份了,过客说:方向,有些事我也说 不清,你以后会明白的。过客说完,就回到自己的房里去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客厅 里。 过了好久,过客提了一袋东西出来了,说:明早五点的车吧,这是我下午给你买的一 些吃的东西,你在路上小心点。 谢谢!我笑着说,我知道我笑的难看,但我还是笑了一下。 回来也小心点,过去好好与她谈,你请了七天假吧,多陪她。 我点了点头。 我的突然出现,把过客吓了一大跳: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去? 没事,等会儿对你说,我现在要去吃饭,可把我饿坏了。噫,你做饭了?你知道我今 天要回来?呀,这么丰盛?见客厅的桌上摆了许多菜,我搓搓手,不好意思的说,露 出了一脸的馋相。 我正要坐下来,从厕所里走出一个人来,边擦着手边说:哦,小方呀,这么快就回来 了?与女朋友吵架了? 哦,李总,您也在?我一脸的惊诧,还想说什么,猛才晓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了,忙 说:那……那……我走了。 好,不送了,李总笑着伸过手来说。 一起吃……吃点吧,过客结结巴巴说。 对对,一起吃,一起吃。 不了,我一步就跨出了门,把喷香的饭菜关在了门内。 噫,这么快就回来了?把女朋友带回来了吗?没有?请客,请客,办公室里的人纷纷 嚷着。 好吧,说好了呀,大家中午去“老地方”,我请客。记住,“老地方”啊,都来,说 好了的,我先去叫饭店准备了。说着我就先走了。管它的,吃呀,喝呀,喝它个天浑 地暗,有大家陪着,我先痛快一番再说。 方同志,现在上菜吗?老板又问这话了。 你问几遍了?人来了再上。 你们中午加班? 没呀。 没加班,咋还不来?怕不会来了吧? 不会吧,说好了的呀,我自言自语到。正说着,过客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过 客把我吓了一大跳,我张口就说。 过客也不说话,就这么坐着。老板看看我,又看看她,脸上露出了诡秘的笑,悄声对 我说:这就是你请的客? 我正要发作,猛的一拍大脑:我这个笨蛋,办公室里的人会来吗?他们早知道了啊。 一想到这,我对老板说:上菜,挑好的上,别的就算了。 你到南方去,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一天上班的时候,过客把我堵在门口问我。 没怎么回事呀,我去时,也见她同一个男人亲亲昵昵的吃饭。我说完就走了。走了好 远了,我回头对她说:就象你和李总一样的。 这是好久以后的事了。当然,这时,过客早搬走了。据说她搬到这个市郊才盖起的的 那一幢幢花园别墅里去了。 她现在在与谁合居呢?我想不出来,使劲的想也想不出来。 章三毛 好久没提章三毛了,其实他就在我的周围。现在就说说章三毛。 章三毛一直存在着,在我和李四吹、王老五、刘小六喝酒的时候,在我和马其琴,也 就是所谓的过客说笑的时候,章三毛其实就像一个偷窥者存在于我的生活中。自我认 识章三毛以后,他不仅仅是我的小说中的一个重要人物,也是我生活中的一个不可缺 少的人了。 章三毛告诉我他是艾滋病以后,他还一直在卖着血。他得过日子呀,他家里还等着他 寄钱呢。所以他还一直卖着血。我起初并不知道,有一天我见章三毛没精神,就问: 三毛,咋了? 没咋,血抽多了,歇两天就好了。 血?你还在抽血呀?!不要命了?你不要命了,病人还要命呢。你不是得艾滋病了 吗?医院还要你的血? 医院管那么多?医院只要有血,他才不管呢。谁愿意花那么钱给我们体检?况且,医 院又没资格采血,只是为了从我们的身上多赚钱才偷采的。现在好多同我一样的人, 都有这有那样的病,但照样卖着血。别说小医院,就是你们这个大医院还不照样要我 的血? 我们医院? 是呀,李四吹联系的,李四吹的手下有四五百献血员呢。 