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五言诗的起源

  五言诗是我国古典诗歌的主要形式,它和其他诗歌形式一样,都是从民间产生的。五言诗从民间歌谣到文人写作,经过一个长期的发展过程。远在四言诗盛行时代,五言诗即已萌芽。例如《诗经》中的《行露》、《北山》等篇已有半章或全章都是五言形式,但这不过是四言诗中偶然杂有一些五言诗句而已,当然不能算五言诗。到了春秋末期,楚国民歌出现了《孺子歌》那样的形式(注:《孺子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更晚又出现秦始皇时的《长城歌》的形式,虽然都是连句用韵,韵密而调促,而前者还带有语助词,但已经是独立成篇的五言诗雏形。及至西汉,五言的歌谣谚语越来越多,其中如成帝时童谣:“邪径败良田,谗口害善人,桂树华不实,黄雀巢其巅。故为人所羡,今为人所怜。”(《汉书·五行志》)这种隔句用韵的形式,音节比较舒缓协调,是五言歌谣形式的进一步发展。自汉武帝以后,这种形式的五言歌谣,大量地被采入乐府,成为乐府歌辞。它们有不少的新颖故事,相当成熟的艺术技巧,逐渐吸引文人们的注意和爱好。他们在自己的诗歌创作中试行模仿起来,于是就有了文人的五言诗。这便是五言诗的起源。
  新的形式是适应于新的内容的。汉初的四言诗本是继承《诗经》三百篇的形式,后来四言诗不能表达日益丰富的社会生活内容,作者才不得不突破旧形式,采用民歌的新形式来代替它。所以东汉初年便出现了文人创作的五言诗。东汉末年,由于社会的大动荡,一些接近民间的文士忧生念乱,愈来愈感觉四言的旧形式不能适应,文人创作的五言诗就大量产生,而且艺术技巧日益成熟。锺嵘在《诗品序》里说过,四言诗“每苦文繁而意少,故世罕习焉。五言居文词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因为它“指事造形,穷情写物,最为详切”。具体地说,五言句所包含的词和音节可以比四言句多,运用起来伸缩性也较大,所以在表达上确实更灵活更方便些。明白这一点,不仅可以了解五言诗所以兴起的原因,也可以了解五言形式为作家所乐用和五言诗为什么发达的原因。
  文人的五言诗是东汉才有的,相传为西汉枚乘、李陵、苏武等人的五言诗都不可信,这只是前人的传闻。《玉台新咏》把《文选》所载《古诗十九首》中的“行行重行行”等八首和另一首古诗“兰若生春阳”题为枚乘所作,是没有根据的。所以锺嵘说:“自王、扬、枚、马之徒,词赋竞爽,而吟咏靡闻。”(《诗品序》)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从五言诗发展的趋势看来,枚乘的时代不可能出现这样优美的文人五言诗。《文选》又载苏武诗四首,李陵《与苏武诗》三首,其中抒写朋友夫妻离别之情,行役战场之苦,与苏李赠别的事无关;诗中所写“江汉”、“河梁”、“山海”、“中州”等语,更与苏李二人当日的情事和行踪不合。显然是后人假托的,或者是众多的无名氏古诗的一部分,被讹传为苏李的作品。至于其他诸书所载的苏李诗,那就更不必说了。此外《古诗十九首》中的“明月皎夜光”一首,有人认为汉武帝太初以前的诗,实是出于误解(详后)。《文选》又把乐府古辞的《怨歌行》题为班婕妤作,也有问题。而古乐府《白头吟》的“皑如山上雪”一首,或又以为卓文君作,更是不可靠的。所以刘勰说:“成帝品录,三百余篇,朝章国采,亦云周备。而辞人遗翰莫见五言。所以李陵、班婕妤见疑于后代也。”(《文心雕龙·明诗》)可见齐梁时人已经不相信西汉时有文人五言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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