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平作品集
平常心情
李修平
是怎样走到一起的呢?这似乎并不重要。我是一个不信缘份的人,但你我的相
遇并非巧合。这使我深信:任何一个灵肉健全的人,都会在同类中寻求自己的
知己。我想对你说,人生真累啊。到哪里去找一块宁静的地方恢复我们疲惫不
堪的身体呢?你的出现满足了我短暂的渴望。
今晚没有星星,没有春夜公园里的清纯,没有温柔与爱抚,在空阔的夜幕中,
我倚栏独立。此时的我与从前的我是截然不同的。我知道你也是这样。但我这
一颗年轻活泼进取的心不会改变。浓浓的夜色笼罩着我。我脑海里便又一次幻
化出你的音容笑态与忧 郁神情。
那个春夜的古城公园深处,面对无语春风、斑驳月色、嘤嘤虫鸣与阒然无声的
凉亭,我深深感到,这个纷繁浮躁的世界一下子变得那样宁静、温馨,一切都
似乎恢复了本原。而整个相处的过程,我脑海里反复想到的竟是一句早已淡然
的平常的话语:人生, 多么 美好啊!
我们是在一种没有任何意志支配的情况下,走进那个春夜的。那是一个多么美
好、多么和谐、多么纯结的春夜啊!因为这个芬芳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彼此平
安、尊重,所以也就没有邪念与伤害,不需要诉说,不需要卿卿我我,任何轻
举妄动都是对天赐良宵与人灵本性的亵渎。自从呱呱落地的那一刻开始,我们
走了许多路,认识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情,已经很累很累了。人生中能有
几次那么清静地相处呢?我以为,中年的心不再孤独,其实这又怎么可能?如
今有谁不是孤独的?有谁的心不是浮躁的?
心的宁静,是人生最美妙的境界。问题是,我的心往往无法宁静。真累呵,生
活。今后还能找到那么清纯的友情、那么好的人吗?相同的迹遇、欢悦与亲
昵,在一个人的一生中不可能两次出现,即使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而心
境和感受也不会一样。因此,我永远珍惜那种宁静、温馨与纯真。
你说,你是一个很难动情的人,少女的天真欢乐已不复存在,面对花开花落再
不会感动。但是,那个宁静的春夜,你一直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草丛中的声声
虫嘤,树荫间的缕缕月光都使你非常动情。你一直在聆听,久久地注视着茫茫
夜空,满含着泪水。这是为什么?我知道,你烦你厌,你心里很苦。你孤独委
屈,你在回味逝去的花季,憧憬未来,渴望冲出平庸,走向火热,拥抱生机勃
勃的生活。对吗?你需要友情,向往一片温馨之爱。是的,平庸无聊的生活,
成天演奏锅碗瓢盆交响曲,浑浑噩噩地苟活有什么意义呢?这太扼杀人的天性
了。
你想说,想说一种不相干的忏悔与祈祷,想找一个宽大的胸怀美美地睡一觉。
这有什么不好?心那么小,怎么装得下这诸多的忧愁与烦恼呵。友爱与情谊是
可以净化心灵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诚然,我们都不杰出,也无须去强求
高尚,但我们都很美好。这就够了。我以为,美好的女人能使年轻的男人成
熟,也能使成熟的男人年轻,而美好的男人也只有与美好的女人交往才能智慧
超群、卓尔不凡。男人应该是一把雕刀,女人只有在男人的雕刻下才会栩栩如
生,从而成为艺术珍品。或者可以说,女人是男人精心创作的小夜曲、朦胧诗
与精美散文,且无须评论。逆境时读这部作品会充满希望,顺境时读这部作品
将一往无前。
静心想想,人生旅途,聚散去留,谁人不是匆匆过客?人间筵席千万种,哪一
种是永恒不散的呢?花开即刻便是花落,月缺接着又是月圆,而人却不能再
少,不能再生。明白这些,谁还不去百倍地珍惜今生今世?生活中还有什么欲
求不可抛弃?只要永存那份真诚正直的心,永存那份永久相依的勇毅,彼此温