我这才明白章三毛能在这个城市里存在下去的原因了。可别人不要脸,他章三毛能不 要脸吗?我就问:你不难过? 难过?我难过什么? 你是艾滋病呀,你的血是要输给病人的,别人染了艾滋病,你就心安理得? 章三毛听了我的话,半天没言语。他不说话,我也知道他心里想着啥。一个善良人, 他的心里哪会没有想法?即使他在城里生活了这么久,即使他被城里的种种恶习所同 化,他的善良还是不会被磨灭的一丝不剩的。可是,当生存大于一切时,生存是放在 第一位的。人为了活下去,还有什么善良?还有什么同情?还有什么廉耻? 过了好半天,章三毛才说:方医生,我不怕你笑话,我也是没法子呀。我有时也觉得 自己卑鄙,可有什么办法。说实话,我现在就把这艾滋病当成一种手段了。说到这, 章三毛停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反正我是乡下人,反正乡下人总是被人利用。 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没啥意思。 不对吧,说说没关系的,你不是说过啥都对我说吗?交往了这么久,你难道还不信我 这个人?! 好吧,说就说,不说,我还嫌憋得慌。 李四吹不是有一笔欠款吗?哪笔?这我哪知道,反正他欠别人的别人欠他的,好多。 不过好像不是他托你找王老五的那笔。那笔钱有王老五王庭长呢,用得上我? 用我干啥?你看你这话问的,除了用我去要钱,我还能干啥?!是呀,公安警察都要 不到钱,我能要到?我也挺奇怪的,他李四吹可不是个老实人,他会吃亏?后来我才 发现,李四吹用我是有原因的。因为我是“艾滋病患者”呀。 “艾滋病患者”怎么了?好要钱哪。有些有钱的主呀,你看他好车坐着,好房住着, 可他欠人的钱就是不还。国家的也就罢了,反正这些人也是吃国家的。你看那些大老 板,吃起饭找起小姐来大方得很,可就是欠着国家的钱不还。不是有一句话吗:屁股 一坐一栋楼,小姐一搂一头牛。说的就是这些人。可这些人也怕死,尤其怕死。有钱 的人都是这,天不怕,地不怕,娘不怕,爹不怕,就怕的个什么怪病。所以如今的保 健品市场兴旺得很。 欠李四吹钱的是一个大老板。他去要了几回,人家连面都没让他见。这号人你说怎么 办?所以李四吹就想起了我。我说我一不能打,二不能骂,我能干啥?李四吹说:你 啥都不用干,你天天跟着他就行了,他干啥,你就干啥。 我就这么干了,嘿,没想到,还真管用。第三天,李四吹就让我回去了。我说:钱还 没拿到手呢,就回去? 叫你回来就回来吧,钱已经到帐了。 这么快?我章三毛还没使出力气呢。 还用你出力?把你往那儿一放,人家就怕了。你是“艾滋病”呀。听李四吹这么一 说,我才明白他用我要帐的用意。他这个人呀,别看也是乡下出来的,但比我们有出 息多了,也比我们脸皮厚多了,啥事都做的出来。 最后再说说我 我最近在单位上挺得意的。副高职称没费一点神。能不得意吗?象我这么大年龄的 人,在我们小城里我是第一个这么年轻就拿到副教授职称的。你先别管这个副教授是 怎么来的,它毕竞是副教授呀。 但得意中也有一点烦恼,譬如院里最近调整中层领导干部,就弄得我的心里惶恐惶恐 的。我本来什么想法都没有的,我当我的医生,写我的小说多好呀,但老婆有想法。 哦,忘了告诉你,后来的后来,我还是结婚了。老婆嘛,你一定想不到是谁的。是 谁?何秀呀。奇怪吧。你一点都不用奇怪。这个世上奇怪的事多的很呢。至于我是如 何与何秀结婚的,那是另外一篇小说的事了。这里还是说我老婆何秀吧。女人家的, 总是追求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她老是在我的耳边说:你这个人呀,怎么不知道走动 走动?你看人家都跑成啥了? 一个科级干部有啥意思?你还眼皮子浅? 我眼皮子浅?你总得让我做人好呀。 我怎么不让你好做人了?一个教授的夫人,一个作家的夫人,你还不风光? 风光?是风光呀!可那有什么用?你没见别人,随便哪个科长的老婆不被别人尊敬 着?