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陆机、潘岳、张协


  西晋太康、元康时期,文坛上出现了更多的作家,有三张(张载、张协、张亢)、二陆(陆机、陆云)、两潘(潘岳、潘尼)、一左(左思)之称。西晋初年,晋武帝在全国统一后,为了稳定统治,又采取了一些进步措施,因此出现了太康年间的小康局面。这更使得士族阶级得意忘形,看不见任何社会矛盾。因此,这一时期以陆机、潘岳为代表的一些士族文人,大大地发展了形式主义的诗风。
  陆机(261—303),字士衡,吴郡(今江苏松江县附近)人。吴大司马陆抗之子,吴亡入洛,成为太康文坛最著名的作家,他的文风对当时有深刻的影响。
  陆机诗内容贫乏,无非是士大夫的一般感慨,却竭力追求词藻和对偶,结果流于堆砌呆板,繁冗乏力,如《长歌行》:“寸阴无停晷,尺波岂徒旋?年往迅劲矢,时来亮急弦。远期鲜克及,盈数固希全。容华夙夜零,体泽坐自捐”,不过是时光易逝、人生难久一点意思,却敷衍成对偶的八句。陆机诗的另一特点,是机械地模拟前人。比如乐府,曹氏父子是“用乐府题目自作诗”,他却是因袭旧题,敷衍成篇,“踵前人步伐,不能流露性情”(黄子云《野鸿诗的》)。如模仿曹操的《苦寒行》,远不及原诗的形象生动。他的《拟古诗》十二首是模仿《古诗十九首》的,虽曾名重一时,却也是意不出于原诗,只略为变换词句而已。陆机诗的这些特点使他成为当时形式主义诗风的代表人物。
  陆机只有少数作品略为可取。如《赴洛道中作》:
  远游越山川,山川修且广。振策陟崇丘,案辔遵平莽。夕息抱影寐,朝徂衔思往。顿辔倚嵩岩,侧听悲风响。清露坠素辉,明月一何朗。抚枕不能寐,振衣独长想。
  不甚铺排辞藻,而能比较形象地写出诗人去国远行途中的一些亲身感受。此外,他的诗也还往往有些名句,如孙绰所说的:“陆文若排沙简金,往往见宝”(《世说新语·文学》)。
  陆机的赋与文,虽然内容也不够深厚,但较有自己的感触和体会,成就比诗要高。如《叹逝赋》、《吊魏武帝文》,都写得凄惋动人。此外,他的《演连珠》引喻贴切,文字工整,表现了他在运用骈俪文字上的熟练技巧。《文赋》则是精心结撰的论文名作,我们将在文学批评一章中叙述。
  
  潘岳(247?—300),字安仁,荥阳中牟(今河南开封附近)人。晋惠帝时,一些文人名士趋附权臣贾谧,有二十四友之目,“岳为其首”。赵王伦执政时,为孙秀所害。
  潘岳与陆机齐名,也是当时形式主义诗风的代表人物。他的诗与陆机一样缺乏深厚的内容,其艺术表现的特点之一是词采华艳,所以孙绰说“潘文烂若披锦”;其次是铺叙过多,往往平缓繁冗而缺乏含蓄。不过他的诗间有真挚的感情,比陆诗要高一筹,特别是他的名作《悼亡诗》三首,其一云: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私怀谁克从?淹留亦何益?渑免恭朝命,回心反初役。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帷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怅兄如或存,周遑忡惊惕。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春风缘隙来,晨留承檐滴。寝息何时忘,沉忧日盈积。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
  “帷屏”四句写物在人亡之感,“春风”四句写沉浸于悲哀之中不觉冬去春来的感受,都很动人。后人写哀念亡妻的诗也都用“悼亡”为题,是受了他的影响。
  潘岳又“善为哀诔之文”。他的《怀旧赋》、《寡妇赋》、《哀永逝文》等都以善叙哀情著称。如《哀永逝文》说:“昔同涂兮今异世,忆旧欢兮增新悲。谓原隰兮无畔,谓川流兮无岸。望山兮寥廓,临水兮浩汗。视天日兮苍茫,面邑里兮萧散。匪外物兮或改,固欢哀兮情换。”写丧失了亲人之后,觉得周围一切都变得空旷萧条,表现哀情曲折而深入。
  
  张协(25 5?—310?),字景阳。他的诗艺术成就较高。在当时日趋雕琢繁缛的诗风里,既能“文体省净,少病累”,又能“巧构形似之言”,写景状物都很形象。《杂诗》十首是他的代表作。它们或写闺中怀人之情,或写远宦思乡之感,或伤怀才莫展,或叹世路多艰,或高歌固穷守志,或自助及时努力,内容较为广泛,而情志的高远,造语的清新警拔,都在潘、陆等人之上。如“秋夜凉风起”:
  秋夜凉风起,清气荡暄浊。蜻列吟阶下,飞蛾拂明烛。君子从远役,佳人守茕独。离居几何时,钻遂忽改木。房栊无行迹,庭草萋以绿。青苔依空墙,蜘蛛网四屋。感物多所怀,沈忧结心曲。
  全诗情景结合,辞语清拔,很能表现“词采葱倩,音韵铿锵”(《诗品》)的特点。“房栊无行迹”四句,通过景物的描绘来表现思妇的深切怀思,这种手法对后来抒情诗人有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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