暖,彼此关照,便是最难得的了。
二
桌上放着刚刚写起的中篇小说《谢谢你的爱》。我就这样静悄悄地坐着,风穿
过暗夜与明亮的窗户,吹起那轻飘飘的纸页,寻找着最后的归宿。
在此刻,我不知道你离我是近还是远。心灵的钟声慢慢敲打着我飘游的思绪。
小说的内容也许你很清楚,不必要去一页一页地翻看、阅读。但它却远远超出
了你我那段生活。我知道,人心易变,花开有谢时,为此我为小说设计了悲剧
性的结尾。其实,早在开始我就预料到了这种结局。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
轻地来。
本不打算打扰你的,时间已使我的心灵趋于淡远。但无意中却又邂逅相遇,你
显得那样的惊异、激动、语无伦次,青春的脸上写满了真诚、嗔怪与想念。于
是,我平静的心中又吹起微澜。这是我的弱点,总是把别人看得美好,而自己
的心总是无端地被别人误解、慢待、玩弄。你说来看我,至少每周一次。我微
笑着接受了。心在期待。在我的临时的428房间里几乎每天都有热情的文友和
读者,都有欢歌与笑语,但唯独没有你的身影出现。我感到心中的渴望再一次
被冷落、打发了。
两个月的时间并不是一个小数字。1424个小时,我都在盼望中度过。作为朋友
知己,我非常在意、看重每一个细节,而你总是漫不经心,无所谓。这大概不
能说是无意吧。以前是人在千里,心在咫尺,而现在是人在咫尺,心却在天
涯。我于是感到,那个春夏之夜的感觉、向往与热切是不可能现出现了。一个
温馨的美丽的梦境就这样破碎了。
现在说任何责备的话都是多余的了。也并不是我不理解,心确实是烦乱了。但
我珍惜那份友谊。人与人之间最美好的记忆是什么?无非是感情二字。感情存
在一刻,便是人生最美的一刻。但是,一切都晚了,要说的话再也不会有机会
说了。我矛盾再三,等待再三,不是没有耐心,而是觉得没味口。我不是那种
追求低级趣味的人。我追求的是品位、真诚和高雅的情趣,追求心灵的宁静与
和谐。我相信这些东西人世间还是有的,更能理解、关爱、支持我的人今后还
会在我生活里出现。心中的大门是由两个人共同打开的,现在就让我单方面把
它关上吧。
多年以后,当你重新拾起你曾经错过、慢待的这份情感,带着我的小说和散
文,你的心也许并不坦然,并不轻松。人总是愿意向美的方面靠拢的,除非她
(他)永远甘愿那种浑浑噩噩、庸庸俗俗的生活,逆来顺受,要么,就是低能
儿或冷血动物。也许我把别人估计得太高大了。但毕竟我们之间有过一段高雅
的交往,纯粹的情感交流,美好得谁也不可能相信。创伤也许有,起码我有,
但没有伤害。若干年以后,那创伤就会风化成一种底蕴深厚的古玩,有人把
玩,有人惊慕,有人鄙弃,有人嘲骂,一切都留给后人评说吧。
我站在理智的边缘,情感的两端,放肆的夜风仍然在敲打着那无边的黑暗。小
说也在继续讲述着那个属于它自己的故事。而我呢?辛酸地握着冰冷的手穿过
古城苍茫的夜色,悄悄地降落在淡然的梦里。对于未来,我仍然充满信心。在
我的老家白沙河,每在晴朗的夜晚都有一颗特别大而亮的星星照耀着我居住的
房间,小时候奶奶总是说,那颗星就是我哩!夏夜,你去看那颗西北部的最大
的星星吧,它会亮到红日东升,然后与太阳一起燃烧。
我回味着我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尽管容颜依旧,神情依旧,可昔日的山盟海誓
已化为云烟,只是爱的伤痕却无法抹去。我为我的小说人物而唏嘘感慨。
夜在我身旁无边蔓延,风声仍然在耳。我走了,你也该从我心中离去。人海茫
茫,云路万里,此后我们将各自行走,也许还有相遇,但那时只是陌路人,交
臂而过再不会动心动情了。以上将是我给你的最后的文字。当然,那个中篇小
说发表后我会寄一份给你的。那也只是一次特殊的例外。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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