走到哪儿都是笑脸陪着? 老婆这么一顿唠叨,我也不好说啥了。能怪她吗?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个世界,一个教 授抵不住一个科长。见她还要说,我说:好了好了,别烦了。你去把那条烟给我拿 来。 烟?要烟干什么? 你不是要我走动走动吗?快去拿来吧。 一条烟有什么用?你干脆封个红包算了。 得了吧,你,你还嫌我丢人丢的不够呀!我一个教授,一个作家,你别让我丢人现眼 的了。院长抽烟的,我也抽烟,我带一条烟,也给自己留一张脸吧。再说,再说你自 己去! 我的老婆何秀同志这才一蹦一跳的取烟了。 见老婆手上拿着软“中华”,我说:不是这条,取一条差一点的,算了,就取王老五 给的那条“好猫”吧。 妻子不去,说:“好猫”便宜,拿不出手。 你呀,我又不是送礼,拿那么好的烟干啥?你要叫我拿“中华”,我就不去了。妻子 见我这样说,这才不情愿的换了烟。我知道她不愿意,但总得要我愿意呀。我才不要 那个什么劳什子科长。 但不久我就当了主任。我心想,这个主任来的也太容易了吧。我知道这是那条烟起了 作用的。 那日,我不是拿了一条烟吗?扔到院长的桌子上。院长说:方向方教授,你干啥你? 干啥?给你一条烟抽呀。 呵,这可少见呀。 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我不想解释,嘿嘿的笑了两声。就这么简单,我啥话都没说。我 说不出口呀。 意外的插曲 意外一直存在着。譬如我与小六从相恋到分手,譬如我与过客合居又分开,譬喻我最 后与何秀结婚……许多许多,这是我们都没料到的事。我相信,你们也没料到。这就 是生活的精彩。 有一天,有个人找我。嘿,挺高的个儿,穿着一身制服,十分的潇洒。但我不认识 他。我说:你找我有事?我不认识你呀。 你不认识我,那你认识李四吹不?认识王老五不? 哦,我明白了。又是找我办事的来了。我说:认识,两个人都是我的铁哥们。 那就对了,我找的就是你。 哎,我可说好了呀,我只牵线,别的事你自己去办。 我不是找你办事的。 那……你? 我找你了解一个情况。 哦,这么回事呀。你是?
我是反贪局的,我是为李四吹的事来的。李四吹向我们举报:说他向王老五行贿了 5000块钱,王老五却说他没见到。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下。
他们之间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你别急。李四吹说他那五千块钱装在一条“好猫”烟里的,王老五说他不知道,好像 那烟你拿了。方向同志,请你好好想想,这事很重要。若真是这样,王老五就没事 了。
好好,我想想,想好了,我给你打电话。
反贪局的同志走后,我忙给李四吹打电话: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把王老五举报了? 方哥,你别急,你说我能不举报吗?我送他5000块钱,希望他能帮我打赢官司,要回 我的钱,可他……他帮了我的对手。
听李四吹这样说,我还能说啥?我正想是不是给王老五打一个电话时,王老五的电话 来了,他说:老方,你介绍的那个李四吹可把我害苦了。
我说:你先别说这话,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拿了他5000块钱?
5000块钱?见鬼了吧。我要拿了,能不帮他?别人都说我们这些大盖帽吃了原告吃被 告,那是他们不了解我们。我们也看人,也讲原则。李四吹是你介绍的,我能不帮? 只是这么大的事,一顿饭能了事?
别说废话了,你真没见5000块钱? 真的没见,李四吹“好猫”烟倒送了我一条,不过谁抽那烟?不是当时就给你了吗? 我打电话就问这事的。
我也不抽烟的,那条“好猫”烟,我给院长了。 院长?就是那个常进“潇湘馆”的马胖子? 不是他是谁?
