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聊斋志异以后的文言短篇小说

  《聊斋志异》问世后,曾风行一时,模拟的作品纷纷出现,乾隆年间有沈起凤《谐铎》、和邦额《夜谭随录》和浩歌子《萤窗异草》等。不过这些作品大都是模仿《聊斋志异》的形式,而丢掉它寄托“孤愤”的积极精神,“谈虚无胜于言时事”(《夜谭随录自序》),离开现实生活较远,缺乏进步的思想内容,艺术水平也不高。《谐铎》中有少数作品涉及社会现实,如《考牌逐腐鬼》、《读书贻笑》等流露了对科举的不满,《森罗殿点鬼》、《棺中鬼手》等讥笑了官吏的贪婪,但作者过分追求诙谐,未免削弱了讽刺力量。
  乾隆末年,袁枚撰《新齐谐》(原名《子不语》)。作者自述其创作动机说:“文史无以自娱,乃广采游心骇耳之事,妄言妄听,记而存之,非有所感也。”(《自序》)作品内容也确乎是些供无聊消遣的神鬼怪异之谈,没有什么思想价值。不过全书的文笔颇自然流畅。
  从乾隆到嘉庆初年,影响最大的是《阅微草堂笔记》。作者纪昀(1724—1805),字晓岚,直隶献县(今河北献县)人。他三十一岁中进士,官至礼部尚书,曾主持纂修《四库全书》,是乾、嘉时期“位高望重”的学者。《阅微草堂笔记》是作者从乾隆五十四年到嘉庆三年陆续写成的。
  《阅微草堂笔记》在体制上有意和《聊斋志异》对立。他从六朝志怪小说朴素的记事观念出发,否定《聊斋志异》用传奇体而以志怪的创造性的贡献。他说:“小说既述见闻,不比戏场关目,随意装点;……今燕昵之词,蝶狎之态,细微曲折,摹绘如生,使出自言,似无此理,使出作者代言,则何从闻见之?”(盛时彦《姑妄听之》跋转述纪昀语)这实际是反对《聊斋志异》在传统的志怪小说中,用“描写委曲”的笔墨,广泛反映现实生活,而而求它回到古代笔记小说的水平上去。从这种保守的文学观念出发,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努力模仿汉晋笔记小说,“尚质黜华”,记事简要,而多所议论,大大降低了作品的文学意味。至于内容更不能与《聊斋志异》相比。《聊斋志异》是通过志怪反映现实生活,寄托作者孤愤;《阅微草堂笔记》记述见闻,却是要“不乖于风教”,“有益于劝惩”。所谓“风教”,也就是维护封建统治的封建道德教条,所谓“劝惩”,也就是鞭策人们遵守“风教”。所以全书或者宣传忠教节义等封建伦理道德,或者宣传因果报应等迷信思想,充满腐朽反动的内容。
  《阅微草堂笔记》的成就主要如鲁迅所说:“隽思妙语,时足解颐;间杂考辨,亦有灼见”(《中国小说史略》)。由于作者的文笔好和地位高,它在当时文坛上影响很大。
  嘉庆以后到清末,陆续有文言笔记小说出现,如管世灏《影谈》,许元仲《三异笔谈》,俞鸿渐《印雪轩随笔》,王韬《淞隐漫录》,宣鼎《夜雨秋灯录》,俞樾《右台仙馆笔记》等。它们或模仿《聊斋志异》,或模仿《阅微草堂笔记》,或兼受两书的影响,其内容则越来越芜杂:有的志怪渐稀,而流为烟花粉黛的记述;有的主于劝惩,充满腐朽的封建说教;有的则纯为搜奇猎异的游戏消遣之作,文言小说遂渐趋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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