哦,原来是他拣了便宜,我说的,有次他给我谝,说你给他送了礼。当时,我就想: 方向从不送礼的,怎么会……好了,我有救了。
喂……我听出他要挂电话的意思,忙叫他,但他还是挂了电话。王老五把电话挂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我无意间竟行了一次贿。
太意外了。
回家的路
事情到此也许结束了。片断嘛,片片段段的。于是,我有好长时间没往BBS上贴帖子 了。可是,网上的好多人不答应,说:不写也就罢了,不结尾怎么行?好比赛跑,长 跑短跑都得冲刺呀。没办法,我就凑了这么一个结尾。权当结尾用吧。也许是另一篇 小说的开篇呢。谁知道。
章三毛的事终于被曝光了。说来,也偶然,李四吹告王老五,无意间把我牵扯进去 了,我当然没事,不就是一条烟吗?我也不是故意行贿的。但就因为这条烟,把我们 的院长马胖子也扯进去了,而且,越扯越深。
本来,也许屁事没有,但是,马胖子一百个不承认。但是我给他烟时,许多人都看到 了。况且,好多人一见上边查马胖子,又有许多人参与了举报。有几项,又让反贪局 坐实了。譬如,好多调进医院的人都给他送了礼,让他占了便宜……有证人有证据。 一查,就查出来了。关键,这时查出了章三毛的事。章三毛卖血竟然是马胖子默许了 的。当然,他也少不了好处的。几百卖血人的队伍,马胖子通过人管着,每个人他都 要收一笔钱。几年来,就这一项,他收了几十万……为了这笔收入不断,他明知章三 毛得了艾滋病,还……章三毛一走,章三毛领来的几白卖血的人也就走了……当然, 这些章三毛是不知道的。
这事被外地一家大报的记者知道了,给曝光了,乖乖,一个艾滋病呀,一下子引起了 骚动。这事在小城闹的沸沸扬扬的。院长马胖子自然抓了,王老五也抓了。该抓的都 抓了。
事情就这样慢慢的平息了。城里人都忙着呢,忙着挣钱,忙着出名,忙着扯鸡毛蒜皮 的事……只要与自己无关,谁还记住这些事?热闹过后,人们又等着看另一个热闹。 但是章三毛不见了。注意章三毛的人不多,主管部门,卫生部门都在想着怎么应付上 面,想着怎么推卸自己的责任,谁还记得还有一个艾滋病患者?但是,南方那家报还 记得,他们要跟踪采访,可是他们一来,本地的政府就阻挠,谁愿意让曝光呀。没办 法,他们问我敢不敢去找章三毛拿到第一手资料。我怎么不敢?我敢!
何秀也挺支持我的,正好她也要回娘家一趟,于是我们就动身了。章三毛的老家不就 在何秀她们那后山垴吗?
但我还没动身的时候,章三毛却找我来了。 我问:你跑到哪儿去了? 我能跑到哪儿去?回家去了。 我正要找你呢。 我也是找你帮忙的。 帮忙? 是呀,我要告状。 告状?告哪个? 告它狗日的乡政府。 为啥? 狗日的乡政府杀了我的媳妇和女儿。
不会?你不信乡政府杀了我的媳妇和女儿?就是的,乡政府怎么会杀了我的媳妇?乡 政府怎么会杀人?我也不相信呀。可它就是杀了我的媳妇。
你说我在胡吹冒撂?我这个人最老实的,说话一是一,二是二,从不说半句假话。 你还是不相信?要我拿出证据?我有证据啊。
章三毛一边从一个黑黑的脏得冒油的人造革包里往外逃东西一边说:方先生,我把证 据带来了,请你看看,给我拿个注意,你懂得多。
你得请一位律师,我看了也白搭。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接过了他手上的材料。材料 有好多好多,有照片,有别人写的证言……乱七八糟的,我仔细的看了几份材料,写 字的纸什么样的都有,字也是扭七扭八的,话却挺通顺的,我再仔细一看,觉得挺有 意思的,还真能说明。
有一份材料是这样写: 证明
我证明刘小娥是章大嘴(章三毛)的媳妇,我证明刘小娥是被乡政府整死的。事情的 经过是这样的:那一天,孙大嘴没在家,乡上来人收钱,刘小娥说没钱,缓几天给, 乡上的人不答应,就上房揭瓦,刘小娥不让,给乡上的人下跪了也不行。乡上的人最 后还是上房揭了瓦,走时又抬走了刘小娥喂的一条大肥猪。房和猪是乡下人的命根 子,如今都没有了,男人又不在家,刘小娥一下子就没注意了。乡上的人走了以后, 李小娥想不过,就喝了一瓶敌敌畏自杀了。就这么个过程。
证明人:黄士人1999年3月7号 还有一份材料写得也有趣: 证明 我叫毛狗子,是章三毛的仇家,我俩平时连话都不说的,但今天我要证明刘小娥是无 辜的。
古人说:官逼民反。如今民不敢反了,只有官逼民死了。刘小娥的死就是乡上村上的 那些官逼的。他们那些人呀,本身就是我们纳税养活的,可反过来又在我们的头上作 福作威。那天的事我亲眼所见,不就是23块4毛钱吗?人家刘小娥也没说不交,只说缓 几天,等章三毛回来了再交,这不就得了?!一个偏乡僻壤的农村女人家的,别说二 十几块钱,就是两块几毛钱也没有的,男人会让她管钱?可那天,乡上的人一定要收 回那钱,最后就上房揭了瓦,下圈抬了猪。他们前脚走,后脚刘小娥就喝农药死了。 证明人:毛狗子(毛耀祖)
1999、3、8
章三毛的手上的许多材料都和这些一样的有趣,我读着读着,就忍不住想笑,这那是 证明材料?分明是一篇篇抒情散文。
章三毛说:有什么好笑的?你看看,这不是乡政府把我的媳妇杀了,还有谁? 章三毛说着就站了起来,要走的样子。
你要走啊。
我不走,我干吗?我还要告状呢,我就不信告不倒他们,告不倒我就找我媳妇去,反 正我也是要死的人了,章三毛大声的说着,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有好一阵子没见到章三毛了,也不知他的状告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回家了。一个 人在外地呆了几年而不能回家,那感觉可真不好受,要知道并不是他不想回家呀,而 是他不能回家。于是不过几百里几千里的回家之路,就变得很长很长了。
昨天,何花来看她妹子,何花先是与章大虎离婚,又是没了工作,(她那个工作本就 是临时的),所以依然回乡下去了。我想他可能知道章三毛的消息,就问:最近见到 了章三毛了吗?
章三毛?早死了! 死了? 是啊,坟上的土还没干呢。 怎么死的? 谁知道!他多少年没回过家了,媳妇娃子也死了,乡上便让村上把他家的房子给拆 了,反正他家也没人了,拆就拆了,还说他是疯子。 疯子? 是呀,乡上说他到处告状,还说自己是艾滋病,不是疯子是啥? 何花说完这些话,就与何秀说话去了,再也不理我了。我一时愣在那儿了:死了?怎 么就这么死了?南方那家报纸还叫我采访他呢。
〔作者简介:方晓蕾,1971年出生于陕西商洛,1990年开始创作。至今在全国70多 家报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200多万字。获过《飞天》(诗歌)、《陕西日报》(报告文 学、散文)、《百花园》(小说)等省级以上文学奖(刊物)20余次,诗歌、散文、 小说分别入选过《当代诗人代表作选》、《世纪散文选》《’99最佳小小说》、《’ 2000优秀小说选》等。作品多次被《杂文选刊》、《小小说选刊》等转载。有诗集 《纸上的情人》、《爱情与生活》,散文集《我是世间有情人》,小说集《红颜知 己》等有中国文联社出版。中国诗人学会、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安康市作家 协会副主席。通讯地址:陕西省安康市中心医院,方晓蕾 邮编:725000 E_Mail:fxl1120@mail.sn.cninfo.net/fxl1120@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